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將權力傳給弟弟司馬昭而非養子司馬攸,是多重歷史因素交織的結果,既涉及司馬家族的權力邏輯,也與三國後期的政治生態密切相關。這一選擇不僅深刻影響了西晉的建立,也反映了亂世中權臣家族的生存智慧。
一、權力傳承的核心矛盾:血緣與能力的博弈
司馬師雖無親生兒子,但法理上養子司馬攸(司馬昭次子)是其合法繼承人。然而,司馬師最終選擇弟弟司馬昭,背後隱藏著血緣紐帶與現實利益的衝突:
1. 司馬攸的「雙重身份」隱患
司馬攸名義上是司馬師之子,實則是司馬昭的親生骨肉。若傳位給司馬攸,表面上符合「父死子繼」的傳統,但實際權力仍可能落入司馬昭手中(因司馬攸年幼)。這種「傀儡式繼承」不僅會引發曹魏舊臣的反抗,還可能導致司馬家族內部的權力撕裂。
例如,司馬昭若以「輔佐幼主」名義掌權,可能被視為「篡位」,而司馬攸作為名義上的繼承人,也會成為曹氏勢力反撲的焦點。
2. 司馬昭的「不可替代性」
司馬昭的政治資歷和能力遠勝司馬攸:
軍事經驗:司馬昭早年參與抵禦諸葛亮北伐,在高平陵之變中協助司馬懿掌控京城,後又平定諸葛誕叛亂,展現出卓越的軍事才能。
政治手腕:司馬師廢黜曹芳、改立曹髦時,司馬昭深度參與決策,對曹魏朝廷的控制力極強。
家族支持:司馬昭是司馬師的同母弟,兄弟倆長期合作(如共同策劃高平陵之變),在司馬家族內部威望極高。
二、外部威脅:曹魏殘餘勢力的反撲
司馬師去世時,司馬家族尚未完全掌控曹魏政權,外部威脅依然嚴峻:
晉、吳局勢對峙圖
1. 淮南三叛的警示
司馬師掌權期間,淮南地區爆發三次大規模叛亂(王凌、毌丘儉、諸葛誕),顯示曹魏舊將對司馬氏的強烈不滿。尤其是毌丘儉、文欽之亂(255年),司馬師在平叛過程中因驚嚇導致眼疾惡化而亡,足見局勢之兇險。
若此時將權力交給年僅10歲的司馬攸,曹魏舊臣可能趁機聯合東吳、蜀漢發動反攻,司馬家族的基業或將毀於一旦。
2. 蜀漢與東吳的壓力
蜀漢的姜維頻繁北伐,東吳的諸葛恪也曾率軍進攻淮南。司馬家族需要一位能征善戰的領袖來應對外部威脅,而司馬昭在軍事上的經驗(如滅蜀之戰)顯然比年幼的司馬攸更可靠。
三、內部穩定:避免家族內鬥的最優解
司馬師選擇司馬昭,本質上是以「兄弟傳承」換取家族團結:
1. 司馬昭的「過渡性」角色
司馬昭掌權後,司馬攸作為其親生兒子,未來仍有繼承權力的可能。這種安排既避免了司馬攸年幼繼位的風險,又確保權力在司馬家族內部流轉。
例如,司馬昭曾多次表示「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暗示未來可能將權力歸還司馬攸一系(儘管最終未實現)。
2. 兄弟合作的歷史慣性
司馬師與司馬昭的關係不同於普通權臣兄弟。兩人早年共同策劃高平陵之變,司馬師負責秘密蓄養死士,司馬昭負責具體執行,展現出高度的默契。這種合作模式在司馬師執政期間延續,司馬昭逐漸成為其最信任的助手。
《晉書》記載,司馬師病重時,司馬昭「晝夜不離左右」,足見兄弟間的深厚信任。
四、歷史傳統與政治智慧的雙重影響
1. 兄終弟及的合法性
三國時期,「兄終弟及」並非孤例。孫策傳位給孫權、劉備託孤諸葛亮,都是亂世中「能力優先」的選擇。司馬師借鑒這一傳統,既能穩固權力,又能避免因「幼主繼位」引發的動蕩。
2. 司馬懿的政治遺產
司馬懿臨終前,明確指定司馬師為繼承人,而非司馬昭。這種安排可能基於「嫡長子繼承製」,但也為後續權力交接埋下伏筆。司馬師傳位司馬昭,實際上是延續了司馬懿「以能力定繼承人」的思路。
五、後續影響:權力交接的得與失
司馬師的選擇直接影響了西晉的建立:
1. 司馬昭的「篡位鋪墊」
司馬昭掌權後,進一步清除曹魏舊臣(如誅殺曹髦),並通過滅蜀之戰(263年)鞏固威望,為兒子司馬炎篡魏稱帝奠定基礎。
2. 司馬攸的悲劇命運
司馬攸成年後,因其賢能受到朝野推崇,甚至威脅到司馬炎的太子地位。最終,司馬炎將其排擠出朝廷,導致司馬攸抑鬱而終。這一結局印證了司馬師的擔憂——若傳位給司馬攸,可能引發更激烈的權力鬥爭。
結語:亂世中的現實抉擇
司馬師傳位司馬昭,是「能力優先」原則在亂世中的必然選擇。在外部威脅與內部權力博弈的雙重壓力下,司馬家族必須以最穩妥的方式延續統治。這一決策雖然犧牲了「父死子繼」的傳統,但確保了司馬氏代魏的最終成功。從結果來看,司馬昭及其子司馬炎完成了司馬師未竟的事業,而司馬攸的悲劇則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折射出亂世中政治人物的無奈與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