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豫視頻記者 於鑫 實習生 裴晴
村上春樹曾在《挪威的森林》里寫道:「死亡並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出於求生的本能,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始終無法抹去。但有一類人的存在,卻能安靜溫柔地平息這份恐懼,讓死亡變得溫暖,他們就是送走生命最後一段旅程的遺體化妝師。
遺體化妝師,一個特殊的職業選項。還被稱為入殮師,遺體整容師。他們的工作職責就是為死者修整面容和身體,化妝整儀,盡量還原生前最美狀態。
他們鮮少在日常生活中被提起,偶爾提及,大家也總是稱他們為「和死人打交道的人」,給這個職業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李師傅正在工作(圖片僅為展示工作場景,紙棺中沒有遺體)
「我們的職責,就是讓他們體面地離開」
來到鄭州市殯儀館的地下一層,記者見到了遺體化妝師李師傅和畢師傅。「你們剛剛從上邊走下來,有什麼感覺?」李師傅邊搓著手上的消毒液邊問記者:「是不是覺得有點陰森?而且這下邊的溫度也要低一點。」確實,下到負一層時,記者感覺到有一絲清涼。
兩位師傅工作的化妝間
李師傅穿好白大褂,戴好防護手套後,帶記者來到了他工作的化妝間。李師傅將自己的工具箱打開,記者看到,裡邊有化妝套刷、剪刀、遮蓋霜、啫喱水、胭脂等。化妝間很大,工作時會同時有好幾具遺體陳列在這裡,這一具化完就接著化下一具。畢師傅推著一副一次性衛生紙棺走在後邊,跟記者同行的實習生明顯被嚇到了,記者趕緊安慰道:「別怕,這裡邊沒有遺體,只是為了讓兩位師傅展示一下工作場景。」
李師傅的工具箱
李師傅已經在鄭州殯儀館工作了8年,而畢師傅已經是20多年的老員工了。他們的生物鐘早就已經形成,由於家離單位比較遠,他們每天五點多就要起床,七點到崗位上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核實逝者身份、給遺體做簡單的清潔、然後化妝。男性遺體要理髮、剃鬚,女性遺體要上粉底、塗口紅,盡量讓逝者的臉頰恢復生前的氣色。遇到非正常死亡的遺體,例如高空墜落、火災、溺亡或是車禍等非自然死亡的情況下,遺體處理起來更加複雜。李師傅說道,如果是溺亡的遺體,整個會變得膨脹起來,而且皮膚會變得特別脆弱,有時候拿刷子輕輕一刷,整塊皮膚就掉下來了。在遇到部分肢體殘缺的情況下,我們還要進行縫合和修補。一般來說,如果是正常去世,面容比較祥和的遺體,整個流程大概十幾分鐘就可以完成,一旁的畢師傅告訴記者,他曾在學習的時候見過一位老師花了12個小時,一塊一塊的縫合拼湊好了一具被火車撞到的遺體。
「剛來的時候,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畢師傅告訴記者,有時候一些逝者他們的胸腔裡邊還有一部分氣體沒有排出,在化妝或挪動遺體的時候,這部分氣體會從身體中排出來,經過聲道時遺體就會發出嗚嗚的聲音,雖然知道這是有科學道理的,但還是會被嚇一跳。
「平均一天要處理20多具遺體,從業這幾年來,我送走了無數的逝者,大多數都是壽終正寢的老人,也有跟我年齡相仿的,甚至還有幾歲的孩子。」在親歷不同年齡、不同身份、不同損毀程度的逝者遺體後,李師傅說,他的心理也逐漸從懼怕轉向接受,逐漸理解了這份職業的責任,也對死亡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親朋好友的喜事從不參加,跟別人打招呼從不說「再見」
「礙於對死亡的忌諱,外界對遺體美容師這個職業或多或少地都存在著誤解和歧視。」畢師傅說,自己不會去試探別人的態度,別人能理解更好,不理解的話也不會強求。因為工作的緣故,他們對自己立下許多不成文的規矩:不參加親友的婚壽喜筵,不主動告知別人自己的職業,不遞名片不握手,不對訪客說「你好」 「再見」「一路走好」等。
儘管他們終日穿著防護服、戴著手套,與屍體並沒有接觸,但只要脫下手套,他們便會開始洗手;不跟人握手,怕別人覺得自己把「晦氣」傳給他,產生不愉快;不對訪客說「你好」「再見」「一路走好」等禮節性問候語,怕對方覺得自己在詛咒他;
從業20多年來,畢師傅從未參加過自己親朋好友結婚、生子等喜事。「我一直都是禮到人不到。」
這麼多年,只要有別人問你在哪裡工作,畢師傅和李師傅都會很含糊地說是在殯儀館,再具體的就不說了,怕別人聽了之後會有偏見。採訪過程中,記者發現畢師傅其實是一個面容很慈祥的人,也很愛笑,可每當接收到屍體,他都會立馬收斂笑容,戴上手套,認真地為逝者上好妝容,送他們走完生命里的最後一程。每次看到逝者家屬對自己的認可,也會很高興。
當記者問起,是否把此當作一生的事業,他們兩位給予了肯定的回答。讓逝者體面離開 ,讓生者感到慰藉。不論外界有怎樣的聲音,都會在崗位上兢兢業業,儘力做好服務工作。
對他們來說,儘管每個人生前都有著不同的故事,但每個人的靈魂都同樣高貴。
工資上萬是謠言,希望遺體信息卡更完整一些
「你們做這一行的是不是很有錢呀?」「你們是不是真的白班800,夜班1300啊?」每次聽到這些話,李師傅就很生氣:「這些人完全是瞎說的,沒有根據。」
李師傅在做這份工作之前是一位貨車司機,當時他就是看了網上的消息,以為做殯葬收入會很可觀,再加上自己對這個行業也十分好奇,於是便轉行做了遺體化妝師。可等到真正入行之後,他發現薪資普遍不高。李師傅向記者苦哈哈地打趣道:「我們就是拿著最低的工資,做著很累的活兒。」
此外,李師傅還說,他們這行還有一個需要完善的地方。在接觸一些遺體時,有的會不斷地往外邊滲漏液體,比如一具肝腹水的遺體,肚子會像小山包一樣鼓起來,這種遺體一般很難處理,嘴巴和鼻孔會不斷往外滲漏液體。李師傅告訴記者:「我們無法判斷一具遺體有沒有帶有傳染病,人雖然去世,但是體內的傳染源還在,有的遺體信息卡死因那一欄只填了因病去世,我希望能夠在這上邊寫得詳細一點,也是對我們殯葬人員一個安全保障。」
「我有一次給遺體化妝時,不小心劃破了手套,手背出了一點血,我趕緊往外吸血,消毒了快一個小時,就是害怕被傳染,」畢師傅跟記者補充道。
結束採訪時,畢師傅很熱情地給記者帶路,記者也很配合地不去跟他說再見。看著他慢慢走回地下室的背影,突然感覺在這份崗位上堅守20多年的他是如此的偉大,就像電影《入殮師》里所說,他們「把失去的人重新喚回,賦予永恆的美麗」。
(應受訪者需求,文中以李師傅、畢師傅代指)
來源:大河報·豫視頻
(來源:大河報·豫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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