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劉濤
文字整理:念之
我叫劉濤,1988年出生於一個小縣城,是家裡唯一的獨生子,我的父母都是縣城一中的老師,爸爸是高中數學老師,媽媽是初中歷史老師,是不折不扣的教師之家。
我爸爸媽媽晚婚,三十多歲才生下我,從小就對我寄予厚望,我自己也很爭氣,高中畢業後如願考上了一所985大學,大學畢業後沒有回家鄉,選擇留在大上海工作,父母也非常支持我的決定,他們說,人往高處走,好兒郎就應該志在四方,我走出去了,在大城市安了家,那就意味著我們老劉家從我開始,以後的後代就永遠走出我們這個小地方,正式成為大上海的人了,終於實現了父輩們沒有完成的階級飛躍,真好。
我運氣不錯,大學畢業後就在大上海找到了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沒幾年就實現了年薪百萬,順利買房,然後娶了老婆,一個比我小11歲的蘇州姑娘。
我們結婚後,沒多久就有了我兒子,老婆也就順理成章辭了職在家裡養胎,兒子出生後需要人照顧,老婆就完全犧牲了她的事業,繼續留在家裡照顧孩子,正式成為一個全職太太,我到現在都還很感激她。
我們各司其職,我負責賺錢養家養孩子養房貸車貸,老婆負責打理家務,照顧我和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日子過得很有奔頭,爸爸媽媽都替我們高興。
那個時候,我和老婆還計劃等兒子再長大一點就要個二胎,最好是個女孩,那麼,我們就可以實現兒女雙全的美好願望,等以後兒子和閨女長大成人後,我們倆就買一輛房車,全國各地到處逛,過一個自由自在完美的晚年。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做夢都想不到,我工作這麼多年的大公司有朝一日也會破產,它說關門就關門了,我們所有的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失業人員,公司沒了,工作沒了,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我不敢告訴老婆,更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擔心,一個人頂著巨大的壓力偷偷找工作,每天還要裝作若無其事一切正常的樣子,天知道我有多難過。
但是,現在大環境太差太差,公司倒閉和裁員比比皆是,就算我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線,以我這個年齡,適合我的工作還是少得可憐。
在我失業的第九個月,我終於扛不住每個月高昂的房貸和車貸,我和老婆坦白了一切,希望她把家裡的存款拿出來度過難關,等我找到工作後,咱們再慢慢攢錢。
誰知道最令我想不到也接受不了的事情發生了,老婆不同意把家裡的那80萬存款先拿出來過度救急,她說那是留著給兒子的教育基金,誰也不能動,讓我自己想辦法,讓我打電話跟我的父母要錢,別打那80萬的主意,那是她的錢。
我很震驚,不明白自己一個一家之主如今失了業,竟然連動用自己家存款的權利都沒有了,何況那些錢還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
我想不通,也不明白,為什麼我現在失業了,在我最需要家人的理解支持和安慰的時候,我老婆不但不理解我,安慰我,支持我,反而站在了我的對立面,口口聲聲指責我不努力不上進不認真重新找工作,彷彿失業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對不起這個家,對不起她,對不起孩子,是我拖累了她。
哦,明白了,原來一直以來,我在這個家裡就是一個賺錢工具,現在我失業了,賺不了錢了,就沒用處了,所以,我親愛的老婆首先想到的就是明哲保身,根本就不願意和我同甘共苦,想想我這些年對這個家的努力付出,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們吵架了,當著兒子的面,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在老婆和兒子的心裡很早之前就只是提款機,僅僅只是提款機,我一直以為兒子和我不親,是因為我為了工作不經常在家的緣故,現在才明白,老婆從來就沒教導兒子怎麼珍惜和感恩我這個父親的努力付出,在她們娘倆的心裡,永遠最親的人就是我老婆的父母,我的岳父岳母大人。
我氣笑了,笑自己的後知後覺。
後來,我岳父岳母說,我和我老婆感情破裂了,讓我們離婚,我老婆沒任何猶豫就聽了她爸爸媽媽的話,哭著鬧著和我離了婚,帶著我兒子和岳父岳母回了蘇州,說,讓我不要去打擾她和兒子,她有權開始新的生活。
我們的房子和車子都賣了,打骨折賤賣,還完房貸和車貸,所剩無幾,而那80萬存款最終都歸了我前妻,她說得對,那是兒子的教育基金,誰也不能動,我每個月還需要給兒子付3000塊錢撫養費,每個學期的學費書費雜費AA,其餘的歸前妻負責,直到兒子大學畢業找到工作為止。
一瞬間,我這些年的努力一鍵清零,灰飛煙滅,工作沒了,兒子沒了,老婆沒了,家沒了。
我不敢告訴我年邁的父母,繼續留在上海找工作,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工作。
可現實很殘酷,儘管我拼盡全力折騰了大半年,我還是沒能找到一份養活自己和3000塊撫養費的工作,而整個人已經因為巨大的壓力頹廢得好幾次都想去死,想不通自己為什麼人至中年會活成這種窩囊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終於,我父母還是知道了我的現狀,兩老找到我那狹小簡陋的出租屋內逮住我,看著我的頹廢樣,我媽媽抱著我痛哭失聲,爸爸也老淚縱橫,他們異口同聲勸我回家,說讓我回家休整一段時間,等我調整好心情,養好身體,然後再戰大城市也不遲。
我說我不甘心,我不願意就這樣灰溜溜逃回家鄉,不願意讓家鄉的人笑話我的失敗,笑話我的父母,我讓他們回家去,不要管我,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大上海。
爸爸媽媽嚇壞了,一整宿一整宿不敢合眼地守著我,他們覺得我的心理出現了問題,我也發覺我的心理出現了問題,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死,真的真的很想死。
後來,在醫生的干預和爸爸媽媽的陪伴下,我渾渾噩噩的腦袋慢慢清醒過來,逐漸接受現實,接受了我失業妻離子散一無所有的事實,並聽從了醫生和爸爸媽媽的建議,離開了上海,回到了我縣城的家鄉,每天在父母的陪伴和呵護下慢慢撫平內心的創傷,靜待自己重生的那一刻。
很慶幸我父母的退休金都不低,不但可以讓我毫無負擔地躺在家裡白吃白喝啃老,就連每個月3000塊的兒子撫養費和各種雜費也是我爸爸媽媽給,我不敢想像如果我父母沒退休金,或者退休金很低很低,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度過這段人生途中的至暗時刻,所以,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爸爸媽媽,沒有人真心對你好,在他們心裡,我永遠都是那個需要他們呵護的孩子!
很慚愧爸爸媽媽養了我這麼一個沒用的兒子,辜負了他們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栽培和期望,如今,我一個37歲的大男人,還天天躲在父母的羽翼下,讓年邁的父母為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撐起一片天,謝謝爸爸媽媽,謝謝您們,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我還會站起來,重新找回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賺很多很多的錢,孝順你們,陪伴你們一輩子。
相信我,爸爸媽媽,你們的兒子不是孬種,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等兒子調整好心情,養好身體,我就會繼續出發,還你們一個事業成功的兒子,重現往日榮光,以此來報答爸爸媽媽對我的愛。
爸爸媽媽,我愛您們,您們是我失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您們才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