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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九鼎鑒史
編輯 |九鼎鑒史
我在醫院裡,醫生對我說,把你外婆帶回去吧,在家裡總是舒服一點。
外婆已經瘦成了一點點,勉強能走路的時候,我扶著她,感覺她輕飄飄的,我的手不敢鬆開她,生怕她趁我一不注意就飛走了。
我辭去工作,回到小鎮安心照顧她,陪伴她最後的日子,更準確地說,是她在最後的日子裡陪陪我。
外婆堅持住在老屋,她還惦記著她養的雞,我扶著她去看,雞一隻沒少。她說,應該下蛋了。我蹲下去低頭看,果然在雞窩裡看到好多雞蛋,我一個個把雞蛋從雞窩中拿出來,然後抱著從雞窩中拿出的雞蛋,回頭看著外婆,她顫顫巍巍地站在陰影里對著我笑。
老屋就在等著拆遷的家屬院里,比外婆還要老,老屋矗立在這裡,目送過許多熟悉的面孔離開。每年過年回家,我也經常在某個角落迎頭撞見我的童年。
天氣好的時候,我就和外婆一起在院子里曬太陽,這時候整個世界就跟這個家屬院一樣大。不管我走到哪裡,我都知道外婆就坐在我的身後看著我。
我搬了把椅子,靠著她,聞著她身上衰老的味道,她聞起來就像是一個放久了的蘋果,我經常和她一起睡著。
父母離婚之後,各自有了家庭,每年放假過年我都是和外婆住在一起,外婆家就是我家。
夜裡,我給外婆洗澡,外婆以前身體很好,每頓飯都喝一杯白酒,去哪裡都走著去,他以前纏過足,但是走路非常快,罵人也中氣十足,我記憶中幾乎沒有見過她生病。
在房間中,我幫她脫掉衣服,就像是脫掉了她的大半輩子,她的筋肉和氣力都被脫掉了,她在我面前瘦成那麼盈盈一握,她已經老成我的孩子了。
洗完澡,我聽見外面引擎聲的轟鳴,俊輝騎著摩托來接我,他是我在這裡的朋友。
我問他,還在找你的父母嗎?
俊輝點頭,公安局採過血了,也打電話報了尋親節目,但都沒有動靜。
俊輝在鎮子上唯一的兒童福利院長大。他記得,福利院里紅磚壘起來的院牆很高。兒童福利院有兩棟樓,建的像碉堡,好像生怕有人來偷這些沒人要的好孩子。
俊輝沒有名字,也沒有姓,福利院的院長就做主給他們取了龍姓,因為都是龍的傳人嘛。
而俊輝這個名字是後來他自己取的,好像是從港片中的一個角色上拿來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俊輝已經把我送回了家。
到了家裡,我看到外婆躺在床上的背影,那背影是那麼小,骨瘦嶙峋的,但是正是這個背影,支撐起了我的童年,我的半生,想到這裡,我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第二天,我問了外婆還有沒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還有沒有一些想要見的人,外婆笑眯眯的對我說,現在最重要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好了。看著外婆還在笑著安慰我,我鼻子又酸了,強忍著沒有掉出眼淚來。
看著外婆的樣子,我想要在這個世界留下外婆的一些身影,於是我對外婆說,外婆,我們出去走走吧,順便給你拍幾張照片。
我攙著外婆出去了,走在這個小鎮子上,看著周圍的景象,我就想起了我小時候這裡的一點一滴,到了村外,我對外婆說,我給你拍幾張照片,背景就是咱們村子,這樣拍出來,你看著可好看了。
外婆用慈祥的眼光的看著我,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我怕外婆不小心倒了,就趕忙拍了幾張照片,然後過去攙著外婆,我怕她的小身板,被一陣風吹跑了。
在外面走了一會,來到了村裡人種的地上,我看著綠綠蔥蔥的水稻,在田壟邊上又給外婆照了幾張照片,這個時候,太陽也已經西斜了,我就攙著外婆往家走,回去好給外婆做飯。
到了晚上,我和外婆一塊坐在床上,一塊看著手機里今天拍的照片,照片里外婆神采奕奕,雖然身體瘦小,但彷彿身體里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外婆連連誇我拍的好,我跟外婆說,還是外婆精神好,才能出來這麼漂亮的照片。
我個外婆躺下,開始聊天,我想讓外婆的足跡遍布整個村子,然後把每個地方都拍上照片,到時候,我想外婆的時候皆可以隨時看照片了,外婆笑呵呵的答應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我都是在給外婆拍照片,村裡的每個角落都有我拍的照片,這也是外婆在村子裡的留下的足跡。,而拍的照片,就是外婆最後留給我的思念,這些可以讓我以後回到村裡的時候,都能想到外婆的蹤跡。
在村子裡拍完照片之後,我想著能不能讓外婆過的更舒服一點,同時,外婆自己勞累了一輩子,最後這段時間,我想要讓外婆吃的好一點,讓外婆最後享享清福,雖然現在做這些已經晚了,但這也是我最後盡孝的時候了。
在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我去市場了買了許多以前捨不得吃的海鮮還有一些蔬菜,回家在外婆的指導下做了一些豐盛的午餐,然而,外婆總是吃了幾口就不吃, 絕大部分還是到了我的肚子里,想著孝敬外婆,沒想到最後還是我受益。
這就是外婆的愛啊,從小到大,總是把好吃的先給我們,等到我們都吃完了,外婆才會慢慢吃。想著之前我在外婆家日子裡,我又慢慢的睡了過去。
父母離婚之前,他們在家就經常吵架,不管我做什麼,都阻止不了他們吵架,他們吵起來還會摔家裡的東西,小時候的我被他們吵架的場面嚇的不知所措,每到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就躲在屋子的角落裡,捂著腦袋被動的看他們,直到他們吵完。
只有他們吵完了,才能看到我蹲在角落裡,才會慢慢的關注到我,父母在安慰我的時候,好像又變得慈祥了,已經沒有吵架時候的戾氣。但是我卻不喜歡這樣,我知道,這只是他們一個小小的休戰期,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們之間的戰爭又會打起來,那時候,我好像風暴中大海的一片孤舟,彷彿要吞噬了我,我還是那一個孤立無援的人。
後來,他們離婚了,就留下了我一個人,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就分道揚鑣了,而且他們每個人都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我就剩了一個人。
在我孤單的時候,外婆把我接到了家裡,把我從深淵裡救了出來,雖然只有外婆,但是她對我的愛一點都沒有少,別人有的東西,外婆也都會給我,外婆一個人就給我撐起了一個家。
外婆走的時候是一個下午。
她靠在床邊睡了很久,幾乎要從床上掉下來,我去叫她起來,她睜開眼看了我一眼,我看著她嘴角好像有笑,她沒有說話,可是我聽到了一聲非常輕微了嘆息,從她衰老的身體里發出來。
然後她慢慢的把眼睛閉上了,身上的病痛終於也和那聲嘆息一起離她而去。
那天太陽正好,是多雨南方又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透過許久沒擦的玻璃漫射進來,把她的身子曬的很暖很暖,我握住她蒼老的手,粗糙、斑駁,但是又讓人覺得安全,跟我小時候握住的感覺一樣。
這個時候,我卻沒有哭,我把她抱起來,輕輕往裡面放了放,她已經很輕很輕了,就剩下了那麼一點點重量,幾乎可以躺進我的掌心裡。
我拖了鞋,躺在她身邊,瑟縮在她的懷裡,最後一次和她一起曬太陽,我睡著了。
外婆出殯那天,所有人都在哭,我只是感覺疲倦,我看著那些紙錢黃紙一點一點燒化,燒成飛灰,向著天空飛揚,像是寄出的信。
外婆下葬了,所有的賓客都走了,只有我坐在老宅里,獃獃地看著外婆當初睡的床,腦海里一直回想著外婆的音容笑貌,我和外婆之前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外面的引擎聲又飄了過來,是俊輝,他又過來了,我出門看著俊輝,他對我說,走吧,現在的你需要出去兜兜風。
車開了兩個小時,我們站在一座野山前,周邊無人,只有一颳風的聲音,山並不高,但是路很陡峭,沿途都是以前人們趟出的路,由於好久沒人過來,荊棘遍地,雜草叢生。
我們爬的很吃力,爬了近兩個小時,我們渾身已經濕透了,身上帶的水一已經喝光了,終於找了之前傳說中的盤古廟。
我看著盤古廟,非常的失望,它已經每一廟宇,只有一些斷石殘碑,還都東倒西歪,已經每一了一座廟宇的樣子,只有一個石碑上刻著一個模糊的神像,碑前還有一截燃燒過後的香燭,已經腐爛的水果。
俊輝說,就是這裡了,這裡之前是一座廟,非常靈。說著俊輝就把香燭點燃,燒了點紙錢,然後跪在哪裡,認真的磕了頭。然後從口袋裡逃出來一疊百家姓的卡片,對這石碑認真祈禱,盤古大神,我沒有找到父母,但是我不姓龍,希望你能賜給我一個姓。
說完就把卡片朝天上一撒,然後快速的抓了一張,發現裡面是個李字,他看著卡片上的字,好像不高興的樣子,然後看著我說,再來一次。
我們把地上的卡片都撿起來,看著他再來了一次,然後把卡片給我看,我發現還是一個李姓。我看著他,對他說,你好,李俊輝。他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說著,我有姓氏了。而我看著他大哭的樣子,也跟著哭了起來。
我們的哭聲嚇到了周圍的鳥,驚的它們都飛了起來,但是哭出來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