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的冬夜格外漫長。
項羽坐在軍帳中，聽著四面傳來的楚歌，手中的青銅酒樽已經空了又滿、滿了又空七次。
帳外傳來烏騅馬不安的嘶鳴，像是在催促他做出決斷。
"大王..."虞姬輕撫他的肩甲，冰涼的金屬上沾著未乾的血跡。
項羽突然起身，鎧甲發出鏗鏘之聲："取我戟來！"
黎明前的黑暗中，項羽親率八百精銳突破重圍。
虞姬的白紗在火光中一閃而過，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她的身影。
烏騅馬踏過漢軍的屍體，項羽的方天畫戟所到之處，血肉橫飛。
"報！東面發現漢軍伏兵！"
"報！西面韓信旗號已現！"
當太陽升起時，項羽身邊只剩下二十八騎。
他們的鎧甲殘破，戰馬口吐白沫，卻依然緊緊護衛在霸王周圍。
"諸君，"項羽抹去臉上血跡，突然大笑，"且看我為諸位再破一陣！"
烏江的水汽瀰漫在空氣中。
項羽的烏騅馬已經瘸了一條腿，卻仍倔強地昂著頭。
江邊停著一葉扁舟，亭長跪在船頭："江東雖小，地方千里，民眾數十萬，足以為王..."
項羽抬手打斷他的話。
他望向對岸隱約的青山，那裡是他起兵的地方。
八年前，他帶著八千江東子弟渡江北上，如今...
"大王！漢軍追至！"親兵的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漢軍的旗幟如潮水般湧來。
項羽突然在敵軍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呂馬童，當年在他帳下執戟的衛士，如今穿著漢軍的鎧甲。
"呂馬童！"項羽的吼聲讓戰場為之一靜，"聽說劉邦懸賞千金要我的頭？"
他大笑著摘下頭盔，露出那張讓敵人膽寒的面容："今日便宜你了！"
項羽的死震驚了整個戰場。
漢軍士兵先是愣住，繼而瘋狂地撲向他的屍體。
他們像餓狼般撕扯著霸王的鎧甲，只為能分得一塊可以領賞的殘肢。
而在混戰之外，烏騅馬掙脫韁繩，長嘶一聲躍入江中，向著江東的方向游去。
江水被染紅了一片，很快又被奔騰的浪花衝散。
多年後，司馬遷尋訪烏江老亭長。
老人說，那天的夕陽特別紅，像是霸王灑在江里的血。
而江東的百姓至今仍在傳唱：項王非不能渡，是不肯渡也。
"為何？"司馬遷問。
老亭長望向江心："八千子弟無一生還，他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江水嗚咽，彷彿還在訴說那個寧死不渡的抉擇。
項羽用生命詮釋了何為"士可殺不可辱"，而他的烏騅馬，據說一直在江東岸邊徘徊，直到老死都在等待主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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