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對年長其兩歲的嵇康,敬佩有加,一直想與他結交。
但嵇康卻拒絕與其交往。
鍾會撰寫完《四本論》時,想求嵇康一見,可又怕嵇康看不上,情急之中,竟然把文章從牆外往裡一扔,慌裡慌張地返身跑了。
後來,鍾會受到司馬昭的寵愛,官至司隸校尉,自認有了些與嵇康交往的底氣,於是帶著厚禮,又去拜訪嵇康。
哪知嵇康與向秀兩人在屋前的柳樹下,伸腿坐在那裡毫不在乎地打鐵,根本不理會鍾會。
鍾會等了很久,嵇康正眼都沒瞧他一下。
等到鍾會氣得將要拂袖而去時,嵇康才問他:「你聽到了什麼而來,見到了什麼而去?」
鍾會氣得牙痒痒的,回敬說:「聽我所聽到的而來,見我所見到的而去。」
從此,鍾會對嵇康懷恨在心。
這次天降機會,鍾會自然不會放過。
他向司馬昭進言,說:「嵇康曾經想幫助毌丘儉。呂安、嵇康在世上雖然享有盛名,但他們的言論放蕩不羈,為害時俗,擾亂政教,應該乘此機會把他們除掉。」
司馬昭聽信了鍾會的話,一怒之下,下令處死嵇康和呂安。
嵇康行刑當日,三千名太學生集體請願,請求朝廷赦免他,並要求讓嵇康來太學任教。
這些要求沒有被同意。
臨刑前,嵇康神色不變,如同平常一般。
他把兒子嵇紹託付給了山濤,並對兒子說:「巨源(山濤字)在,你不會成為孤兒了。」
然後,他看了看太陽的影子,知道離行刑尚有一段時間,便向兄長嵇喜要來平時愛用的琴,在刑場上撫了一曲《廣陵散》。
曲畢,嵇康把琴放下,嘆息道:「從前袁孝尼(袁准)曾多次請求跟我學習《廣陵散》,而我過於吝惜,每次都不願教授他。可惜,《廣陵散》現在要失傳了。」
說完,從容就戮,時年四十歲。
全國的士人聽說後,沒有不痛惜的。
司馬昭不久也意識到錯誤,但追悔莫及。
魏晉之時,養生之學大興,兩種思想截然對立。
一種認為修道可成仙,長生不老,一種認為「生死全由天,半分不由人。」
嵇康繼承了老莊的養生思想,進行實踐,頗有心得。
他指出,神仙不可能,但如果導養得理,實現安期、彭祖的長壽也非觸不可及。
他撰寫的《養生論》,是中國養生學史上第一篇較全面、系統的養生專論。
後世養生大家如陶弘景、孫思邈等,對他的養生思想都有借鑒。
嵇康通曉音律,尤愛彈琴,著有音樂理論著作《琴賦》《聲無哀樂論》。
他主張聲音的本質是「和」,合於天地是音樂的最高境界,認為喜怒哀樂從本質上講並不是音樂的感情而是人的情感。
嵇康的《長清》《短清》《長側》《短側》四首琴曲,被稱作「嵇氏四弄」,與蔡邕的「蔡氏五弄」,合稱「九弄」。隋煬帝曾將彈奏「九弄」作為取仕條件。
嵇康也擅長書法,工於草書,其墨跡「精光照人,氣格凌雲」 ,被列為草書妙品。
後人稱其書法「如抱琴半醉,酣歌高眠,又若眾鳥時集,群烏乍散」。
嵇康還擅長繪畫,唐人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載,當時有嵇康的《巢由洗耳圖》《獅子擊象圖》傳世,後已佚失。
嵇康死後,山濤沒有辜負嵇康的重託,一直把嵇紹養大成才。
他和王戎,對嵇紹一直都特別的照顧。
二人盡到了朋友應盡的道義與責任,使得這個孤弱的孩子,即使失去了父親,卻還擁有他們慈父般的關懷與教導,不再那麼無依無靠,這是成語「嵇紹不孤」的由來。
十八年後,山濤向晉武帝司馬炎大力薦舉嵇紹,請求任用嵇紹為秘書郎。
司馬炎同意了,下詔徵召嵇紹。
嵇紹由於父親嵇康獲罪,所以隱居在家,他想拒絕徵召,不去赴任。
山濤對他說:「我為你想了很久了,天地、四季尚且有消有長,互為更替,更何況對於人呢。」
嵇紹於是答應了任命,司馬炎讓他作了秘書丞。
嵇紹歷任汝陰太守、豫章內史、徐州刺史、給事黃門侍郎等職,累授散騎常侍、國子博士,封弋陽子。
「八王之亂」時,嵇紹跟隨晉惠帝司馬衷出征平叛。
晉朝廷的軍隊在盪陰(今河南湯陰)戰敗,司馬衷臉部受傷,中了三箭,百官及侍衛人員都紛紛潰逃,不知所蹤。
只有嵇紹莊重地端正冠帶,挺身保衛天子。
成都王司馬穎的軍士抓住嵇紹,將他按在馬車前的直木上,準備殺他。
司馬衷說:「這是忠臣,不要殺他。」
軍士回答說:「奉皇太弟(司馬穎)的命令,只是不傷害陛下一人而已。」
於是殺害嵇紹,獻血濺到了司馬衷的衣服上。
司馬衷為他的死哀痛悲嘆。
等到戰事平息,侍從想把御衣上的血跡洗乾淨。
司馬衷說:「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去。」
追贈嵇紹為弋陽侯、太尉,謚號「忠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