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6月底,諸莒邊縣(現併入莒縣)抗日政府公安在任家莊子內,抓捕了一名潛伏在村內的漢奸。
據這個名叫鄭福的漢奸交代,前段時間日軍突襲小岳戈庄村的行動,便是他和另外一名同夥,將日軍悄悄引入村內的。
一提起小岳戈庄村,當晚負責審訊的公安同志們,便不由紛紛捏緊了手指。
那一夜,日軍團團圍住小岳戈庄村,全村286名民兵、自衛隊員和群眾被日軍殘忍殺害,不少村戶更是慘遭滅門之災。
「必須把另外那個漢奸,也儘快繩之以法。」
縣公安領導們得知此消息後,迅速下達指令,儘速抓捕鄭福的同夥——臧偉祥。
不過,在當時想要抓臧偉祥,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臧偉祥是黑龍溝子村的地主,該村位於敵占區內,而且距離縣城很近。
想要抓捕對方的話,不僅需要穿過勞戈庄的偽軍封鎖線,而且還要繼續深入敵占區數十里,更別說還得將對方活著帶回接受政府的審判。
雖然風險很大,但為了不讓漢奸繼續為非作歹,上級領導最終還是決定,派遣精幹人員,冒險深入敵後進行抓捕。
而這個「大活兒」,最終落在了諸莒邊縣公安幹事——王瑞玉的身上。
幾天後,王瑞玉帶著一名政衛戰士,兩人穿著便衣,趁著暑天的夜色,悄然上路。
原本,王瑞玉準備繞過偽軍封鎖線,穿南面的窪地草甸潛行,然而,當天晚上,兩人才走沒多久,突然變天了。
夜色深沉,只見天邊的低雲層內,電光時隱時現,兩人穿行在半腰深的草叢之間,涼風捲走暑氣,在空氣中殘留著一絲溽熱的潮濕。
「嘩啦」一聲,大雨突然毫無徵兆地兜頭而下,天地間,頓時籠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老天爺都在幫忙哩,咱們今晚不用拐彎路了。」王瑞玉抹了把臉上的水,對身邊的戰士說道。
惡劣的天氣,雖然將兩人淋得頗為狼狽,但也為兩人穿越封鎖線,開了一個「便門」。據點關卡處,站崗放哨的偽軍們為了避雨,紛紛躲入崗樓之內,而凄迷的雨幕,則成了掩護兩人前行的最好屏障。
很快兩人便通過了偽軍封鎖線,一路無事,不久,兩人便來到了黑龍溝子村南的勞戈庄附近。
正當兩人覺得接下來的抓捕行動,應該十拿九穩的時候,突然從土路旁的小瓜棚內,衝出了四個手握匣子槍的傢伙。
一時間,四柄烏黑的槍口對準了王瑞玉兩人,夜雨之中,一人厲聲喊道:
「幹什麼的?」
「遇到暗樁了!怎麼辦?」王瑞玉心頭一沉,不過也就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便將心一橫,以威嚴的口氣反問:
「你們是幹什麼的!」
「老子是皇協軍二師五旅的。」對方一聽王瑞玉的口氣這麼硬,有些遲疑地答道:「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樂源公館的(日軍設在青島的情報機構)。」王瑞玉故作鎮定地回答道。
一聽是樂源公館的,對方的槍便不由地低了點,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問道:
「有證件嗎?」
「有」,王瑞玉掏出手電筒,從懷裡掏出油紙包裹的特務證,這個特務證還是公安同事們,將鄭福的證件改制而成的,證件中原來貼有鄭福照片的地方,換上了王瑞玉的照片。
借著手電筒光,那名偽軍對照看了看證件,然後便趕緊還給了王瑞玉,隨後躬著腰連聲說了好幾聲對不起。
「不知者不怪,大雨天,誰也不想出來辦差,但上面有嚴令,咱們不是也沒辦法嘛。」王瑞玉故作神秘地強調,今晚他們要進村執行秘密任務。
幾名偽軍一聽有對方秘密任務,自然不敢阻攔,隨後王瑞玉兩人便在四名偽軍的恭維注視之下,大搖大擺地進了村內。
臨走時,王瑞玉還不忘捎走了對方的一柄雨傘。
等兩人來到黑龍溝子村時,突然發現此時的村內,倒也挺熱鬧。
大雨傾盆如注,濰河水開始暴漲,黑龍溝子村臨河,村內的保長正敲著鑼,使勁吆喝著村民到河堤上防汛。
王瑞玉趁亂混入人群之中,隨手拉過一個村民問道:
「我們是村公所的,你們村臧偉祥出來了沒有?」
對方一聽是村公所的,便指著東面的一個宅院道:
「他們家地勢高,不怕淹,肯定還在睡大覺呢。」
打聽清楚對方的住址之後,王瑞玉兩人便悄悄來到臧偉祥的門口,使勁敲了敲院門。
「誰呀?」敲了許久,裡面才有人帶著埋怨之氣問道。
「樂源公館的。」王瑞玉故作神秘,壓低聲音道。
「嗯?!」裡面人哼了下,不久便打開了門。
「找我啥事兒?」那人披著單衣,面帶狐疑問道,臧偉祥實在是想不明白,樂源公館的人,冒這麼大雨找自己有什麼事兒。
「前幾天,鄭福跟你一起引皇軍去小岳戈村的事兒,被八路軍給知道了。」王瑞玉站在門洞處,借著手電筒光,在臧偉祥眼前晃了晃特務證。「八路那邊今晚要派人來抓你,皇軍這邊得知消息後,聯繫我們趕緊將你連夜轉移。」
一聽說八路軍要來鋤奸,臧偉祥便立即慫了。
他慘白著臉,無奈地點了點頭,從屋內取出一柄手槍後,跟著王瑞玉兩人冒雨匆匆出了村子。
然而,三人剛出村子不久,便聽見後面有開槍的聲音。
這槍聲不像是自己人開的,有些慌亂,雨聲中還夾雜著人喊聲,「快站住......快站住.......你身邊的才是八路......」
臧偉祥驚詫地望了望後面,有些狐疑不定,王瑞玉猜到可能是村內的敵人發覺不對,攆了過來。
為了順利帶走臧偉祥,王瑞玉猛地掏出了槍,然後對身邊的戰士說道:
「小王,八路軍看樣子要追上來,你倆在前面趕緊跑,我在後面殿後,等到程戈庄皇軍那邊,就安全了。」王瑞玉之所以說要殿後,有很大程度上怕臧偉祥發現不對,趁雨逃脫。
大雨之中,王瑞玉的「義氣」之舉,讓臧偉祥也頗為感動,為了活命,他便發狠跟著前面的戰士,在泥濘中拚命狂奔。
當晚,當臧偉祥跟著王瑞玉兩人,氣喘吁吁地跑到「安置點」——程戈庄的時候,王瑞玉借著假裝攙扶對方之機,順勢將臧偉祥的槍繳了去。
「唉,我的槍!」臧偉祥一看槍被沒收了,頓時大急。
「到家了,以後你也就用不到這個了。」王瑞玉一笑,只見旁邊的戰士頓時抽出手槍,將槍口抵住了臧偉祥的腰。
「你們是.......老天,你們才是八路?」臧偉祥這才意識到,跑了大半晚上,原來自己是跟著八路軍跑到「根據地」來自投羅網了。
想通了的臧偉祥,頓時臉色慘白,「哎呀」一聲,不由癱倒在地。
在那烽火狼煙的歲月里,有無數草根英雄,他們在晦暗之際奮起,卻最終消隱於歷史的長河之中。這些隱匿在歷史長河之中的故事,雖然鮮為人知,卻依然是當年那幅波瀾壯闊的人民戰爭畫卷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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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諸城文史資料》,王瑞玉口述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