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後,我給老屋落鎖後準備離開,弟弟一句話讓我忍不住落淚

文:王姐 素材:陳自中

(聲明:作者用第一人稱寫故事,故事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請理性閱讀!)

母親於24年3月2日去世,享年74歲,母親去世後,我和弟弟本來想接父親一起到城裡生活,他說,我在農村住了大半輩子,如今要離開,真捨不得,捨不得咱這院子,捨不得幾十年的老鄰居,最後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把家裡都規整好了再跟你們走。


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與其說他離不開這一方院子,不如說是離不開母親。


母親嫁給父親整整50年,但他們卻一起走過了近70年的歲月,從幼年到暮年,走過了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風風雨雨。


最後,我們想著一個月時間也不長,就遂了他的心愿。


我在省城工作,弟弟在北京,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們老兩口在家相互照應,我們在外面也安心,如今,剩下父親一個人,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們不免有些牽掛。


父親說:「你們不用擔心我,左鄰右舍的都是鄰居,大家都會對我照應。」這點,我相信,父親和母親樂善好施,在村裡口碑極好。


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剛走不到一個月,父親就追隨母親而去。


一個月之內,父母先後去世,我和弟弟成了沒有爹娘的孩子,心中的悲傷逆流成河。


父親的頭七過後,我和弟弟開始收拾屋裡一切,床上用品都收起來放進柜子,廚房裡的鍋碗瓢勺都用東西蓋了起來,母親生前養的雞,父親之前都已經送人,院子里,母親種地的菜也早已被鄰居都挖了去。


看著空了的雞窩,狼藉的菜園,突然心裡更空了,都收拾停當,我們也準備離開了,我找到家裡的那把生鏽的老鎖,鎖上了老屋的門,鎖門的一瞬間,弟弟說:「哥,我心裡空落落的,以前我們離開,爹娘送到門口,如今這鎖一落下,以後這院子沒有歡聲笑語,沒有爹娘的牽掛和囑咐,就再也沒了生機,恐怕要荒蕪了。」


弟弟的一句話,讓我忍不住流下眼淚。


是呀,我們在這裡長大,對這一方院子,對老屋,有著濃厚的感情,深深的依戀。

我叫陳自中,49歲,出生在農村,我長大的這個村子很小,因為全村大多數人家都姓陳,所以,村子叫陳庄村。

其實,我並不出生在這裡,我出生在外婆家,當年父親給外公外婆做了十年的上門女婿,我7歲,弟弟5歲,小舅舅結婚後,父母才帶著我和弟弟從100里外的外婆家搬遷到這裡。


我的爺爺去世早,父親7歲的時候,奶奶帶著他出去要飯,走到外婆的村子,奶奶生病,外公當年是個郎中,心地善良,給奶奶免費看病,只不過奶奶當時已經病入膏肓,最終客死他鄉,父親成了孤兒,外公外婆收留了他,把他養大。


外公外婆一直對父親很好,供他讀書,外公還把自己一身的醫術都傳給了父親,母親比父親小整整5歲,父親29歲和母親結婚,成了外公的上門女婿。


母親姐弟三人,舅舅最小,比母親小13歲,小舅舅結婚後,家裡的一切步入正軌,父親跟外公說,想回老家。


外公理解父親,支持父親帶著我們回到了這裡。


我們剛回來的時候,沒有房子,父親的堂叔伯們,幫我們找了一處落腳地,是當年村裡烤煙房。

這便是老屋最早的樣子了。


最初的老屋沒有窗戶,白天,晚上,屋裡都一片漆黑,但這個院子很大,並且在村子的最前面,視野非常開闊。


那時候,還沒有院牆,我和弟弟喜歡每天坐在門口,能看見村外一眼望不到頭的麥田,能看見很遠很遠的河堤,河堤的樹上三三兩兩的鳥窩。


每當這個時候,我們就喜歡討論,鳥窩裡是不是有鳥蛋,是不是有小鳥,我們兩個在老屋門前爭論不休,父親和母親在忙著手裡的活計,時而看著我們笑。


父親和母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一點一點在烤煙房的一側蓋起了一間草房子,這便成了父親的診所最初的樣子,從此父親開始行醫給人看病。


父親同外公一樣,心地善良,來看病的人中,很多都是家庭不富裕的人,很多人看病後沒錢給,母親就幫忙給記賬,所以,不多久,父親就有了一本厚厚的賬本。

來年,村裡給我們分了14畝責任田,父親除了給人看病,就是和母親一起忙地里的農活,他們一起幹活的時候,父親會給母親講笑話,母親會哼起小曲,村裡的嬸子大娘時常羨慕恩愛的他們。


春天來了,母親說L:「你外婆家的那棵香椿樹該發芽了,只可惜我們再也吃不到那麼好的香椿了。」


父親說:「放心吧,一定能吃得到。」


外婆家有一棵很大的香椿樹,葉子紅紅的,在外婆家的時候,我們每年都能吃上外婆做的香椿炒雞蛋,母親說,外婆家的香椿樹是紅香椿,這種香椿的品種很少,但卻最香最好吃。


母親說完的第二天,父親一早就騎上自行車出門了,一直到晚上10點多,父親才回來,自行車上綁著一棵小小的樹苗,前面把上還掛一兜東西。


那天,父親去了外婆家,從外婆家那棵香椿樹根處移植了一個小小香椿苗,車把上掛的是一袋香椿葉子。


母親說父親:「你真傻,來回200多里地,就為了一點香椿,值不值的?」


父親傻笑著說:"你想吃,就值得。"


這棵小小的香椿苗被父親栽在了我家的院子里,這也是這裡栽下的第一棵樹,從此它一年年見證了父親和母親的愛情。


不幾年,父母的勤勞努力,加上外公外婆的幫扶,我們家便翻新了房子,從原來烤煙房直接變成了四間青磚大瓦房,我和弟弟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房子蓋好後,父親在四周壘上了院牆,我們家的院子初具規模。

母親喜歡花,父親在院子的一邊給母親留出半分方田,父親砌成了花壇,農村根本沒有什麼名貴的花草,我和弟弟便在田間地頭移回了各種各樣的野花,栽在砌成的花園裡。


野菊牽牛、油菜......,只要我們見過能開花的,不管有沒有名字,都被我和弟弟弄進了母親的花園,甚至還有薺薺菜


種這些花的好處就是,你根本不用怎麼管,生命力極強,而父親為母親栽下的那顆香椿樹,此時已經長成了碗口粗的大樹,春天來了,一場春雨後,各種花草在院子里爭相開放,香椿也在枝頭探出新芽。


香椿發芽,我和弟弟就有了口福,父親用長長的竹篙,綁上鐵絲鉤,咔嚓,咔嚓,香椿芽一片片掉下來,青瑩潤澤,香氣四溢。


母親從雞窩裡摸出幾枚剛下的雞蛋,在碗沿上一磕,兩指一掰,雞蛋一個個落入碗里,用筷子打散,父親把香椿芽洗凈,切細細的,放入母親打散的雞蛋液里,放上少許鹽,母親在鍋里倒上寬寬的油,雞蛋伴著香椿倒入鍋中,便在油鍋里滋滋作響,緊接著,一股說不出的清香,立刻從廚房瀰漫開來,煎上兩三分鐘,便會定型,母親用鍋鏟輕輕翻個面,在稍等一會,就會全熟了。


沒等出鍋,弟弟邊把嘴伸了過去:「媽,先讓我嘗一口,試試鹹淡。」


父親說:「你就是個小饞貓。」母親用鍋鏟尖挑出一小塊,放在嘴邊輕輕吹幾下,然後塞到弟弟的小嘴裡,一口下去,他貪婪的嚼著,嘴巴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迷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說:「啊,真香。」


看他像小學課堂里吟誦古文的夫子,我們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笑聲透過春天的小院,飄向遙遠的天際,整個春天都醉了。


後來, 在院子的後面,父親栽上兩棵洋槐樹,五月,滿樹的洋槐花,風一吹,整個院子里都瀰漫著甜甜的味道。


父親把槐花摘下來,母親給我們蒸著吃,煎著吃,包餃子吃。


我和弟弟最喜歡吃的就是槐花餡的餃子,母親把槐花放在開水裡過一下,撈出瀝干水分,和肥肉相間的豬肉剁成細膩的肉餡,母親包的餃子,小巧,餡多,咬一口下去,滿嘴都是槐花的清香,還透出絲絲甜美,有母親的味道,也有大自然的味道。


童年的時光多麼美好。


後來,我和弟弟都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後,又留在了大城市工作,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但我們最愛的地方,仍是家裡的小院。


我工作的第六年,父親說,想把家裡的房子翻新一下,我說:「等我在城裡買了房,你和媽就跟著去城裡生活,在家住的少了,翻新沒有必要。」


父親說:「你母親喜歡安靜,在村裡生活慣了,我們不想去城裡生活。」


是的,母親喜歡,父親自然也跟著喜歡。


於是我說,那就蓋兩層小樓吧。


母親說:「你們常年不在家,咱不蓋樓,起幾間平房就行了。給你們都留上房間,將來回來都有地方住。」


於是,我和弟弟一起出錢,把家裡的瓦房推倒,開出地基,正房蓋起的四間平房,在平房的左側,建了兩間瓦房,做廚房和儲藏室。


重新修了院牆,清一色的青磚,連接大門處另起兩間平房,一間是通的,安上了高聳的大門,另外一間,給父親當工作室。

房子建好了,環境很好,父母住的舒服,我們也開心。


很快我們在城裡都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有忙不完的工作,回去時間越來越少了,只有每年的春節,我和弟弟約好,必須一起回家陪父母過年。


那年春節前,下起了大雪,父親打電話說,路上不好走,今年你們就不要回來過年了。


我們一邊答應父母,一邊瞞著他們,偷偷的往家趕,到家的時候已經是除夕晚上11點,村裡鞭炮聲不斷,只有小院里異常安靜,我們推門而進,客廳的燈火輝煌,父親和母親守在電視機前,桌上是沒有怎麼動的年夜飯,母親包好的一鍋蓋餃子孤獨的放著,不用問就知道,是槐花餡的,我們最喜歡吃的口味。


雖然不知道我們回不回去,他們依然期盼,依然準備好一切,等我們一起過團圓年。


看我們回來,父親和母親高興的像個孩子,父親從屋裡抱出一箱子的煙花炮竹,分給他的孫子,孫女們,母親忙著給我們熱菜、下餃子,寂靜的院子瞬間就沸騰起來了。


再後來,一年又一年,院子里隨著孩子們的長大而不停的發生變化,除了母親中意的香椿樹,院子里漸漸的有了兒子想要的葡萄架,有了侄子期盼的柿子樹,有了女兒想吃的櫻桃樹,有了......


從此,院子是父母的,是我們的,也是孩子們的。


很快,葡萄架越爬越滿,每年碩果累累,柿子年年壓彎了腰,櫻桃年年掛滿枝頭,父親為了不讓小鳥偷吃,還特意在櫻桃樹上面蓋上一張大大的漁網,然而一年又一年,可我們真正回來吃的很少很少。

每年葡萄成熟,母親就打電話,但時常時間上不趕趟,母親就把葡萄摘下來,釀成酒,偶爾也會和父親一起送到城裡,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們會來城裡住上幾天,但母親總放心不下雞窩裡的那群雞,父親也放心不下他那為數不多的幾個老病號,每次匆匆來,匆匆走。


更多的時候,院子里的果子都送給了鄰居,送給了找父親看病的人。


母親去世後,父親說:「很快就清明了,給我一個月時間,讓我處理一下家裡的事情,把這些雞鴨送人,家裡的東西能送人的也送人,等過完清明節,我就跟你們去城裡。」


然而,離清明節還有五天,父親突然就打電話給我和弟弟,讓我們回去。


父親說:「早清明,晚十一,你們早幾天回來吧。」


我和弟弟請假回了老家,那天晚上,父親和我們哥倆喝起了過年才喝的老酒,他說了很多的話,從他小時候要飯到母親村,到他和母親結婚,我們的出生,搬家,他和母親攜手走過的風風雨雨,他就那麼不緊不慢的講著,我和弟弟安靜的聽著,時間彷彿回到過去,彷彿母親還在我們身邊。

父親拿出他的記賬本說:「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你們記得要把這賬本燒掉,我幹了幾十年的診所,這裡面有不少的欠賬,我從來沒有主動去要過,凡是欠賬的,家裡都過得不如意,我人要是走了,賬也跟著就消了,你們要記住,做人,要與人為善,不要計較。」


我和弟弟點頭答應。


其實,好多年前我都不讓他給人看病了,他開了一輩子診所,很辛苦,但沒掙什麼錢,但他總放不下,放不下那些老年人,放不下那些需要他的人,所以,陸陸續續一直堅持。


最後,父親說:「我走後,你們不懂老家的規矩,就請隔壁的柱子叔幫忙主事,我交代過他,他不會推辭的,不用大辦,就把我放在你母親身邊就行。」


突然間,就很想哭。但我和弟弟還是寬慰父親說:「不要想那麼多,你身體硬朗,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父親說:「人都有這麼一天,沒什麼,你們也不用傷悲,就是你們兄弟兩個,以後要相互扶持。」


說完,父親就說他累了,想早點休息,讓我們也早點睡覺,說第二天一早去給母親上墳。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做了早飯,弟弟去叫父親,然而,父親已經在睡夢中安靜的離開了,走的很安詳,臉上帶著微笑。


我知道,父親是去陪母親了,從母親4歲開始,他就陪著母親一起長大,到後來結為夫妻,從不曾分開過,他離不開母親。


父親走了,附近十里八鄉的人知道後,紛紛前來弔唁,我知道,他們或多或少都得到過父親的幫助,父親的葬禮很隆重。


父親和母親這一生,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事迹,但卻是愛的一生,輝煌的一生,他們用辛勤培養了兩個名牌大學生,用善良力所能及的幫助身邊的人。


如今父母都走了,院子里花開依舊,香椿樹抽出新的枝丫,可我此刻再也品不出它們的滋味。


老屋歷經半個世紀,幾乎很少上鎖,即使後來父母去城裡小住,也只是輕掩大門,鄰居會來幫忙喂家裡的雞鴨,也會來院子里拔上一顆蔥回去。


而如今,這裡的主人已經遠去,我用那把生鏽的大鎖把門鎖上了,鎖落下,便把我和弟弟擱在了門外,從此,再也無人烹好菜肴,鋪好床鋪,等待兒郎歸,我怎能不潸然淚下?


鎖有兩把鑰匙,父親的一把,母親的一把,我把母親的那把遞給了弟弟,我留下了父親的那把,鑰匙拿在手裡,我在心裡千百次的問自己,能否替父親撐起這個家?


看著鎖上的大門,身未動,心裡早已充滿思念。


我思念

春天裡,母親炒的香椿雞蛋,包的槐花餡的餃子,

夏天裡,滿院的果樹飄香,蜂蝶飛舞,

秋天裡,母親為我晒乾的野菊花,蒲公英、野枸杞,

冬天裡,和父親一起喝的那壺老酒,滿院的煙花沸騰,歡聲笑語,

我更思念......

只可惜,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