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東旭
1950年3月,一封檢舉信擺到了公安部部長羅瑞卿的案頭,寫信者是組織部副部長王從吾、最高法刑事審判庭庭長賈潛、勞動部副部長於光漢、人民大學副書記聶真等幹部。
他們共同檢舉一個叫吳藍田的叛徒,並希望將其捉拿歸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檢舉信列舉了吳藍田的種種罪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此人曾經親手殘殺多名我地下組織負責人,勾引多名女幹部。
看了檢舉信,羅瑞卿拍案而起,下令調查。
然而直到1957年,他才落入法網。
耐人尋味的是,被捕的時候,他並不是躲在偏僻的地方,而是生活在大都市上海。
吳藍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讓這麼多幹部檢舉他,最後他的下場如何?
1911年,吳藍田出生在一個河南滑縣一個小康之家。
優越的家庭條件,讓他有了受教育的機會,讀完了小學,讀中學,再讀大學,成為遠近聞名的「秀才」。
其父親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土豪,希望他子承父業,將吳家的事業發揚光大。可是他卻當了叛逆者,17歲那年在開封第一師範加入了共青團。
18歲那年(1929年),吳藍田參入組織,成為滑縣的首批組織成員。
1931年,吳藍田任滑縣瓦崗支部書記,又是滑縣最早的支部。
這時候是革命最艱難的時期,白色恐怖籠罩。
這也可見,青年吳藍田剛參加革命時,並沒有什麼問題。
1936年,吳藍田擔任了滑縣書記的職務。
如果沒有後來的變質,吳藍田在新中國成立後應當會成為省部級幹部。
可是,吳藍田卻在半路栽了,栽到了一個「色」字上。
此人一副花花腸子,過去沒有條件,當了「頭」之後有點飄飄然,思想開始墮落,亂搞男女關係。
吳藍田15歲父母就給他定了親,在家有了髮妻。
髮妻善良勤勞,在家孝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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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卻隱瞞這些事實,向滑縣女幹部陳克勤發起追求,用花言巧語將其哄騙到手。其實因為種種原因,參加革命後與髮妻分手的事並不是個例,但大多是因為參加革命後遠離家鄉,未知對方生死而造成的遺憾。
而吳藍田就在自己的家門口拋棄髮妻,隱瞞婚史,性質不一樣。
即便如此,如果吳藍田新婚後感情專一,也可以解釋過去,畢竟舊式家庭的包辦婚姻缺乏感情。
可是吳藍田是個花心大蘿蔔,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沒有多久,他對陳克勤的新鮮感過去了,又開始向永年縣婦救會的一位王姓幹部來往。
吳藍田長得英俊,又有文化,口才不錯,還擔任領導職務,他又是寫信又是約會,把這位女幹部哄得暈頭轉向,成為他的俘虜。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多久,緋聞轉到了妻子陳克勤的耳朵里。
他們剛結婚不久,大紅囍字還沒有褪色,卻發生這樣的事情,這讓陳克勤忍無可忍,多次找到辦公處捉姦,弄得滿城風雨,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被當地地委領導得知。
地委領導王從吾找吳藍田談話,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都在努力,你卻努力搞男女關係,這看不行啊。」
一番話說得吳藍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他當即給組織寫檢查,表示痛改前非,希望組織給他改錯的機會。
可是,吳藍田已經無法自拔,嘴上一套行動一套,與另一個姓姬的女幹部又開始了地下戀情。
並且這個女幹部還名花有主,本來是有對象的。
這一來,影響更加惡劣了。
這時候,剛好冀南區委組織部長於光漢來豫北巡查,聽說了這件事後大怒:我們的隊伍里絕不允許害群之馬存在,應該嚴厲處分。
組織對吳藍田進行了公開的批評,責令他公開檢討。
但考慮到他比較年輕,本著治病救人的宗旨,保留了他的職務,以觀後效。
那個和吳藍田有染的女幹部也被調到了抗日救國會,這樣兩個人不在一起,就沒有了來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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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藍田一看組織上動真格了,他也接受了教訓,開始努力工作,得到上級肯定。
可是時間一長,他本性難改,又對一個目標發起「進攻」,他寫了不少情詩,人家不搭理他。
後來他又是尋死又是覓活,多管齊下。
這名女幹部經不起吳藍田的死纏爛打,又投入了他的懷抱。
王從吾不久去延安學習,吳藍田更加有恃無恐,公開與那個女幹部同居。
新來的地委書記信西華得知情況之後,非常重視,決定對其嚴肅處理。
吳藍田非常機敏,嗅到了危險,立馬潛逃。
但是他沒有到外鄉去,還是在這一片打轉,1939年4月被軍分區豫北大隊抓獲,要將他送往冀南區處理。
吳藍田害怕了,知道到時候沒有好果子吃,因此在半路找了個機會,溜之大吉。
不僅如此,他潛逃時還不忘把自己的情人帶走,藏到了敵占區,租了房子,開始卿卿我我。
地委書記信西華感覺到了事態嚴重,就向冀魯豫支隊三大隊政委劉漢生作了彙報,希望將其抓獲。
因為吳藍田有豐富的地下工作經驗,還精明能幹,這樣的人一旦投敵,可能造成嚴重的損失。
劉漢生想盡辦法,將其誘捕,但吳藍田當時僅僅是亂搞男女關係,並沒有叛變,不是死罪,只能暫時將其關押。
後來在親友的開導下,吳藍田心生悔意,便向滑縣縣委聯絡員、聶真的弟弟聶元昂表達了要悔改:如果允許我歸隊,哪怕讓我當個馬夫也中。
已經回到地委的王從吾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給吳藍田寫信,說:「只要跟那女的斷絕來往,可以讓你當教育科長。」
可是,八路軍東進縱隊第三團不知道王從吾的指示,將他抓獲押送到豫北大隊看管。
吳藍田心驚膽戰,在上廁所的時候,再次逃跑。
不久,在滑縣留固鎮橫村集會上,聶元昂又與吳陳二人相遇。
聶元昂批評吳藍田:「你已經有了兩個,為啥不知足還要搞第三個?」
吳藍田反問:「你不是也又找了一個?」
聶元昂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感情不和,合法離了婚的……」話不投機,兩人不歡而散。
分手之後,聶元昂向地委作了彙報,地委趙書記立即派部隊趕到吳藍田的住處,將其再次抓獲。
可是在押解回來的路上,吳藍田最後一次逃跑,回到家中。
這時候,他當漢奸的姨父正好來訪,就勸說吳藍田投敵:「你姨父我沒有多大能耐,日本人還非常看得起我,你如此精明能幹,到那裡肯定會得到重用,前途無量。」
吳藍田動心了,後來他解釋說:「我不想當漢奸,可是我們的隊伍不讓納妾,我只能這樣。」
他想,自己長時間以來一直與蔣軍作對,到了那裡也不會受到重用,肯定會坐冷板凳,還不如給日本人干。
於是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1940年春當了漢奸。
起初的時候,日本人並不信任他,這讓吳藍田非常鬱悶。
為了取得主子的信任,他說服父母,讓他們搬進日本人控制的滑縣城當人質。
這一來,吳藍田果然受到重用,被安排到了新鄉日軍司令部,待遇優厚,每月100大洋。
吳藍田受寵若驚,投桃報李,當即將自己掌握的滑縣及周圍的抗日組織的全部情況都來個竹筒倒豆子,透露給了日本人。
為了表示跟過去決裂,也為了防止我方跟他算賬,吳藍田還將名字改了,取名吳進善。
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吳藍田在滑縣成立了「特務工作團」,把原在冀魯豫根據地工作的弟弟吳河修拉來,充當副團長。然後在那裡招降納叛,網羅嘍啰,徹底走上不歸路。
在我軍工作多年,吳藍田熟悉我組織內部情況和運作規則,對豫東的地形也非常熟悉,給我軍造成了損失。1941年4月12日至20日,日本侵略軍第35師團、獨立第一混成旅團及偽軍萬餘人,出動汽車、坦克百餘輛,在漢奸吳藍田的帶領下,對冀魯豫根據地的中心內黃、濮陽、滑縣一帶進行了「四一二大掃蕩」。
其間,140多個村莊被毀,數萬間民房付之一炬,超過了4000人慘遭屠殺,其中不少是抗日精英。
比如,高陵縣三區區委書記李明德被釘在木樁上,砍斷腳筋,活活摧殘致死。
比如,抗日幹部楊慶吾被砍斷雙腿,槍擊而死。
再比如,22歲的女幹部賈林秀死得更慘,被十隻狼狗活活咬死。
吳藍田叛變之後,對過去的同事也毫不客氣,聶真和聶元昂都是他的同事。吳藍田叛變之後,不但殺了聶元昂的兒子,還抓了聶母,後來向聶家索要巨額贖金後放回。
滑縣原縣長賈潛是吳藍田的老師,但是他也毫不客氣,將其老母折磨死。
凡是跟吳藍田共過事的同志,被他迫害得家破人亡,傾家蕩產。
據統計,抗戰期間,僅叛徒吳藍田的偽軍殺害幹部和群眾就達3700人之多,被他親手殺害的人有數十人。
吳藍田的罪惡行為激起了廣大群眾的強烈憤怒,豫北組織決定剷除這個禍害。
地委、縣委派出了多名同志打入吳藍田的警備局(吳藍田當上了滑縣警備局長)內部,打算趁機除掉他。
可是,吳藍田非常狡猾,他的左右都是心腹,出行的時候前呼後擁,晚上睡覺外面也有保鏢,他本人吃飯、睡覺都帶著槍,一時找不到下手機會。
1945年8月,日軍人心惶惶,吳藍田失去了保護傘,這是我方動手鋤奸的好機會。
然而,吳藍田指揮的警備局,和豫北集訓隊還有2000多人,裝備精良,不僅有重機槍、輕機槍,還有迫擊炮和擲彈筒。
他們依靠堅固的城牆據守,易守難攻。
吳藍田還對偽軍說,誰要被抓住會被千刀萬剮。
如此一來,偽軍拚死抵抗,這就給解放滑縣帶來很大困難。
但是,日軍都被八路軍打跑了,偽軍怎麼能抵擋住洪流?
1945年9月17日,冀魯豫軍區第1縱隊副司令員曾思玉率領八路軍經過19天的激戰,以犧牲500餘名官兵的代價拿下滑縣城。
不是偽軍能打,是滑縣城牆太堅固了。
因此,在第二次解放滑縣之後,林彪下令拆掉滑縣城牆。
滑縣解放了,狡猾的吳藍田卻在解放的頭一天晚上,從西城牆的暗道里鑽了出去,逃之夭夭。
誰也沒有想到,1946年內戰爆發以後,加入蔣軍的吳藍田捲土重來,再次來到滑縣。
1947年,滑縣終於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可惜,吳藍田這個狡猾的狐狸再次逃脫。
在逃亡的途中,這個劊子手竟然還殺人越貨,殺了一名富商,將其身上的十兩黃金據為己有。
之後,吳藍田一路逃亡來到南京城,在這裡以吳金山的名字報上了戶口,籍貫也變成了徐州。
投敵之後,吳藍田娶了一妻一妾。
解放後實行一夫一妻制,報了假戶口之後,他的小妾自然不能是吳的配偶,她在戶口本的身份是戶主吳藍田的妹妹。
有了合法身份後,吳藍田在1949年乾脆到了繁華都市上海。
可是在上海這個大都市,沒有一技之長,生存都是問題。
不過這難不倒精明的吳藍田,他詳細仔細考察之後,決定賣童鞋。
他負責設計和銷售,妻妾則負責製作。
吳藍田將童鞋設計成小動物造型,在市場上成為暢銷貨,賺了個盆滿缽滿。
從此,吳藍田在上海站穩了腳跟。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大意,時刻保持高度警惕。
因為他干過地下工作,懂得單線聯繫的重要,所以他從不交朋友,只和自己的妻妾生活在一起。
為了避免被捕,他還專門在信中對母親說:「只准我給你們寫信,不許你跟我聯繫。」
上海開始對戶口進行重新盤查登記時,老奸巨猾的吳藍田還故意把「吳」寫成了「虞」,將自己的名字變成了「虞金山」,妻子則變成了「虞孫氏」,有小妾苑小蠶成了「妹妹」虞苑民。
如此一來,吳藍田一家就更像南方人。
但是,吳藍田還是非常恐懼;因為他從報紙上看到,當年的戰友、同志都到了省委和北京工作,他們能放過自己嗎?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新中國成立後,吳藍田在滑縣時的同事聶真擔任了人民大學副書記,王從吾擔任了中組部副部長,賈潛擔任了最高法刑事審判庭庭長,於光漢任勞動部副部長。
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不由想起當年的崢嶸歲月,也想起了被殺害的親友,更忘不了叛徒吳藍田。
他們一致認為,只有嚴懲叛徒,才能讓親友和先烈們安息。
他們在1950年3月聯名給公安部部長羅瑞卿寫了舉報信,檢舉吳藍田,並希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時,新中國開始限制私營經濟,吳藍田的生活也陷入困境。
他的妻妾是在敵占區娶的,之前高消費習慣了,顯然不適應清貧的生活,漸漸產生了不滿情緒。
她們整天抱怨生活太苦,嫁給吳藍田「瞎了眼」,嚷嚷要出走。
長此以往,怕是要出事。
無奈之下,吳藍田只好讓他的弟弟吳信修去北京賣掉此前購置的房產。
吳信修到北京後改名吳尊周,住在西單的表伯段馥廷家,房子還未賣出,自己卻被街道動員參了軍,他無法拒絕,只得暗暗叫苦。
因為他曾經做過醫生,被派往綏遠當了一名軍醫。
表伯段馥廷只好幫著賣了房子,把一部分賣房款匯往上海。
滑縣公安局了解到段馥廷與吳家有來往,便派人來到北京西單,順藤摸瓜查出了吳尊周(吳信修)的服役單位——甘肅平涼的九〇二一部隊,他們隨即趕往部隊駐地。
與此同時,根據段馥廷的匯款記錄,公安部迅速前往上海追查,一張大網悄悄撒開。
根據吳尊周(吳藍田弟弟吳信修)的交代,上海市公安局找到了吳藍田的住址,並請滑縣公安局化裝成查水表的,到吳家進行了秘密辨認。
吳藍田何等狡猾,滑縣公安局「查水表」的時候不經意說了一句河南話,暴露了身份。
他預感到被盯上了,打算貸一筆款潛逃。
隨即,吳藍田以販賣毛竹的名義向信用社申請貸款。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一舉一動早在公安人員的監視中。
信用社的工作人員此刻全部換成偵查員,然後告訴吳藍田可以來辦理貸款了。
吳藍田不知道是計,他興高采烈走進信用社,開始填寫手續。
這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怒喝:「吳藍田,你不要再演戲了!」
他心裡一震,看到的是威嚴的目光,隨即明白了一切,隨後癱軟在椅子上。
至此,在上海潛藏了7年之久的大漢奸吳藍田終於落入法網。
落網後,吳藍田並不甘心,寫出了十萬字的悔過材料,還想用自己的小聰明挽回小命。
他在悔過書中寫道:「我在報紙上看到王從吾的名字,躲在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我多次下決心去北京找王從吾同志,我想跪在他面前,痛痛快快地告訴一切,情願死在他面前」。
「可是,我到火車站一看去北京的火車票價為難了,手裡的錢連張火車票都買不起。」
可是,你早幹嘛了?
你瘋狂屠殺無辜者的時候,難道忘記了有句話叫「天道輪迴」?
1957年2月,作惡多端的吳藍田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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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
3月20日,這個叛徒、漢奸在3月20日在道口法場被執行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