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難以預料,但金子總會發光。
2021年,小劇場話劇《雜拌、折羅或沙拉》在北京鼓樓西劇場首演時,在劇中扮演「阿齊」的演員蔣奇明,還不被大眾所知,正苦於工作難尋而「在線求職」,甚至曾到便利店打工。

2025年,因在眾多熱播影視作品中的精彩表現而火上熱搜的蔣奇明,已經登上了蛇年央視春晚的舞台。


就連影視圈眾多明星名人,也都成了他的粉絲。
演員張譯提到他,嘴角上揚,滿眼放光,抑制不住的喜愛欣賞之情,還說見到蔣奇明,有一種久違的「追星的衝動」。

對演技向來要求嚴苛的郝蕾,被問到有沒有欣賞的年輕演員,脫口而出的是「《漫長的季節》里的蔣奇明」。
李一桐提到蔣奇明的名字,直呼好喜歡。楊穎甚至花50元買了蔣奇明的自拍照。阿如那更是把蔣奇明奉為自己的「偶像」,
拍攝《邊水往事》時,導演直言:「遇到蔣奇明這種天賦極高、信手拈來的演員,他想加什麼戲就加什麼戲!」
和蔣奇明一起在《我的阿勒泰》中演過情侶的馬伊琍,更是對他讚賞有加。拍攝時,有一場蔣奇明扮演的高曉亮惱羞成怒滾下沙地的戲,他從沙地上抬起頭時,眼睛的眼白竟然變成了充血狀態的「血紅」,將人物的狀態呈現得淋漓盡致,也大大刺激了對手的表演。
這讓和他演對手戲的馬伊琍,在震驚之餘,更好奇他是怎麼在兩三秒種達到這種效果的。後來才知道,他是趁滾到沙池的瞬間,往自己眼裡揚了一把沙子。蔣奇明這種對表演的投入和對自己的狠勁,讓馬伊琍都自愧不如。

確實,蔣奇明的每一個角色都令人印象深刻。《漫長的季節》中,他扮演的啞巴傅衛軍一角,全程無台詞,僅靠眼神和肢體語言展現底層人物的宿命感,貢獻出了被觀眾譽為「影帝一樣的演技」。

《宇宙探索編輯部》里,他是結巴又浪漫的文藝酒蒙子那日蘇。《邊水往事》中,他是坑蒙拐騙卻保留一絲善良的「條狗」王安全。

《我的阿勒泰》中,他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淘金者高曉亮。《風中的火焰》中,他是以「吃牢飯的命」的台詞自嘲,因命運波折入獄的劉白……這些熱播劇中,他扮演的幾乎都是徘徊在黑暗邊緣灰色地帶的小人物,卻都令人久久悵然難以釋懷。
他擅長挖掘角色的細節和矛盾性——既野性又純情,既狠辣又脆弱,以粗糲又細膩的真實感,賦予角色「動物性」的生命力。他亦莊亦諧、可甜可毒的特質,被觀眾稱為「在性張力與性縮力之間跳躍」,甚至因為擅長用方言塑造人物,而被網友調侃「一開口就破功」。他的迷人,在於允許自己被反覆解構,卻從未遠離地面。

自稱「一直介於自信和不自信中間」的他,對成功懷有下意識的警惕,卻堅定認可努力工作的意義。他習慣自我詰問,即便得到很高評價,也總習慣隔著一層,不會全盤接受別人的表揚和否定,而是在表演中尋求平靜。
爆火之後,蔣奇明更低調了。他在社交平台上很少發言,也婉拒各種採訪。他把令人驚艷的「千人千面」角色帶給觀眾,而把自己和自由,留在真實的生活當中。而正是這種「生活者」的姿態,讓他能夠將市井煙火,凝練為人物塑造的養分。
他說:「我對一切接地氣的東西都感興趣。我在生活當中,會時不時觀察各種人,特別是我覺得有別於所謂正常人的那些人,我會去觀察他們。只要我覺得有意思,我就會時刻去觀察,而不是說當你演一個戲之後,才開始去觀察生活,那樣往往是來不及的。」

蔣奇明在烏鎮,攝影李晏
除了生活,同樣能夠給予蔣奇明養分與能量的,還有舞台。
蔣奇明的演藝生涯也正始於戲劇舞台。無論是音樂劇,還是話劇,高強度的排練,不斷的打磨,還有觀眾的即時反饋,都能給予演員更多揣摩劇本、塑造人物、提升演技的機會。

蔣奇明主演話劇《我是月亮》
因此,蔣奇明始終視舞台為「家」,也總是惦記著「回家」。走下春晚舞台,他又回到了戲劇舞台,繼續在大劇場版話劇《雜拌、折羅或沙拉》中,演繹那個征服了無數觀眾的「小偷阿齊」。
這是他覺得共鳴最深的角色,也因此而榮獲2023年壹戲劇大賞「年度最佳男演員」。

「我有快兩年時間沒上戲劇舞台了,很想念在台上的感覺,這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戲劇和劇場對我而言,就像家一樣。」在北京保利劇院的後台,穿著《雜拌、折羅或沙拉》劇中戲服的蔣奇明笑得很燦爛。
他說,這兩年他出去拍戲時間多了一些,生活節奏跟之前不一樣了,但是回到排練場,回到舞台,讓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也有了很多新的感覺。「我承認我現在的生活方式跟之前不一樣了,但是舞台是讓我變化和成長的地方,所有都是從這兒開始的,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家,便是回到了一個可以給我力量、讓我治癒的地方。」
演員張懿曼也表示強烈感覺到蔣奇明渴望回到舞台的強烈願望和迫切心情:「他從外地回到北京,趕到排練場時已經下午5點了,我原以為這個時間差不多該吃飯了,但他說不行,他要排練!他從機場趕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排練!」
導演張慧也說,覺得蔣奇明這次回來,更開心了,而且越演越開心,「i人」都快變「e人」了:「他對角色的把握也更成熟、更自信了。即便這個戲已經演了40多場了,他的表演還能不斷給我驚喜。」

阿齊這個角色,源於蔣奇明從社會新聞中獲得靈感而拍攝的一條視頻。只見視頻影像中,蔣奇明扮演的阿齊因為偷東西被人發現,倉皇而逃,他穿街過巷,用力奔跑,直至精疲力盡,被人抓獲,最後回望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人生況味。
那個時候,蔣奇明還沒有涉足影視,但已經能從這條不長的黑白視頻中,看到他出色的鏡頭感,還有無需語言就已經張力滿滿的表演能力。

而更吸引人的,還是他在舞台上帶給觀眾的現場感。當大屏幕上的影像結束,燈光亮起,戴著手銬、踏著人字拖鞋,穿著短袖T恤牛仔褲,一頭亂蓬蓬頭髮的阿齊,弔兒郎當登場。這個以偷電動車為癖好的小偷,滿口的廣西方言,一開口就令現場觀眾哄堂大笑。
他嬉笑怒罵,插科打諢,每句對白,都極其突出人物個性,也都會引來一連串笑聲。尤其是阿齊津津樂道自己偷車感覺時,蔣奇明不僅設計了帶有人物原型特色的廣西方言,還向身為廣西彩調藝人的父親請教,將戲曲藝術的身段和唱腔融入表演,令人拍案叫絕。

而當阿齊講到自己對電動車的痴迷時,背景再次出現了視頻,在充滿詩意的黑白影像中,躺在野地中的阿齊擁抱著電動車,閉著眼睛,仔細聞著電動車身上的複雜味道:金屬、橡膠、塑料、人造皮革、發動機的餘溫,混合著菜市場或者垃圾場的味道,被雨水淋過的味道,狗尿的味道,風的味道,輪胎上被壓爛的青草的味道,土的味道,還有阿齊的味道……最後,他抱著電動車沉沉睡去,如同抱著深愛的戀人。

隨著女記者對阿齊的採訪不斷深入,戲劇氣氛漸漸由輕鬆活潑轉向了令人震撼的沉重與悲涼。自稱「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阿齊,曾經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打工經歷:從小無父無母的阿齊,長大後走了很遠的路,被發小叫去,干起了殺貉剝皮的血腥營生,從殺第一隻貉時的恐懼噁心,到後來得心應手,成了殺貉高手,殺了成百上千的貉,殺到麻木,殺到心痛,以致留下巨大的心理創傷,從此拒絕打工,走向了偷盜深淵。
舞台上變得橙紅的燈光,也在渲染著殺貉的血腥場面和阿齊內心的惶恐無力。當阿齊坐在椅子上孤獨無助蜷縮的身姿,投影在背景牆上,那種無法言說的巨大力量,也籠罩住了每一個感到靈魂震顫的觀眾。

最後當女記者追問阿齊「你覺得什麼最重要?」他忽然用普通話回答道:「自由吧,自由最重要。」那一刻,讓人忽然難以分辨,這是阿齊,還是阿奇——蔣奇明?
女記者驚愕地問道「你覺得自由是什麼呢」,蔣奇明舉了一個「城市傷口」的例子:「我就想做這個城市最頑固的傷口,就算結了痂也要在硬殼下面流膿,整個城市整個身體都在為了清除我而忙碌……這個巨大的身體就會特別難受,可能還會發燒,但它也沒辦法,它確實很強大,它有大腦、有心臟、會吃會喝會拉屎會戀愛,它能跑能跳能賺錢能騙人能裝逼,但它控制不了一個傷口,它控制不了一個噁心的毛孔。那樣我就是自由的了,傷口是自由的。」
之所以引用這麼一大段台詞,正是因為它不僅是阿齊追求自由的「反叛宣言」,也是蔣奇明扮演的眾多性格各異的小人物的共通特點,他們就像是頑固的傷口、骯髒的毛孔、流膿的傷疤,雖然令人頭疼,但是他們反抗精緻,不願被馴化,自有其生機勃勃的生命力和價值觀。

而每次演阿齊這個人物,也會讓蔣奇明內心永遠保持一種警醒和自省。因此,即便如今有越來越多的邀約,越來越大的名氣,越來越多的粉絲,但他始終小心控制著接戲的數量,謹慎挑選劇本和角色。
因為表演讓他迷戀的,不是隨之而來的成功和名氣,而是如同電動車對於阿齊所意味的那種非同一般的迷人而複雜的味道。如果失去了對真實的感受,失去了對傷口的敏感,失去了對自由的追尋,一切便無意義。
所以他會說,「現在真正重要的,是使自己呈開放狀態,讓一種可能激活另一種可能,一個蔣奇明更新另一個蔣奇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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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記者、編輯:王潤
本期監製:李俐
來源:藝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