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歲首當男主角走紅!外形不佳令雜誌滯銷,前妻去世後再婚生活幸福

1982年第5期《大眾電影》封面，張雁

張雁(1918-1997)最輝煌的一個角色就是在《月亮灣的笑聲》(1981)中所塑造了一位純樸憨厚的農民江冒富的銀幕形象。

後來張雁說，這是編劇好、導演好，我是「瞎貓碰到死老鼠」，難得捉到一個好戲。

電影《月亮灣的笑聲》(1981)劇照，張雁

導演徐蘇靈(1910-1997)說，我看到《月亮灣的笑聲》這部農村題材的劇本時，就想到請原來的同事張雁出演男一號，因為他熟悉農村，表演嚴肅認真，為了江冒富的人物形象，他傾注了全部心血，演得非常得體。

導演徐蘇靈

這是張雁第一次扮演男主角，他在表演中從劇本的實際出發，從角色的思想性格出發，通過了解角色的心靈，以自己的表演再現了一個憨厚、質樸、勤勞、善良，但又被左傾錯誤折騰得啼笑皆非的老農民的形象。

1982年，第2屆金雞獎及第5屆百花獎在西安舉行，左起：王心剛、李秀明、張雁獲獎後接受少先隊員致敬環節

影片具有比較強的喜劇效果，電影院里常常笑聲不斷，然而整個影片卻沒有一點兒矯揉造作、生拉硬扯之感，是張雁表演上強烈的真實性感染了觀眾。

1982年，張雁因主演《月亮灣的笑聲》而榮獲第二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

1982年，張雁憑藉《月亮灣的笑聲》榮獲第二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

第二屆電影金雞獎評委會在評點張雁得獎時這樣寫到：「張雁在《月亮灣的笑聲》中以認真的創作態度和樸素的表演風格，成功地塑造了老農民江冒富的銀幕形象，特授於最佳男主角獎。」

同年，他的個人藝術照登上了銷量巨大的《大眾電影》第5期雜誌封面，那一年，他已經64歲了。人們稱他為「老來紅」。

1982年，第2屆金雞獎及第5屆百花獎部分獲得者合影，左起：王心剛、賀小書、孫飛虎、李秀明、張雁

但《大眾電影》這期雜誌卻滯銷了幾十萬冊——這讓《大眾電影》極為「困惑」——「影帝」不受讀者「歡迎」，調查以後才明白：原來年輕人也不喜歡上了年紀的藝術家，而且人已謝頂，眼角皺紋叢生。

當時百萬庄大街一個報攤的老闆急中生智，將這期雜誌的封底李秀明朝上擺出來，結果銷售一空。

1982年第5期《大眾電影》封底，李秀明——封底當封面，也是雜誌史上的第一次了

從此，《大眾電影》雜誌就十分慎重在封面刊登男演員的照片，後來男演員要想上《大眾電影》的封面就難了。

這著實讓張雁沒有想到，憑藉自己「影帝」之名，竟讓所有男演員在一段時間內被影視雜誌的封面給「封殺」了！

當時最火的四大小生唐國強、周里京、郭凱敏和朱時茂，也只是劇照上過封面，他們的個人藝術照都沒有上過。

【家中最小 經常失業】

張雁原名張克剛，於1918年生在陝西省興平縣南韓村的一個農民家庭，在兄弟五人中他是最小的一個。

他自幼在農村長大，受到北方農村風土人情的熏染，養成了勤勞質樸的性格。

他10歲時母親去世，使他很早就經受艱苦生活的磨鍊，形成堅韌不拔的自立精神。

1938年，重慶國立戲劇專科學校的學生們合影，二排右一為張雁

興平離著名的文化古城西安不遠，張雁12歲時到西安讀書，古城的文化遺迹和現代的文化活動使他大開眼界。

除了在校學習外，電影院、戲院也成了他經常出入的場所。久居農村使他對電影和戲劇產生一種特殊的新鮮感，幻想自己將來也能當上一名演員。

上中學後，他便經常參加學校里的演出活動，當演員的信念更為堅定。

年輕時的張雁

後來他17歲有幸加入西安民教館的實驗話劇團，在張寒暉、劉尚達、趙文傑等老師的熱心指導下對正式的舞台表演有所領略，並經常在課餘時間參加那裡的話劇演出活動，那幾位先生便成了引導他走上藝術道路的啟蒙老師。

抗日戰爭開始後，時局動蕩不安，許多知識分子，青年學生流亡他鄉。

1947年，張雁在電影《遙遠的愛》(1947)中飾演李鏈群

張雁對此感觸很深，立志以文藝的武器，為人民抗敵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

1938年，他由西安師範考入重慶國立戲劇專科學校，開始對戲劇藝術的正規學習。

1941年，張雁從戲專畢業，到重慶話劇團工作，走上了職業演員的道路。

電影《關不住的春光》(1948)劇照，左起：趙丹、王人美、張雁

配合抗日救亡運動，張雁參加演出了許多進步話劇和其他宣傳抗日的節目，在十分艱苦的條件下，經受了鬥爭的考驗。

抗日戰爭勝利後，許多來自上海的電影戲劇界人員東歸，張雁便隨話劇團來到上海，繼續演出話劇，參加了《北京人》、《清官外史》、《萬世師表》等劇的演出。

電影《還鄉日記》(1947)劇照，左起：鄭敏、章志直、張雁、陽華

當時時局變幻莫測，演員的境遇更加困苦，為了糊口度日，在演話劇的同時還要拍攝電影，由於話劇演出越來越不景氣，許多演員便改行從影了。

1947年張雁也進入電影廠，成了電影演員，他開始在影片《遙遠的愛》(1947)中扮演角色。

電影《街頭巷尾》(1948)宣傳照，從上到下：黃宗英、張伐、章曼蘋、張雁

1947年，張雁在電影《夜店》(1947)中扮演鐵匠

之後，他又先後在《夜店》(1947)、《乘龍快婿》(1947)、《還鄉日記》(1947)、《腸斷天涯》(1948)、《關不住的春光》(1948)、《人在屋檐下》(1949)等影片中出演角色，當然，大多數為配角。

雖然張雁拍攝影片機會很多，仍經常處於失業狀態。

1947年，張雁在電影《乘龍快婿》(1947)中飾演陸懦庵

影片公司老闆為了賺錢，很少考慮影片的社會意義，多半是草率從事，演員創造人物的可能性極小。

上海解放以後，張雁成了上影廠的固定演員。1949年，他曾參加了上影廠第一部影片《團結起來到明天》(1951)的拍攝工作。

電影《團結起來到明天》(1951)劇照，前排左起：張雁、鐵牛

在以後的46年中，他參加拍攝了不少影片，雖然未飾演多少驚人的重要角色，卻默默地積累了不少實踐經驗。

並且他還深切地理解到，生活對於一個演員是多麼重要，因此不斷深入生活，從生活中觀察人、理解人，又在反覆的藝術實踐中檢驗自己對生活和人的認識，使表演技巧與生活實際結合起來，使自己在藝術上處於不敗之地。

1951年，張雁在電影《勝利重逢》(1951)中飾演地主柴大肚子

可見，他雖然尚未在影壇上嶄露鋒芒，卻已早有了充足的藝術貯備，胸有成竹，為後來的成功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大難臨頭 演戲開竅】

在上影期間，張雁除了參加拍攝電影外，也演出了不少舞台制，飾演過各種不同類型的人物。

1953年，張雁在電影《金銀灘》(1953)中飾演解放軍團長兼縣長

其中話劇《上海屋檐下》、《兵臨城下》和《日出》等是演出場次最多的了。這些演出活動也有助於他在形體、聲音等方面的訓練，提高表演能力。

張雁演戲極其認真，還在拍《淮上人家》(1954)的時候，他扮演一個農民——黑子爹，戲裡用的小道具旱煙管和煙袋，道具員早已發給他，讓他用習慣。

電影《淮上人家》(1954)劇照，左為張雁

一天，在離住地五六里外的淮河岸邊拍攝，張雁是第二個鏡頭才有戲。

導演張駿祥(1910-1996)——國立戲專老師，曾教過張雁，在檢查了各部門的準備情況後，決定開拍第一個鏡頭。

忽然，張雁發現自己的旱煙袋沒帶，遺忘在住處。張雁知道，此事讓張駿祥發覺，要「大難臨頭」，張駿祥是極其嚴格的老師。

張駿祥與毛澤東握手

二話沒說，張雁連奔帶跑回住地取旱煙袋，又必須在第二個鏡頭拍攝前趕回來。

拍攝正在進行，張雁在路上奔跑，其他同行都為張雁捏把汗。

第一個鏡頭順利拍完，當第二個鏡頭剛要開拍，張雁出現在攝影機前，他汗流浹背，拿著旱煙袋神態自若。其實，「急行軍」已使他精疲力盡。

電影《淮上人家》(1954)劇照，左為馮喆，右為張雁

從此，張雁一直以此為鑒，告誡自己要細心認真，搞電影創作決不能有一絲馬虎。

張雁在影片《燎原》(1962)中，飾演陳工頭。陳工頭對工人殘忍欺壓，工人對他咬牙切齒。

有一次，「報復」的機會來了，陳工頭經過一個土坎，工人把一桶污水潑向他。

電影《燎原》(1962)劇照，張雁

拍攝時，道具員搞了一桶髒水，向張雁倒來，從頭到腳，被弄得污穢不堪。可是，這個鏡頭拍得不理想，導演要求重拍。

當時，衣服也濕了，臉上的妝也不行了，張雁身上也「臭烘烘」的。其他同行說，算了吧，這個鏡頭將就著用，幾秒鐘的時間，一晃而過。

電影《燎原》(1962)劇照，張雁

張雁聽後，脫下濕衣，交給服裝員，並說：「趕緊洗一下，燙干。」自己忙去河裡洗了一下，馬上再化妝，爭取這個鏡頭放在最後重拍。

各部門都被張雁一絲不苟認真拍戲的精神所感動，終於圓滿地完成了「陳工頭身淋污水」的鏡頭。

電影《燎原》(1962)劇照，張雁

張雁說，我不是不知道「污臭」，少淋一次當然好，為了達到「最佳」效果，我願意。

這兩部影片導演都是張雁的嚴師張駿祥。他看了張雁塑造的這兩個人物形象後，曾下過這樣的評論——「他開竅了。」

【抓住機會 不戴頭套】

張雁是一位經歷了56年藝術生涯的老演員，僅從影時間就有50年。

1964年，張雁(右)參演趙丹自導自演的《青山戀》(1964)客串伐木工人

他曾演出過不少話劇，參加過許多部影片的拍攝，但卻始終默默無聞，未被人們所注意。

1977年，張雁調到北京電影製片廠，又拍了幾部電影，演出了一些話劇。

直到《月亮灣的笑聲》這個劇本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最終抓住了這難得的一次機會！

張雁與謝晉合影

上海電影製片廠立項的《月亮灣的笑聲》決定開拍後，張雁應邀飾演影片中的男主角冒富，使他高超的演技得以充分的發揮。

導演徐蘇靈和張雁可謂是「珠聯璧合」。張雁一接到劇本，就背上行李扎到農村，幾個月的時間，他與當地農民一起生活、一起勞動，在朝夕相處中細心體會他們的思想感情，認真觀察他們生活中的細節。

張雁與方輝合影

化妝造型時，原為張雁設計了一個頭套(因他已禿頂)和一個須片，可總覺得不夠自然，張雁說，只要對角色有利，不戴頭套，拍禿頂我不怕丑，鬍鬚也不用粘，過幾天鬍子就會長，雖稀疏，但真實自然。

由於張雁成功的表演不但十分逼真地表達出人物的音容笑貌，而且清晰細膩地展現出人物心理變化和性格發展過程，把冒富這一人物的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

電影《月亮灣的笑聲》(1981)劇照，張雁和仲星火

他的表演不時引起觀眾發笑，時而是歡暢的笑，時而是同情的笑，以致於為了人物的不幸遭遇而潸然淚下，而他表演時卻不用任何噱頭，完全靠含蓄雋永的幽默藝術，產生出深刻的喜劇效果，使影片的思想得到深化。

《月亮灣的笑聲》上映後，張雁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觀眾來信，使他受到極大的鼓舞。

電影《月亮灣的笑聲》(1981)劇照，張雁和寇振海

他謙虛地說：「影片引起一定的反響，這主要是編導者探索、創新的成果，我個人則是微不足道的。」表現出一位老演員的高尚情操。

當「江冒富」一鳴驚人後，在四川碰到了一件趣事。重慶一家餐廳的採購員楊元龍長得很像張雁，一天他在電影院前買票，被人們認作是「江冒富」引來了大批的人圍觀，直到民警來了才給他解了圍。

後來楊元龍給張雁寫信說：過去你老演反面人物，我也凈跟著背「黑鍋」，現在你演了「江冒富」，我也跟著沾了光。

他表示想見見張雁。張雁到重慶後果然和楊師傅見了面，兩人合影留念，真像一對老哥倆。

【即興表演 一陣叫好】

繼《月亮灣的笑聲之後，張雁又參加了《楚天風雲》(1981)和《大澤龍蛇》(1982)兩部影片的拍攝。

即使得了「最佳男主角」獎之後，他仍欣然同意在中日合拍影片《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未完の対局》(1982)里扮演一個連台詞也沒有的群眾角色。

電影《楚天風雲》(1981)劇照，張雁

他認為，一個角色不管戲有多少，都佔有一定的位置，沒有它，就沒有整體。

在《一盤沒有下完的棋》(1982)的拍攝現場，當拍攝到龐督軍和北京棋手遲紫東對弈場戲時，按劇情規定，在周圍看客的一片奉承讚揚聲中，侍女要給洋洋得意的督軍捧上水煙袋，吹燃紙捻為他點煙。

電影《一盤沒有下完的棋》(1982)劇照，左三為張雁

可是飾演侍女的演員怎麼也吹不燃紙捻兒，眼看拍攝要受影響，導演和演員們都暗暗著急。

就在這個時候，穿著團花袍褂，站在一邊飾演「跑龍套」(一個沒有台詞的圍棋看客)的張雁，麻利地吹燃自己手中的紙捻兒，討好地湊上前去為龐督軍點了煙，緊張的侍女鬆了一口氣。

電影《一盤沒有下完的棋》(1982)劇照，左為孫道臨，右為張雁

人們對這位「最佳男主角」突如其來的即興表演，開始是微微一愣，緊接著發出一陣叫好聲。

張雁機智的即興表演給侍女解了圍，也增強了現場阿諛拍馬的氣氛。

就連不搞分鏡頭拍攝本、講究即興創作的日本佐藤純彌(1932-2019)導演也立即肯定，高聲呼叫：「0K！」一次拍成！

張雁生活照

【前妻早逝 正反不拒】

見過張雁的人都覺得他是個憨厚而慈祥的老人。他長得粗壯敦實，臉上布滿了皺紋，光光的禿頂，厚厚的嘴唇，一笑一迷糊眼睛。

要是說起話來幽默健談，還不時帶點兒歇後語兒。

1980年，張雁(右)在演完話劇《日出》後，與曹禺在後台留影

他得了「金雞獎」後有人讓他談感想，他說：「金雞如果是個活雞，我只能吃雞翅膀，雞的胸脯和大腿應該讓給別人吃。」

1984年張雁再一次以江冒富的形象，主演了中叔皇(1924-2005)導演的《月亮灣的笑聲》的續集《月亮灣的風波》(1984)。

電影《黑三角》(1977)劇照，張雁

在這部片子中，農村政策得以調整，江冒富開始承包果園，養雞養鴨，辛勤勞動，但「風波」又一件一件「襲」來……

該片除了導演換人，仍然是原班人馬主演，由於之前的IP已經深入人心，《月亮灣的風波》上映後也收穫不少好評。特別是當時的鄉鎮電影院貢獻的票房最多！

電影《月亮灣的風波》(1984)外景地，張雁和妻子吳藝

而在《月亮灣的風波》中扮演生產隊長妻子的吳藝(1926-2015)就是張雁生活中的妻子。

吳藝原名徐麗華，少年時期就讀於重慶育才學校，隨戴愛蓮(1916-2006)研學舞蹈。1945年，在上海從事電影藝術表演工作。

電影《月亮灣的風波》(1984)劇照，吳藝

電影《月亮灣的風波》(1984)劇照，吳藝

她之前曾在《以革命的名義》(1960)、《報童》(1979)等影片中出演過一些配角。

張雁未出名前，關於他生活方面的資料基本沒有，而來自當時上影廠的一些內部刊物上，只說過他的前妻因在「十年動亂」中受迫害而離世。

電影《最後的太陽》(1986)劇照，張雁和吳藝

後來經人撮合，張雁和吳藝走到了一起，兩夫妻曾在《白楊樹下》(1983)、《出門掙錢的人》(1983)、《最後的太陽》(1986)等影片中，不僅同片演出，而且角色也是夫妻。

張雁戲路寬廣，正反不拒，創造了很多品貌各異的人物形象。

電影《婚禮》(1979)劇照，張雁和於紹康(右)

雖說他當了幾十年的配角，有的戲中甚至連話都沒有，但是他從來都是「老老實實演自己的戲，認認真真走自己的路」。

他說：「一個演員不能爭角色的戲多少，要爭塑造人物是真是假，你的表演是否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物，是否盡到了你的責任，而不在乎是主角還是配角。

電影《人間恩怨》(1987)劇照，張雁和凌元

德國的海因里希·海涅Heinrich Heine(1797-1856)有句話：在一切大作家的作品裡無所謂配角，每一個人物在他的地位上都是主角。

張雁生活照

張雁在1992年拍完《天若有情》(1992)和《女人也是人》(1992)這兩部電影后，就再也沒有在影視作品中露面了。

1997年11月7日，張雁因病去世，享年79歲。

1982年第9期大連版《電影介紹》封面，左起：張雁、李秀梅、王心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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