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創專訪｜《了不起的兒科醫生》：要做負責任的醫療劇

作者 / 喬苗兒

四年，如果是孕育新生命，小朋友也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

從2016-2020，這部展現兒科醫生守護兒童生命防線的醫療劇《了不起的兒科醫生》用四年的時間進行打磨籌備，終於迎來與觀眾見面的時刻。

如非今年年初一場席捲全國的新冠疫情催生了多部抗疫題材影視作品，醫療劇暌違熒屏的時間線恐怕要拉得更長。醫療劇雖然誕生早，但相比於其他類型產能極低，每年有2-3部已算「高產」，稍不留神便會「斷檔」。

《了不起的兒科醫生》初定檔，新劇觀察（ID：xinjuguancha）記者便聯繫到該劇的聯合製作、出品方，採訪了該劇的總出品人、上海咚咚鏘影視的江薇，國家衛生健康委中國人口宣教中心的主任姚宏文、副主任劉健，從創作者的角度回溯一部「負責任的醫療劇」創作始末。

舍巧勁，下苦功

與江薇、姚宏文、劉健三位幕後主創約定的採訪時間分別定在開播前和播出3天之後。作為「追劇黨」，記者很快被新鮮出爐的劇情吸引，同時更驚異於三位主創對劇集的熟悉程度：比如江薇清楚地記得全劇涉及16個大病例，44個穿插其中的小病歷；姚宏文回憶起當天往返上海北京協調拍攝事宜，語氣輕鬆地彷彿在說別人家的事；劉健盯後期剪片子，忍不住感嘆「看了太多遍了」……

他們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一線創作者的位置上。當然，不可避免的，採訪結束後，記者也被「無情」地劇透了一臉。

《了不起的兒科醫生》是從細節里就能看出用心的作品，一頭一尾尤其鮮明。

見慣了劇情花絮、主演頭像組成的片頭，《了不起的兒科醫生》用CG動畫實現了創新。樂高、遊樂場的元素與醫院中醫療器械的組合疊加，代表著該劇全體主創們「把醫院變成遊樂場」，讓兒童不再對醫院心生恐懼的美好希冀。無獨有偶，前陣子湖南一家兒童醫院走紅網路，患兒可以乘坐小火車、小汽車到病房、診室和手術室，甚至有扮成小丑形象的導醫來接待患兒和家長，劇中的設定與現實形成了互文。

還是開頭，蝴蝶扇動翅膀的畫面淡去，B超中胎兒的影像清晰可見，緊接著又幻化為廣袤的星空宇宙，連續的意象在開場便令觀眾感受到新生命磅礴。再聯繫到劇情，看著原本應該調皮搗蛋的小朋友在疾病的折磨下變得病懨懨、看著兒科醫護拼盡全力搶救生命的故事，對觀眾產生的心靈震撼，不言而喻。

每集結尾，由來自國內兒科領域頂級醫院、機構的醫生、專家出鏡，針對兒童健康問題進行講解，利用觀眾仍舊沉浸於劇情中的情緒進行科普，同時也為該劇的受眾主體——年輕的新手父母們提供了難得的經驗。

「注重展現真實生活中的醫療環境」「展現當下國內兒科醫療技術水平」也是採訪過程中三位主創表達的共同價值訴求。據江薇介紹，劇中場景主體，童馨兒童醫院在攝影棚中搭建完成，卡通圖案的床單被罩、牆上的彩繪營造出溫馨的氛圍，還在宣教中心的協調下，輾轉北京、上海、雲南等地真實取景拍攝。

劇中出現的醫療救援直升機

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了不起的兒科醫生》中不僅有ECMO等先進的醫療設備，連執行緊急救援任務的醫療直升機都成了該劇的「特別出演」。在宣教中心主任姚宏文眼中，通過影視作品向大眾展現先進的醫療設備、技術水平，是及時且有效的。

既然展現的是兒科的發展和能力，記者也好奇，並將「劇中是否會出現兒科醫生支援災區、甚至遠赴海外承擔國際使命的橋段」的問題拋給了江薇。在她看來，《了不起的兒科醫生》展現了兒科發展的前沿水平，卻並非一部「秀肌肉」的作品，更多的是希望觀眾們能夠相信，兒科乃至整個醫學學科均處於不斷發展的過程，在醫護工作者們的共同努力下，將有更多的疾病被治癒，患兒和患兒的家長們，能夠心懷希望、有所期待。

舍獵奇狗血，求溫暖治癒

「我們不能為了追求戲劇性就去做獵奇、撒狗血的事」。江薇是湖南人，電視湘軍出身，經驗豐富，也直率坦承。她清楚的知道，讓男女主人公披著白大褂談戀愛、將疑難雜症融入劇情中固然能夠短暫吸引觀眾目光，然而這種方式對於劇作本身來說無疑是「飲鴆止渴」。

所以觀眾看到的《了不起的兒科醫生》是另外一番模樣：不乏搞笑喜感，更多溫情治癒，有目睹病童面臨生死時刻的緊張揪心，唯獨不見膩歪的你儂我儂、難得一見的罕見病例。

「我覺得一定要提一下，（這部劇）表現的內容挺有挑戰性的，而且沒有那麼多的感情戲，製作團隊還是很有勇氣的。」宣教中心副主任劉健說。

誠然，對比國內外的醫療劇創作，展現並開掘人性的深度之餘，通過疑難病例凸顯情節的曲折離奇是常用的手段，戲劇性得到保證的同時，不免與現實脫軌。《了不起的兒科醫生》則完全走了另一條路線：緊張感可以通過鏡頭、音樂的烘托，事例卻完全以現實生活中可能發生的兒童傷害、兒童疾病為源頭。

劇情發展至今，觀眾看到的是獨自在家爬窗玩耍墜樓的孩子，是長期生活在家長重壓下、住進醫院也不能停止做題學習的孩子，是追逐中跌到被筷子插進脖子的孩子，是罹患白血病還被遺棄在醫院的孩子……這樣的故事對於觀眾來說並不陌生，越是離得觀眾近，可信度就越強，越是叫新手父母們「後怕」的身邊事，越能激起他們對孩子的保護意識，而這種影響力，是單純獵奇的病例遙不可及的。

除了聚焦兒童健康，《了不起的兒科醫生》的另一條故事線展現了青年兒科醫生的成長，童馨醫院兒科的眾生百態，也洋溢著歡快、青春的旋律。

天賦出眾又勤勉的鄧子昂（陳曉飾）懟人的本事也很出名；兩位「佳人」都大有來頭，一位焦佳人（王子文飾）橫衝直撞的性格裡帶著一股子虎勁，徒手掰3000瓶阿托品一戰成名獲封「焦三千」的名號，一位谷佳人（賈青飾）完美詮釋「別人家的孩子」是什麼樣，醫學世家出身，自己能力也格外出眾；還有那等著一台手術證明實力、默默付出努力很久的許秉澤（于小偉飾），為省錢蹭超市購物車的王航（朱嘉琦飾），扎針扎不準、全家來幫忙的方蔓（張沐兮飾），共同構成了鮮活各異的兒科醫生群體，他們形形色色的生活也豐富著全劇的血肉。

可以說，《了不起的兒科醫生》並未將愛情作為展現「醫生生活」的重點，取而代之的是妙趣橫生的競爭、互助甚至「互懟」，愛情被拆解，放到同窗、同袍的情誼中，滋味多，更不俗套。

另外需要肯定的是，在溫暖治癒的基調下，《了不起的兒科醫生》沒有忘記關照現實並反思現實。在第9集中，鄧子昂與焦佳人深談醫生在與患者、患者家庭接觸時的分寸，實際上是醫學倫理的探討與反思；天才醫生也好、菜鳥醫生也罷，成為醫者的道路都不會是一番坦途，鄧子昂獨自一人練習縫香蕉皮，兩位佳人被迫對著沾滿糞便的紙尿褲喝蛋花湯克服應激反應，觀眾笑過之後，更多的是對醫生二字的肅然起敬。

醫療劇稀缺，緣何仍要迎難而上？

此前，新劇觀察（ID：xinjuguancha）記者曾對自國產電視劇誕生之日起的醫療劇數量、內容細分進行過統計，迄今不過50餘部。總量上來說，醫療劇非常稀有，高品質劇目更是稀缺。究其成因，不外乎兩方面：作為行業劇，醫療劇對專業度要求高；輿論環境對醫療劇來說也並不夠「友好」。

類型要發展向好，鼓勵創作，給予空間和土壤尤為關鍵。

回到《了不起的兒科醫生》籌備之初的2016年，彼時全面開放二胎政策頒布，引發全社會對於育兒話題的廣泛關注，兒童健康尤其炙手可熱；與之相對的是兒科醫生的流失，國內很多三甲醫院已經不再單獨設置兒科，好在不斷有專門的婦幼、兒童專科醫院建成，飛速發展的技術水平也給無數患兒家長帶來了希望。

關注兒童健康和青年兒科醫生境遇，製片方上海咚咚鏘影視與宣教中心一拍即合，隨即便是長達四年的籌備、拍攝和製作。

還未播出時，江薇並不掩飾焦慮和忐忑，「確實擔心觀眾的反應，也擔心被罵。」「拍攝的時候包括後期剪輯階段全程都有醫療專家、顧問做指導，我們盡全力保證儘可能貼近現實、避免出現專業上的紕漏，但還是不敢說做到100%」「醫學發展太快，也不平衡，我們能保證的現實，就是在拍攝階段，確確實實源自生活中的」。記者不甘心，追問，面對觀眾指出的問題怎麼辦？「道歉改正」江薇毫不猶豫，真正的創作者，小心，但絕不會玻璃心。

作為醫療衛生領域的相關機構，宣教中心也展現出了對創作的開放、包容態度。姚宏文主任談及播出後觀眾的反饋時，「堅定信心，榮辱與共」短短8個字展無疑對於行業內有志於從事醫療劇創作的內容生產者來說，都是信心的提振。「保證在健康問題上引領的正確性和權威性，不抹殺藝術的創造性，讓精神創造走到現實前面、反思現實的不足」也給醫療劇的創作提供了方向。

像「小學生參加考試」一樣等待觀眾反饋的全體主創，如今心中的一塊石頭應該已經落地了——《了不起的兒科醫生》已經沖向了數據榜單的榜首，交出了一份優異答卷。

期望作品被觀眾認可、收視口碑雙贏幾乎是每位主創在採訪最後的例行期待，《了不起的兒科醫生》的主創們也不例外。只不過，末了兒主創們提出的另一點希冀，卻叫記者眼眶一熱：他們說，年底了，轉眼又到了高中生們準備報志願的時候，如果大家看了這部劇，願意學醫，希望以後也當兒科醫生，那才好呢。最好的回報，是明年高考結束後，期盼醫學專業的報考率能再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