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佔75% 川大三星堆考古隊獲五四獎章:考古是代代相傳的事業

4月4日,第27屆中國青年五四獎章評選結果正式揭曉,四川大學三星堆遺址考古隊名列其中,榮獲了「中國青年五四獎章集體」稱號,這也是四川省唯一榮獲此獎的青年集體。

北京青年報記者從四川大學了解到,在獲得「中國青年五四獎章集體」稱號之前,四川大學三星堆遺址考古隊已經在祭祀區的5、6、7號坑累計工作近30個月、7000多小時。出土數千件珍貴文物,其中不乏有金面具、龜背形網格狀器等重大發現。

在三星堆遺址,考古隊同三千年前輝煌而神秘的古蜀文明對話,也同現代文明對話,在國內外權威刊物發表論文超百篇,舉辦三星堆相關講座50餘場。

團隊中90後佔75%

在三星堆一線的挖掘現場,隨處可見的都是朝氣蓬勃的青春面孔。川大考古隊中,參加挖掘工作的川大學生,多為碩、博在讀學生,從帶隊老師到學生都有著90後的身影,團隊中90後佔比75%以上。

自進駐以來,「早八晚六,七天不休」是川大考古隊的常態,時常要通過加班來「給文物爭取時間」。每周也會組織多場例會及時調整工作進度、更新發掘方式。發掘工作無疑是辛苦的,不僅需要對重複的內容保持耐心細緻,還需要忍得住酸痛、耐得住寂寞的定力。

「累!但是駐地門口那家兔頭真好吃。」年輕的隊員們也善於「苦中作樂」。哪怕是身著悶熱的防護服,他們都能找到全新視角來自我安慰,「這次在工地上穿防護服也省去了洗衣服。」同樣是考古文博學院研二學生的趙春玲笑言。與其他考古方向的同學不同,她的研究專業是文物與博物館學,在真正來到現場後,她找尋到了熱愛。

在發掘現場,年輕人的參與不僅帶來了蓬勃朝氣,還展現了對個性的追求與對生活的熱愛。他們能夠運用各種「黑科技」,亦能夠打破傳統,將歡聲笑語融入艱辛的考古日程中。

科技助力考古發掘和研究

34歲的黎海超,是四川大學歷史文化(考古文博)學院最年輕的教授,是四川大學三星堆遺址考古隊的現場領隊,被戲稱為5、6、7號坑的「坑長」。對發掘工作的每一個細節,黎海超都瞭然於胸。

受聘川大後,黎海超推動成立了文物分析實驗室,讓科技助力考古,提供更多的研究資料和視角。他說:「我們有考古學科的背景,具有文科的『根』,能夠在這個基礎上把科技當作工具來使用,這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更貼切地解決考古學人所關心的問題。」

黎海超的團隊主要負責的三座坑各具特點,其中5、6號坑遺物關係複雜、跡象特殊,現場難以獲得良好的發掘效果。團隊對兩坑進行了整體切割,轉移到室內更優的環境中,用更精細的方式進行清理。這樣原本只能從一個視角進行發掘觀察的遺迹,可以根據需要使用設備固定翻轉180°進行反向清理,最大程度提高發掘水準。在室內還可以使用工業ct等大型設備進行掃描,預知文物的埋藏情況,從而制訂更合理的發掘方案。

在人們的固有印象里,三星堆的銅器都產自本地。但考古隊通過高科技手段進行溯源測試,分析銅器的鉛同位素、微量元素等,發現產地非常複雜,不同區域的原料、技術、設計風格匯聚在三星堆,展示出三千年前超乎想像的密切交流網。

不僅如此,通過對各類文物系統的科技分析,團隊嘗試復原三星堆與周邊其他區域文化之間資源、文化技術的聯繫,打破三星堆閉塞的刻板印象,展示區域間資源的往來流通,建立起以三星堆為中心的古代商貿與文化網路,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三星堆文化。

除了文物需要研究,文物的痕迹、狀態也與歷史真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團隊特別採用了全新的理念方法——實驗考古進行研究。所謂實驗考古,就是通過複製、模擬,來驗證曾發生過的場景,在古今之間架起時空隧道。這一方法目前在國內尚未普及,但團隊會依託三星堆進行一系列全新的深入研究。例如,為了了解6號坑木箱炭化的原因和過程,團隊複製了相同尺寸的祭祀坑,還依據檢測結果,複製出相同樹種製作的木箱,通過焚燒實驗來重現三千年前的場景,探尋火焰背後的真相。

此外,7號坑出土了大量的銅鈴,這些形態各異的銅鈴如何使用,有何意義?考古團隊通過三維掃描、3d列印、翻模澆鑄,製作大小、合金比例完全相同的銅鈴,再進行測音工作,探索其功能。三座坑中出土的文物編號達數千個,龐大的數字背後,是巨大的數據整理、精細的清理修復和詳細的分析研究等工作,這對團隊來說是一個要耗費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工作。

考古是代代相傳的事業 認為榮譽屬於中國考古人

談到獲獎感受,黎海超說:「這份榮譽不僅屬於川大,還屬於共同奮戰在三星堆遺址的兄弟單位,屬於默默奉獻的中國考古人。」

從校內到研究所,再到公眾講壇;從央視新聞到五四青年節特別節目、從微博熱搜到b站紀錄片,這個以90後為主的團隊關於三星堆的科普講座已經在線上線下開設了數十場,三星堆博物館超過400萬人關注,網友自發仿製三星堆金杖出圈,考古專業報名人數大增。每一項成績與改變,都是考古人努力的見證,黎海超說:「考古,要去發揮真正的社會價值,走向社會。」

黎海超來到三星堆前的一個月,剛剛做完手術出院,正是需要休養的他卻堅持參與發掘工作。每天他至少在坑內連續工作八小時,趴伏在移動平台上清理文物,晚上繼續整理資料。為了保護文物,團隊同時間賽跑,挑燈夜戰。

發掘與研究的辛苦與艱難不言而喻,但黎海超從未後悔過曾經的決定,甚至將今後二十年的研究規劃都轉向了三星堆。

7號坑龜背形網格狀器的出土、象牙的完整挖掘與保護、溯源工作的突破,越來越多的好消息傳來,似乎都在昭示著三星堆研究的光明未來。黎海超說:「我們把三星堆發掘和研究當成畢生的事業,現在我來負責,我這一輩子能做的事是有限的,但下一輩還要人接著去做,這是很長遠的事兒。」

在他看來,某種意義上,考古與歷史是文化自信、民族自信的源頭,只有真正將古代具體發生的歷史解釋清楚,才能為大家呈現往日輝煌。考古,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滿足最初的好奇心,更是一種需要承擔的家國民族責任。

自1960年川大考古教研室成立開始,川大考古人躬耕田野一甲子,參與了三星堆、金沙、李家壩等一批巴蜀文化的重要發現。如今,川大考古人參與「考古中國」「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等重大課題,以新發現三星堆祭祀區5、6、7號坑為核心的一系列重要田野考古工作。在這些文物發現成就背後,是代代川大考古人點點滴滴的奉獻和堅持,黎海超知道,現在的發掘只是冰山一角,需要一代代考古人繼承、延續。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王天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