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時候,1個地方要割據、1個人要稱帝,都是一件風險極大的行為。
曹魏代漢,走的是正兒八經的禪讓制,儘管有些牽強但畢竟承接古制,還獲得了漢獻帝的「當面同意」。
蜀漢建立,劉備是名副其實的大漢皇叔,「匡扶漢室」不僅是宗廟之責,更是駁斥曹魏國基的正當立論,有光武中興在前,合情合理。
孫權之前接受過曹操的提名,成為了大漢的吳王。曹魏代漢後,大漢吳王自然就過渡為大魏吳王,孫權當然就化身為曹魏的基層工作者。
無論曹魏代漢有多麼的荒唐,是否脅迫了劉協,中間有沒有貓膩,全部不幹孫權的事情。此外,曹丕還給孫權加了1次爵,重新明確了隸屬關係,是石錘的君臣身份。
孫權能不能以「匡扶漢室」為名來稱帝呢?當然可以,但既然要匡扶漢室就要反對魏室,劉備在成都祭祀在前,大漢吳王也只能向繼承漢室衣缽的蜀漢稱臣,當劉備的蜀漢吳王……
孫權很聰明,蜀漢不過1州之地,繼續做大魏吳王才是明智的選擇。
其實他自己就回答過這個問題:
意思是魏蜀2家成立後孫權還是個王,於是東吳群臣一起勸他稱帝,孫權就推辭了,說,我還在為漢朝的覆滅而傷心呢,怎麼能這樣呢?這當然是開玩笑,因為大家都清楚孫權是開玩笑。
畢竟要勸3次啊,從來便是如此,於是陸遜們就接著勸第2次。
結果把孫權逼到底了:不是程序的問題,是如今不是時候啊!
然後孫權才跟大家坦白用意:晚稱帝的好處在於可以左右逢源。現在稱帝就是向魏蜀同時宣戰。東吳當然不可能以一敵二。而保持大魏吳王的身份,就有迴轉的空間——在遇到一家入侵時,是可以向另一家求援的。
孫權一直到多晚才稱帝呢?公元229年,曹丕去世後3年,劉禪登基後6年。
當時的情況是:曹睿的屁股還沒坐穩,西邊的諸葛亮開始了第3次北伐,剛剛取得2個郡;中路的陸遜在石亭擊破曹休,孟達也向舊主表達了忠心;北方的少民圍攻曹魏的邊境城市長達1個星期,東北的公孫家也發生了兵變,好像要蠢蠢欲動。
雖然從事後來看這些都不算個事,但如果身臨其中去判斷:曹魏的確是遇上大麻煩了。
孫權的盤算:此時宣制,曹睿短期內是沒法來犯的。蜀漢1州之地更不足慮,還有諸葛亮在處理國家關係上是個很務實的人,和他商議一下「2帝並立」的問題,應該能得到積極地相應,因此就派使者去成都了。
不出意料,蜀漢廟議紛紛,而唯獨諸葛亮表示認可,同意了孫權的僣越行為。
「權有僣逆之心久矣!」意思是所有人都清楚孫權想當皇帝不是一兩天了,簡直比司馬昭還司馬昭,關鍵時就與人方便,認可其封號有據。所以孫權後來也懂得起,在吳蜀平分天下的議題上給出了足夠讓步,雖然這只是紙上談兵。
孫權是個極致的利己主義者,利己程度可以達到不在乎國運的長短上。陸遜取得石亭大勝後,他就請人給東吳算過命——得出社稷能維持60年左右的結果,孫權說:哎喲,不錯哦,反正有生之年我是遇不到的,以後的事就交給子孫們去處理吧。
總體來講,孫權的所有考量都是在替自己打算,哪怕關乎原則性的問題也可以在保證實際利益基礎上給予妥協。同時,他又是個對局勢把控十分精準的人,總能從細微之處選擇正確的路徑。
因此孫權覺得,一定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來確保這件事的平穩過渡,不能在廟議方面被人抓住了把柄。
結果告訴我們,也的確是十分平穩。此時3分天下的局勢已經穩固下來,誰看誰都是乾瞪眼。而但凡稍微早一點,袁術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上天子後,孫權又請人對他的天子命做過預測,得到了24年的結果——非常高興。
也算有自知之明吧,沒有去苛求什麼長命百歲或者江山代代傳,與之類似的,曹丕想必也一定覺得和他有共同語言,同樣是第一代君主,曹丕也說過1句並記錄在史書上的話:
「沒有不滅亡的國家,也沒有不被開掘的墳墓。」魏晉文化大約提倡的就是這樣的風流寫意、哪管身後洪水滔天的感覺吧。對於普通人來講當然有參考借鑒的地方,但對於君主身份的他們來說,恐怕不是很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