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溥儀在談到文綉時說:幸虧她和我離了婚,才沒成婉容第二

1931年8月,北平、天津兩地的報紙紛紛報道一則特大新聞,並震驚了全國。比如《國強報》就是這樣報道的:

溥儀的妃子因為不堪帝後虐待,太監威逼,自殺未遂,設計逃出,聘請律師要求離婚。這真是數千年來皇帝老爺公館破題第一遭的妃子起革命!

報紙上說的「妃子」就是文綉,那麼她究竟是受了什麼屈辱,才要如此堅決地與溥儀離婚呢?

1909年,文綉出生於一個滿洲鑲黃旗的貴族官僚人家,他的祖父曾官至晚清的吏部尚書,留有不少遺產,但父親端恭卻是個屢試科考不中的平庸之輩。文繡的母親蔣氏在生下她和妹妹文珊後不久,端恭就病死了。

此後蔣氏拉扯著文綉和文珊艱難度日,1916年9月,深明大義的蔣氏將8歲的文綉送入花市的私立敦本小學讀書。文綉在學校功課極好,深受老師的喜愛。文綉長到13歲時,就出落得像個大人了,她的容貌雖不算俊美,卻身材高挑、大眼睛、面色白凈、肥瘦得體,一副富態的相貌。

文綉

1921年春,居住在北京皇宮、保留清室帝號的大清國末代皇帝溥儀已經16歲了,他的父親載灃決定給他選個皇后,舉辦大婚。文繡的叔父華堪見機會難得,便自作主張,將文繡的照片送到了內務府,等待溥儀的挑選。

據溥儀自己回憶,當時有4張女子的照片拿到他的面前。在溥儀看來,這4個人都是一個模樣,他只好比誰的旗袍花色特別一些。溥儀首先選中了文綉,但端康太妃嫌文繡的家境不好,就勸溥儀重選,於是溥儀又在婉容的照片上畫了一個圈。

最終婉容被選為皇后,而文綉被選為皇妃。1922年11月30日,文綉先於皇后婉容一天,被溥儀以隆重的婚禮娶進皇宮,宮裡稱她為「淑妃」。新婚之夜,溥儀第一次見到文綉後,竟冷冷地對她說了句:「下去歇息吧!」

深宮之中,文綉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但她還不知道,這只是她悲哀人生的開始。

一開始溥儀還是對文綉不錯的,他經常去婉容的宮裡陪她聊天,與她開玩笑。一些適宜後、妃參加的活動,溥儀總是讓婉容、文綉一起出面。為了讓文綉學好英語,溥儀還特意降旨,給她專門請了一位外籍老師。

溥儀

但婉容卻對文綉受寵十分不滿,她自以為容貌比文綉美麗,常以正宮的傲氣向溥儀張狂、撒嬌,爭寵奪愛,處處要壓過文綉。由於婉容的吵鬧糾纏,溥儀只好遷就她而疏遠文綉,婉容佔了上風,更加得寸進尺,為所欲為。久而久之,溥儀成了「一頭倒」。

有一次,孩子氣十足的文綉在後宮散心時與婢僕們談笑,正好被婉容撞見了,她便馬上向溥儀告狀,說文綉一點也不自重。溥儀聽了以後,不問真假,便嚴厲訓斥文綉逾矩越軌,不知尊貴,有失體統。文綉雖知是婉容在搬弄是非,卻也無可奈何。

最初婉容的月銀是1000元,文綉是800元,後來竟被溥儀減至200元。每逢婉容的生日,溥儀都會為她大操大辦,而到了文繡的生日時,他卻毫無表示。久而久之,連下面的太監也不聽文繡的使喚,甚至當面頂撞她。文綉逐漸患上了神經衰弱和失眠症,經常讀書至天亮,她曾寫道:

一個人獨自躺在床上看書,燃燒的蠟燭,不覺中去了一大截,燭火搖晃不定,我用剪子剪一剪,就像我的身心那樣疲憊,莫名的傷感又向我襲來。

文綉

1924年11月,溥儀在「北京政變」中被馮玉祥逐出了紫禁城,不得不搬到醇王府里居住。離開皇宮,對溥儀及其他皇室成員是災難,但對文綉未必如此。文綉以為自己可以以「平等」的身份,為丈夫溥儀出謀獻策了。她想憑藉自己的學識,改變這種寄人籬下的窘境。

不久以後,鄭孝胥向溥儀獻策:「欲復辟清帝王業,必定要藉助日本為外援。」

起初溥儀還對日本有戒心,但鄭孝胥又勸他說,自己已在日本為他聯絡了在朝的各界要人,都承認他是大清宣統皇帝,都願意幫助他復興祖業。這樣溥儀也終於動心了,他天真地說:「看來日本對咱大清不壞。」

鄭孝胥

當溥儀把此事告訴文綉後,文綉馬上勸他說:「日本人殘暴無比,日俄戰爭時,就屠殺無數中國人,絕對不能聽信鄭氏的鬼話,引狼入室,否則後果將極其悲慘。」

但當時溥儀想復辟都已經想瘋了,根本聽不進去文繡的諍言。1925年2月24日,溥儀在日本便衣的護送下,化裝成商人,秘密乘火車潛入天津,住進了日租界張園。此後婉容、文綉等人也到天津與他會合。

1929年7月9日,溥儀又遷居到同一條街上的乾園,並將這裡改名為「靜園」,表面是取「清靜安居、與世無爭」之意,實際暗寓「靜觀其變、靜待其機」的野心,以圖東山再起。在這段日子裡,溥儀頻繁會見天津的日本領事和駐軍司令,與北京日本公使館的芳澤公使也多有會晤。

面對溥儀與日本人的勾結,文綉多次勸告他懸崖勒馬。溥儀非但不聽,反而更加厭惡文綉。他天天與婉容在一起,上街時也只帶著婉容一個人,就連日常進餐,也不同文綉一桌同吃。接待賓客,溥儀只要婉容陪伴,逢年過節所施的賞賜,也沒有文繡的份,可見溥儀是鐵了心要將文綉晾在一邊了。

溥儀和婉容

有一次過中秋節,由於婉容挑撥離間,而溥儀又不主持公道,文綉大受委屈,氣憤極大,她拿起剪刀,當著溥儀的面就要自殺,幸虧身邊的女傭眼疾手快把她攔了下來。從此以後,溥儀增加人手日夜看管文綉,限制她的一切自由行動。而文綉也整天大吵大鬧,摔打東西,搞得整個「靜園」不得安寧。

此時溥儀畢竟不是皇帝了,他也怕真的鬧出人命來,自己擔當不起,於是他決定把文繡的妹妹文珊請來,讓她好好地勸導文綉。

文珊又帶了一個叫玉芬的女人一同前來。玉芬是文繡的遠房表姐夫毓璋的女兒,屬於文繡的晚輩人,可是論年齡卻比文綉大幾歲。玉芬的婚姻也很不幸,她的丈夫馮曙山是民國前總統馮國璋的長孫,家世顯貴,但馮曙山紈絝惡習難改,整天吃喝玩樂,尋花問柳,與玉芬的感情極壞。但玉芬也因此長了知識,特別是對離婚和維護女權有獨到的主見。

玉芬勸文綉說:「現今是中華民國時代,法律上寫著男女平等,而溥儀早已被攆出皇宮,不再是過去的掌有生殺大權的宣統皇帝了,和我們一樣都是平等的公民。他也得守法,平等待人。你可以控告他虐待妻子,請個律師,寫狀子,同他離婚,另外索要撫養費。」

但文綉擔心地說:「我已經是皇帝的妃子,與普通的女人不同,我別無他求,只希望不要像小鳥一樣把我關著,能得到與普通人一樣的自由就行了。」

文綉

此時文珊也勸文綉說:「你不能太天真了,生活靠自己去抗爭,道路靠自己去闖。有溥儀、婉容在控制著你,你不僅永遠得不到自由,你的處境只會越來越壞。」

在文珊和玉芬的勸說下,文綉終於下定了要離婚的決心。三人經過醞釀,想出了逃走的計劃。

1931年8月25日中午,文綉在吃午飯時,見太監有所怠慢,故意大發脾氣,高聲罵道:「廢物!討厭!」

溥儀以為文綉是在指桑罵槐,不禁大怒:「你這是欺君之罪,該死!」

文綉便拿起一把剪刀,向自己的喉嚨刺去,卻被眼疾手快的太監奪下。文綉藉此大哭大鬧,弄得溥儀無可奈何,他只好又派人把文珊請了過來。

文珊過來以後,對溥儀說:「姐姐哭泣不止,心情鬱悶,勸說不靈,請允許我陪姐姐外出看戲散心。」

溥儀一時竟大發慈悲,欣然同意說:「要帶她出去玩可以,但不要拋頭露面,乘我的車去吧,晚上準時回來。」

文綉姐妹倆上車後,直奔天津國民飯店,一下車就走進文珊早已安排好的房間。隨行的太監趙長慶也想進去,文綉卻說:「奴才,休得無禮,你就在這裡等著,沒叫你進來,你就不得進來。」

趙長慶爭辯說:「奴才應該跟隨。」

文珊直截了當地說:「我可以告訴你,淑妃此次出來就不會再回去了,她馬上要去法院控告皇上。」

趙長慶嚇得面如土色,他連忙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說:「淑妃如果不回去,我向皇上交不了差,皇上會把我打死的。」

文綉安慰趙長慶說:「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同車子快回去吧!」隨後她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趙長慶說:「你把這封信交給皇上就行了。」

文綉在信中控訴自己平日備受虐待,被逼無奈,只得訴諸法律與溥儀離婚。溥儀看後不禁大驚,因為歷朝歷代還沒有出現過敢與皇帝離婚的妃子,如果此事真的傳了出去,自己必將顏面掃地。他馬上派人驅車前往國民飯店接文綉回來,並宣稱:「只要她能回園,一切均可商議。」

但當溥儀的人趕到時,文綉早已轉移到別處,只有她請來的3位律師在這裡等候,律師對太監們說:「文綉女士讓我們通知各位,你們回去轉告皇上,按信中所提條件考慮辦理吧!」

文綉

第二天,各大報紙就報道了文綉要與溥儀離婚一事,一時輿論大嘩。社會各界紛紛撰寫文章,表示贊同文繡的果敢與勇氣,並對她予以聲援;而一些封建遺老遺少也介入這場官司,他們責罵文綉大逆不道,有傷風化,堅決反對她和溥儀離婚。

隨著事情越鬧越大,溥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時正是他想藉助日本人的力量完成復辟的關鍵時期,他不想節外生枝,終於同意離婚,並派人來找文繡的律師,試圖「私了」。

文綉通過律師向溥儀提出了關於離婚的3個條件:

1.徹底脫離,各不相擾;

2.我日常使用的衣物已經開列了清單,應照此單全部付給;

3.撥付贍養費50萬元。

溥儀得知後表示:「只能一次給她3萬元,朕實在沒有財力了!」

從9月4日到10月2日,雙方經過4次討價還價,終於在贍養費問題上達成了一致,溥儀支付給文綉5.5萬元,一次付清。10月22日,雙方正式簽訂了離婚協議

溥儀在看到協議後,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為了挽回體面,他馬上下了一道「聖旨」:

淑妃擅離行園,顯違祖制,撤去原封位號,廢為庶人,欽此。

宣統二十三年九月十三日

1931年11月10日,溥儀在鄭孝胥等人的護送下,從天津乘汽車匆忙偷渡白河,再登上日本的「淡路丸」號商船,奔往日本佔領下的東北營口港,最終投向日本帝國主義的羽翼下,當他的傀儡皇帝去了。所幸此時文綉已經與溥儀離婚,沒有與他一起墜入罪惡的深淵。

溥儀

文綉離婚以後,在地安門附近找了個地方隱居了起來,並請了兩個保姆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一晃一年多過去了,當初溥儀給她的錢也花去了大半,文綉不甘心就這麼坐吃山空,於是決定出來找一份工作。

不久以後,文綉在朋友的幫助下,進入西城區一所私立小學當國文教員,她化名為「傅玉芳」。因為文綉粉筆字寫得好,嗓音清亮,講解國文課透徹明白,學生都非常喜歡這位老師。但不久以後,有人就得知了文繡的真實身份,此事宣揚出去後,又成為了學校里和北平市面上的一大新聞軼事。有人還寫了一首打油詩貼在學校門口:

宣統皇帝小妃子,就在本校教國文。

欲睹芳容甭買票,上學時間守此門。

至此以後,每逢上下班時間,總有一些人守在學校門口,爭著目睹「皇妃」的風采,一些報社記者也都添油加醋地披露這則「秘聞」。時間長了以後,文綉不勝其煩,只好選擇辭職,再次隱居了起來。

七七事變」後,北平淪於日寇鐵蹄之下,文綉更加不得安寧了。倚仗日本人勢力的警察、保長或狗腿子們,接二連三地登門,這些人有借錢的,有敲詐的,還有求婚的。有一次,一個姓朱的局長想納文綉為三姨太,便派人前來威脅說:「朱局長是個有錢有勢的人物,他說,此生不嘗到皇妃的滋味,決不罷休!」

文綉大怒:「流氓,誰去做你的小老婆,你們給我滾出去!」

離婚後的文綉

如此幾年下來,文繡的積蓄也徹底用盡,她不得不以出賣體力勞動討生活。她是在家裡以糊紙盒掙錢度日,一度還去到瓦工隊里當苦力工,因經不起重體力的勞累,最後在街頭巷尾里,以叫賣香煙為生,飽嘗了人世間的饑寒困苦。

抗戰勝利後,文綉經過友人的介紹,在《華北日報》社當上了報紙校對員,因為工作認真,她深得報社社長張明煒的器重。張明煒非常同情文繡的遭遇,決定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姑表弟劉振東。

劉振東是李宗仁部下的一名少校軍需官,他出生於窮苦人家,17歲就參軍入伍,當時已年過40,但仍未結婚。文綉和劉振東經過接觸,對他的印象很好,最終同意了這門婚事。

1947年初夏的一天,文綉和劉振東在北京的「東興樓」大旅館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這天文珊和她的丈夫也來了,她高興地說:「38歲的姐姐,一生坎坷,從一個封建皇帝的妃子到今天自由戀愛,文明結婚,這是一次想像不到的變化。自今天起,姐姐才算真正有了丈夫有了家,我祝他們夫婦永久恩愛,白頭到老!」

《末代皇妃》中文綉劇照

婚後不久,劉振東便退役了,他用積蓄買下8輛平板車,開了個貨運車行,靠租車吃息謀生。而文綉也辭去了報社的工作,在家裡料理家務,幫助丈夫經商,兩人過著相親相愛的生活。

新中國成立後,劉振東在文繡的勸導下,如實地登記並坦白交代了歷史問題,人民政府決定不對劉振東追究刑事責任,交給群眾監督管制。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因劉振東表現較好,解除了他的監督管制,並把他分配到北京西城區清潔隊當工人。在這段日子裡,雖然文繡的生活非常清貧,但她和劉振東的感情依然很好。

1953年9月17日,文綉因患心機梗塞,不幸去世,終年45歲。

文綉去世後,劉振東向清潔隊要來了4塊木板,打了一口棺材,在兩名隊友的協助下,把她埋葬在北京安定門外,墳前沒有立墓碑,一捧黃土掩去了文繡的棺木,也掩去了文綉由落魄貴族女到末代皇妃、再到平民百姓的悲涼一生。

文繡的一生雖然坎坷,但她敢於提出離婚,並在離婚後精神獲得了解放,行動獲得了自由,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溥儀晚年在回憶文綉時曾說:「現在想起來,幸虧她早日和我離了婚,到後來才沒有成為婉容第二。我認為這不但是她的一個勝利,也是她平生幸福的起點。」

晚年的溥儀


作者簡介:帝哥,一位90後上班族,專職寫作2年,已在各大自媒體平台發表多篇10萬+的爆文。如果你對自媒體、寫作、賺錢感興趣,想每個月都能靠下班時間做副業、兼職,可以搜索關注我的公眾號「帝哥說史」,一起探討一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