1937年12月27日,天才蒙蒙亮,欒城縣南高村(現石家莊市欒城區南高鄉)村東,正在熟睡的村民王英先突然被牆外的一陣走路聲給驚醒,王英先眯著眼,仔細聽了一小會兒,登時驚得坐起了身,同時趕緊拍醒了當晚睡在同一炕上的王喜。
「喜兒叔,快起來,鬼子進村兒了!」
前段時間,地方游擊隊分散入駐了南高村、南屯等幾個村兒內,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前天晚上,大隊日軍突然從西面向南高村一帶的村子發起了進攻,雙方隨即交起火來,槍聲十分激烈。
南高村村民們紛紛扛起糧食、被子,從村東往外跑,王英先想到自己的黨員身份,沒有跟著家人一起撤離,而是找到了游擊隊負責人,擔當起了抬運傷兵的責任。
仗斷斷續續打了一整天,到天黑時才停下了槍聲,抬了一整天傷兵的王英先回到家,隨便裹了幾口飯,然後便合衣躺下睡覺,才入睡便聽見有人翻牆進了院。
「誰?」王英先披衣起身。
「我!」對方開口應道,王英先一聽,原來是三爺的兒子王喜,王英先問對方回來幹什麼,王喜說他看看家裡東西被搶走沒。
「你趕緊走!」王英先催對方快走,王喜卻說自己一個人害怕,現在回去又黑又冷,說什麼也不走。
王英先眼見對方不敢走,便留對方同炕睡了,倆人當時都沒想到,半夜之時,我方部隊竟然撤走了,天亮之前,日軍部隊悄悄摸進了村。
王英先和王喜倆人慌慌張張穿好衣服,正準備想法逃離屋子,結果院門被人猛地踹開,兩名日軍端著槍直接入院進了屋,對方一看屋內有人,當即做了個手勢,讓兩人跟著他們走。
當天,村內下了大霧,能見度很低,日軍將兩人帶到村民楊新正的家中,屋內坐著一個掛著指揮刀、穿黃呢子大衣、鼻子下有一撮小鬍子的軍官,旁邊站著鄉維持會會長。
抓王英先、王喜的那倆日本兵向軍官敬禮後,嗚哩哇啦地介紹了他倆的情況,隨後便走了。
那名日本軍官叫田野,他用生硬的中國話問:
「土匪哪裡去了?」
王英先愣了下,見對方再次重複了一遍,趕緊回答:「他們天黑走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那名日本軍官「嗯」了聲,隨後將頭一擰,表示懷疑道:「你的,要老實講。」
王英先說,「確實不知道。」
正說著,門外又來了一名日軍士兵,押著同村的溫二喜進來了,田野怒氣沖沖問對方為何不開門,溫二喜說自己膽小,怕被小偷惦記,就關著門睡覺。
隨後田野又問了對方同樣的問題,溫二喜也說不知道。隨後,田野又向鄉維持會會長確認了這仨人不是游擊隊士兵,眼見再問不出什麼東西,便看了看手錶,領著日軍士兵出了門。
「當時,我們幾個人見日軍軍官走了,認為日軍不會殺我們的,對鬼子的殘暴性估計不足,就沒有藏起來,就在屋內聊天。」多年之後,王英先再回憶起當年這段往事,不住地唏噓搖頭。
過了一會兒,日軍在村內集合,兩名日軍士兵氣勢洶洶地進了屋,一個堵住門,一個到院里又搜了一遍,沒找到別人後,便將幾人帶到了村東。
王英先等人被拉到日軍隊伍跟前,這時候過來了兩名漢奸,對方眼一瞪,問道,「你們是哪兒個村的?」
王英先回答,「就是這個南高村的。」
其中一名漢奸乜斜著眼,罵了聲,「昨天老子差點兒被你們村兒的人打死。」
王英先說,「不是我們村兒的人打仗,我們村兒的人怎麼可能差點兒把你們打死。」
王英先見旁邊站著一個年輕日軍軍官,隨後上前將田野軍官審問他們之後,把他們放掉的情況說了一遍,那名日軍軍官聽罷,又提了一些問題,現場的氣氛稍有緩和。
一旁的溫二喜見狀,趁機向兩名漢奸求情道,「你們不要殺我們,把我們帶走,然後我們可以出錢贖人。」
其中一名漢奸想了想,「把你們帶到趙縣監獄再贖人,要花相當一筆錢。」
溫二喜懇請道,「到時候商量著辦唄。」
那倆漢奸聽罷,聚到一旁低聲商量了下,然後走到日軍軍官那邊,嘀咕了一小會兒,回來後態度就變了,倆人神情冷漠,溫二喜再問時,其中一名漢奸扭頭看了看後面的日軍,趁對方不注意,悄聲透露道:
「一會兒就要槍斃你們哩。」
一聽這話,王英先他們可傻眼了,王英先問,「田野長官都放了我們,為什麼還要殺我們。」
那漢奸搖了搖頭,「田野說了也不算。」
話音剛落,便從後面上來了三名日軍,一人拉一個來到了十字路口處,他們把王喜向西拉去,溫二喜向南,將王英先拉到東面。
當時,王英先腦海裡面思緒亂翻,思想鬥爭極其激烈,王英先心想,自己這麼年輕就要離開人世,又想到含辛茹苦自己的爺爺、奶奶,心裡一陣難過,自己難道就要這樣認命,任人宰殺嗎?
「不能坐以待斃!我要創造機會跑,就算跑不掉,反正大不了也是一個死,跑掉了以後還能為組織做一番事業!」王英先心裡思考之時,腳下速度不由地放慢了。後面跟著的日本兵當即上前,「啪」地抽了王英先一耳光,打得王英先耳朵嗡嗡直響。
王英先趁著日軍大罵之際,照著對方臉上就是一拳,打得那日本兵兩眼直冒金星,眼見對方捂臉大叫,王英先當即撒腿便跑。
就在王英先逃跑之際,另一方向的溫二喜緊緊抱住一棵樹,說什麼也不走,對著那倆漢奸大聲哀求:
「大老爺,救命呀!」
王英先顧不上回看,幾個跳竄就跳到了一個土坑內,身後的日軍大喝一聲,跪在土坎上,端槍向王英先射擊,王英先左右躲閃,子彈落在了身後的土堆上,打得土石飛揚。
隨後,一顆子彈射中了王英先的身體,從他的肺部穿過去,王英先晃了晃身體,沒感到疼痛,繼續向前跑,過了車道溝,王英先貓著腰,眼見前面有一條深溝,就跳下去,在溝里隱蔽了起來。
身後追來的日軍士兵,在玉皇廟前張望了一會兒,打了一排槍,最後悻悻離開了。此時的王英先滿胸腔是血,呼吸困難,棉襖都被鮮血浸濕了。
數九寒天,王英先覺得自己恐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結果過了十來分鐘,竟然有人跳了下來,王英先一看,是同村的高騾子,便低聲喊對方,央求對方將自己背回去。
此時,日軍已經離開了村子,高騾子將王英先背出溝,途中看到溫二喜、王喜兩人被日軍挑殺的慘狀,王英先心內難受萬分。
「我那個三奶奶,得知喜叔被日本人殺了,不到一個月就被氣死了。喜嬸不幾天生了個孩子,後來經常哭,眼也哭壞了。好好一個家,一下子毀了。」王英先回憶起當年往事,感慨萬千,當日,他回到家裡,發現自己的屋子、草里藏的糧食,也都被日本人給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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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欒城文史資料》,王英先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