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逢博:丈夫離世後,獨自守著骨灰盒生活14年,兒子是我一生的痛

在八十年代歌壇中流行「南朱北李」這樣一句話。

朱是指朱逢博,李是指李谷一

而李谷一卻說:「我遠遠不如朱逢博姐姐唱得好,她唱主角的時候我還是個拉幕布的小配角。」

如果沒有朱逢博,谷建芬和李谷一可能無法擁有今天的成就。



朱逢博為中國流行樂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

《白毛女》、《滿江紅葉似彩霞》、《請茶歌》、《金梭和銀梭》等經典歌曲都是由她演唱的。

她被觀眾稱為「東方夜鶯」,是無數歌唱家心中的偶像。

可就是這樣一位樂壇領軍人物,晚年生活卻讓很多觀眾感到心疼。

她獨自一人守著骨灰過了14年,其中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01

1937年出生的朱逢博,從未想過將來要當歌唱家。

她出生在書香世家,父親是業內知名的建築師。

受家庭環境的熏陶,朱逢博自幼愛讀書,愛文學,更熱愛中國古典建築。

當時她的夢想就是和父親一樣成為一名建築家。

從未想過從事音樂道路。



後來朱逢博如願考到上海同濟大學。

在建築系整整攻讀了6年。

1960年,朱逢博被分配到上海歷史紀念館工作。

如果不是因為一次演出,

她將來有可能成為像林微因一樣的才女。

只不過,命運的轉折點就在此刻悄然降臨



有一次上海歌劇院來工地上演出。

紀念館的同事們紛紛上台表演節目。

朱逢博也在大家的鼓勵下登台演唱了一首歌曲。

嗓音清澈嘹亮,爆發力十足,非常有音樂天賦。

唱完後,上海歌劇院領導對她印象十分深刻。

於是,歌劇院領導把朱逢博調進歌劇院。



剛到歌劇院的朱逢博十分自卑。

她覺得自己是「半路出家」,從來沒有學過聲樂。

而歌劇院的同事都有一身童子功。

可耐不住朱逢博長了一副「老天爺追著喂飯」的好嗓子。



領導實在不忍心錯過這樣一位人才。

便把她送去上海音樂學院進修幾個月。

進修回來就直接讓她擔任劇院主演。

朱逢博璀璨的藝術人生,也由此拉開帷幕。




在歌劇院工作的那幾年,朱逢博演唱了《劉三姐》、《嘉陵江怒濤》、《紅珊瑚》等經典歌劇。

在領導眼中,朱逢博簡直就是擁有「銀鈴般」的天籟之音。

團里把她當做重點對象來保護。

每逢演出,都會有一名領導親自護送她。

為防止朱逢博因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而分心,

領導三番五次在她耳邊提醒:「朱逢博,你30歲之前不可以談戀愛,更不可以結婚。」



那時候朱逢博是上海灘的「紅人」,

愛慕者層出不窮,無一不被她的才華所著迷。

為避免這些男同事和朱逢博接觸。

歌劇院安排四個女同事跟朱逢博睡在一間宿舍里。

工作期間女同事全程陪同在她身邊,男同事無法對她進行干擾。

放假的時候團長還把朱逢博接到家中,或者讓隊長親自盯著她。

讓她完全沒有談戀愛的時間,更沒有認識異性的可能。

由此可見,當時朱逢博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02

不過千防夜防,「家賊」難防。

領導怎麼也沒想到,朱逢博竟然愛上了自己的老師施鴻鄂

雖說是老師,其實施鴻鄂也就比朱逢博年長3歲。

不過施鴻鄂是正經科班出生的美聲歌唱家。

自幼留洋海外,學習了正統的義大利美聲唱法。

還在多場國際古典聲樂比賽中,為我國贏得榮譽。

用「年少成名」來形容施鴻鄂一點都不為過。



載譽而歸的施鴻鄂在歌劇院就像男版「朱逢博」一樣,備受領導關愛。

也是很多女青年心中的「白馬王子」。

朱逢博也不例外。



少女的心中總是對「白馬王子」充滿崇拜。

她很欣賞施鴻鄂的美聲唱法,

可自己只會普通的民族唱法

所以她絞盡腦汁想從施鴻鄂那裡取取經。

只要施鴻鄂一開課,她就搬好凳子拿好筆記本去旁聽。

可只要是施鴻鄂開課,整個走廊都擠滿了人,想擠進教室都困難。

朱逢博心想,要是一直和大家一樣在底下旁聽,那何時才能讓施鴻鄂注意到自己?

於是,她打算「劍走偏鋒」。



她上課的時候不來,等施鴻鄂下課的時候再來。

施鴻鄂本來在琴房休息,但面對朱逢博的請求,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於是私下裡他也會給朱逢博補課。

不過施鴻鄂沒有過多關照她。

只是讓她自己彈著琴試唱幾句,然後他就端著水杯離開教學樓了。

朱逢博以為施鴻鄂只是去水房打水。

結果過去兩個小時他都沒有回來。



就這樣,一上午過去了。

施鴻鄂才端著水杯緩緩走進來。

他看著眼前還在練習發聲的朱逢博很是驚訝。

本以為這個姑娘會因為自己的冷漠「知難而退」。

可她卻沒有任何情緒,甚至沒有一句埋怨。

若無其事地問:「施老師,您回來了?那您教我唱歌吧。」

見朱逢博一點脾氣都沒有,施鴻鄂也瞬間沒了氣焰。

只好答應在業餘時間給她補課。



不過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相差太大。

再加上朱逢博本就不是科班出生,基本功差太多。

每次施鴻鄂讓她用「咪咪嗎,嗎嗎咪」來練習發聲時,她都唱不好。

第一句一出來,施鴻鄂就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只能端著茶杯,嘆著氣走出教學樓。

一走又是兩個多小時。

這兩個小時里,朱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練好發聲。

久而久之,施鴻鄂和朱逢博竟然培養出了感情。



但誰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那個年代人們思想單純,感情純粹而美好。

只是默默欣賞對方,並不急於確定關係。

1967年,朱逢博終於30歲了。

終於達到領導給她規定戀愛的界限。

心中壓抑的感情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她一刻也不想再等。



於是主動寫了一封告白信給施鴻鄂。

那天施鴻鄂騎著自行車路過傳達室。

他和往日一樣,停下車子去翻閱當天送來的報紙。

其中有一張報紙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施鴻鄂收」。

正文只有一句話:

「今晚十一時在排練廳樓梯口等我」。

署名只有一個「朱」字。



頓時間,施鴻鄂心裡猶如「翻江倒海」一樣慌亂。

一向鎮定自若的他,在此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另一旁的朱逢博又何嘗不緊張?

她在鏡子前一遍一遍的梳著頭髮, 一遍一遍的整理白色連衫裙

想在晚上以最漂亮的形象去赴約。



施鴻鄂也回到房間反覆梳理頭髮。

等到夜深人靜時,兩位各自從宿舍里向排練廳走去。

那晚的上海剛剛下過一場雨,

氣氛似乎有些浪漫

當施鴻鄂走進樓道的時候,

朱逢博已經在樓梯口等候。

還沒等他開口,

朱逢博便說:

「我已經決定八月一日和你結婚,這就是我今天約你來的目的。」

說完這句話,朱逢博哭著跑出走廊。

施鴻鄂來不及回應,就被女孩這兩行熱淚打動。



六天後,也就是1967年8月1日。

朱逢博與施鴻鄂在上海一家小弄堂里舉行婚禮。

一位是赫赫有名的歌劇女演員,一位是海歸男高音。

在外人看來這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然而他們的婚禮卻格外「寒酸」。

婚房只有10平米,還是單位借給他們居住的。

屋子裡只有一張鋼絲床,還有一個不知從哪裡淘來的破舊書架。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傢具。

絲毫看不出這是一間婚房。

只有大門口貼了一張囍字。

到場的親友只有10位,互相寒暄幾句便離場了。



婚後朱逢博的歌唱事業蒸蒸日上。

她與施鴻鄂亦師亦友,攜手共進。

在丈夫的指導下,她為音樂界留下了很多經典形象。

《白毛女》中的喜兒就是一代觀眾心中的記憶。

《喜兒哭爹》更成為經典中的經典,也是後人無法逾越的一座高峰。



之後的幾年,朱逢博帶著上海歌劇院和上海芭蕾舞團,在國內國外參加了上千場演出。

她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將歌聲送到祖國每個角落。

此外,朱逢博還翻唱專輯《薔薇處處開》。

專輯中就有那首「紅極一時」的《橄欖樹》。

這張專輯在當初賣出300萬盒。

屬於一大銷量神話。



而朱逢博沒有選擇和鄧麗君一樣成為歌星,賺得盆滿缽滿。

反而著力於音樂教學,為我國培養更多熱愛音樂的學子。

與此同時,也培養了一大批赫赫有名的歌唱家。

她還在國內開設「朱逢博藝術學校」,

這在當時起到一個「開天闢地」的帶頭作用。

李谷一、谷建芬等人均受過她的指導。



受朱逢博的影響,谷建芬也將藝術一代代傳承下去。

創辦了「谷建芬聲樂中心」,免費教老百姓唱歌。

其中毛阿敏那英劉歡解曉東孫楠蘇紅萬山紅、汪正紅、蔡國慶等人都是谷建芬的弟子。

後來谷建芬還被樂壇稱為「流行音樂教母」。



如果沒有谷建芬的教導,流行音樂不會發展這麼快,也不會湧現出像毛阿敏、那英等這麼多優秀的流行樂歌手。

只不過,在成為「流行音樂教母」之前,谷建芬經歷了很長一段的低谷時期。

外界對她的音樂風格均持反對態度。

她一度懷疑自己的流行曲風是不是正確的。

甚至萌生退出樂壇,不再繼續音樂道路的想法。



關鍵時刻,朱逢博停下手中的工作,來到谷建芬身邊開導她。

勸她堅持自己,不要放棄,並對她給予厚望,讓她將流行樂傳承下去。

在與朱逢博推心置腹的交談中,

谷建芬大受鼓舞,並對她十分感激,從此在心中一直將她視為恩師。

後來,谷建芬專門為恩師寫了一首歌《那就是我》。

這首歌也成為朱逢博音樂生涯中廣為傳唱的代表作之一。



彼時,李谷一的氣腔唱法也進入瓶頸期。

外界的聲音讓她一度喪失信心。

朱逢博聽聞,專程去北京看望她。

兩個音樂人互相探討,互相鼓勵。

朱逢博的到來,對李谷一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猶如春風化雨般溫暖


李谷一 朱逢博


得到朱逢博的認可後,李谷一堅定地按照自己的音樂風格走下去。

此後,每到逢年過節,李谷一都會帶上禮物去拜訪朱逢博。

朱逢博、李谷一、谷建芬也被樂壇稱為「中國樂壇三大女藝術家」。



03

1985年上海輕音樂團成立。

朱逢博擔任首任團長,肩負起從全國各地挑選有天賦的音樂學子來進修的責任。

其中嗓子不錯,外形也不錯的學子,她也會將他們培養成演員。

最近在《披荊斬棘第二季》上大熱的林峰就是朱逢博的學生。



隨著音樂市場的逐漸進步,觀眾們接受閾限也漸漸打開。

樂壇中出現「百花齊放」的盛世。

朱逢博和施鴻鄂也開始合體登台表演。

將民族唱法和美聲結合,非常具有巧思。

這對伉儷在音樂的道路上互相攙扶,互相成就。

分則各自為王,合則天下無雙

為樂壇的發展做出突出貢獻。



夫妻二人出道半個世紀,始終堅守初心,兢兢業業為藝術奮鬥,沒有半點緋聞

朱逢博還獲得十大女高音歌唱家,藝術家終身成就獎等獎項

被國內外稱為「東方夜鶯」,「中國的夜鶯」等美譽。



2000年,63歲的朱逢博宣布退居幕後。

將機會留給後人,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培養新人上。

為藝術奉獻大半個世紀的朱逢博,也終於有時間和丈夫靜靜享受生活。

夫妻倆牽手去買菜,牽手漫步在林蔭小道中。

平淡而又珍貴。

然而,這樣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



2008年,施鴻鄂突發心臟病離世,享年74歲。

那一年朱逢博71歲,剛剛步入古稀之年。

朱逢博一時間無法接受丈夫離世的消息。

更無法接受未來的人生中沒有丈夫的陪伴。

她不知道自己在家中該如何生活。

也不忍心讓丈夫獨自葬在冰冷的墓地里。



於是,她將丈夫的骨灰帶回家,擺在客廳桌子上。

每天都會給丈夫擦骨灰盒。

吃飯的時候也會習慣性的拿兩個碗。

一個自己用,一個擺在丈夫骨灰盒前。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朱逢博從沒有遺忘過丈夫。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丈夫似乎一直在她心中,從未離去。



朱逢博和施鴻鄂有一個兒子。

只不過兒子沒有繼承父母的音樂天賦,

夫妻倆從小就看出來他的嗓子不適合學音樂。

所以尊重兒子的選擇,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業。

年輕時,朱逢博忙於工作,對孩子的陪伴少之又少。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兒子不知道媽媽是誰。

兒子這句話,也成為朱逢博一生的痛

直到現在,她對兒子仍然心中有愧。

好在兒子慢慢長大,漸漸體諒到父母的不易。

他長大後成為一名程序員,現在還開了自己的公司。

不過因為工作繁忙,大多數時間都是母親獨自生活。



如今朱逢博已步入耄耋之年。

精神依舊飽滿,堅持獨立生活,自己買菜做飯,不想麻煩孩子和保姆。

每次出門都會精心挑選服飾,只要穿裙子就會配上一條精緻的珍珠項鏈

美人在骨不在皮,歲月偷走了她的青春,但沒有偷走她骨子裡的氣質。

年過80歲的朱逢博,優雅高貴,依舊是街頭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2019年,82歲的朱逢博和75歲的李谷一登上東方衛視晚會。

兩位義結金蘭的姐妹,一見面就抱在一起抹眼淚。

李谷一說:

「我和老姐姐年輕的時候感情就特別好,現在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說完這句話,李谷一就扭過去抹眼淚。

兩位老姐妹的對話,讓很多觀眾潸然淚下。



李谷一和朱逢博也是繼郭蘭英之後,首次將中國民歌融入通俗唱法的藝術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她們的出現啟發了一代音樂人,

或許她們終將老去,但她們的歌聲會永遠迴響在樂壇當中。



今年朱逢博老師已經85歲高齡。

因為患有糖尿病,需要長期吃藥治療,行動也有些不便。

不過兒子已經搬到母親樓上居住。

平日里各自生活,兒子會定期帶小時工去家裡幫母親做家務。



朱逢博一生樂善好施,與人和善

附近很多同齡人都是她的歌迷。

知道她行動不便後,歌迷們輪流去家裡陪她聊天,陪她沐浴陽光。

只不過,她最多的時間還是在家裡看丈夫的遺像

她也不願意讓兒子在家裡過多停留。

朱逢博更多的時候是獨自對著丈夫的骨灰盒說話。

或許,丈夫的離去她還未能釋懷。



其實回首朱逢博和施鴻鄂的愛情故事,並不浪漫。

從告白到結婚,僅僅6天時間。

他們沒有約會,沒有像其他情侶一樣在月光下散步,在公園裡徜徉花海。

沒有任何浪漫宣言以及海誓山盟,就直接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當歲月的急流滌盪盡世間的繁華,

留下的是洗盡鉛華的真情


這對伉儷,並肩同行半個世紀。

完美詮釋一生一世一雙人。

為藝術奉獻一生,為推進音樂事業奉獻一生。

他們的歌聲唱盡人間真情,道盡人間真愛。

亦師亦友,亦是人生路上不可多得的知己。



距施鴻鄂離世已經過去14年了。

她始終守著丈夫的骨灰盒,與他進餐,與他對話。

這樣深情默契的夫妻之情,不禁讓人淚目。

宋代文學家晏殊有一句詞,或許可以用來形容朱逢博對施鴻鄂的感情: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