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別動,那麵條要煮爛了!」張美蘭站在廚房門口,叉著腰指揮陳大爺,「你這人啊,笨手笨腳的,煮個麵條都能搞砸!」
陳大爺嘆了口氣,把鍋里的面撈起來,放到碗里遞過去:「美蘭,你也別老說我。我這不是第一次給你煮嗎?味道差點兒也別挑剔。」
張美蘭一邊接過碗,一邊嘟囔:「我就說過年這幾天你別折騰,這飯菜還不是我忙裡忙外地張羅?你那兒子、兒媳婦來了,我可沒少伺候吧?」
陳大爺聽到這裡,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這是他跟張美蘭再婚後的第一個年,兒女們聽說後都趕回來看看,陳大爺想著大家團聚挺好,也沒細想後續問題。可誰知道,這一過年,才讓他嘗到了什麼叫「錢多了人歡喜,錢少了心添堵」。
春節剛過完,張美蘭就拿了個小本子坐到陳大爺面前,一副精打細算的樣子:「老陳,我算了算,過年這幾天開銷可真不少。光買菜、買年貨就花了五千多,加上給你兩個孫子的壓歲錢,少說一萬塊。」
陳大爺抬起頭,眼裡有些不解:「一萬塊?我記得菜錢和年貨錢差不多三千吧,壓歲錢四千,怎麼湊也不到一萬啊?」
張美蘭揚了揚眉,語氣理直氣壯:「你光看賬面哪夠?還有招待親戚的煙酒、家裡零食這些小東西,我自己都墊了不少呢!再說了,我兒子一家不是也來了?他們吃飯總不能讓我貼吧。」
陳大爺聽到這裡,頓時有些不自在:「美蘭,你兒子他們來了,咱也是一家人,用得著這麼分得清楚嗎?」
「清楚點怎麼了?」張美蘭啪地合上本子,「這年紀了,錢不清楚,以後不鬧矛盾才怪!再說了,我那邊的親戚來,都是我自己掏的錢,我可沒讓你貼過。」
陳大爺皺著眉頭,點燃一根煙,沉默了一會兒:「美蘭,這些賬咱就不說了。我兒子他們來,你覺得花銷多,以後我讓他們少來點。」
「少來點?那可不行!」張美蘭語氣一變,擺手說道,「一家人過年就圖個熱鬧,可熱鬧歸熱鬧,賬還是要算清楚。你看你那孫子,一進門就嚷著要壓歲錢,一百兩百的都不夠,非要五百起步。」
「美蘭,那是孫子,過年給點壓歲錢很正常。」陳大爺語氣裡帶著點無奈。
「正常是正常,可我就覺得吃力。我這邊還得給我外孫壓歲錢呢,總不能你家拿我家不給吧?」張美蘭反駁得斬釘截鐵。
陳大爺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年,竟然讓兩個人過得像在算賬一樣,完全沒了歡喜勁兒。
「你說這些我都認,可咱再婚的時候,可沒提過每一筆都要分清楚吧?」陳大爺深吸一口煙,語氣漸漸冷了下來,「既然你覺得這年過得吃力,那以後咱就AA制吧,各花各的。」
「AA制?」張美蘭瞪大了眼,嗓門提高了八度,「老陳,你什麼意思?再婚就是搭夥過日子,怎麼能分這麼清楚?」
「這不是你先分清的嗎?」陳大爺按滅了煙,臉色也冷了下來,「一碼歸一碼。你兒子一家來我也沒說什麼,可你總盯著我的錢算,難道我這輩子存的錢都要貼到你家裡去?」
張美蘭一時語塞,臉上的神情變得僵硬:「你這話就過分了啊!什麼叫貼到我家?咱們兩個過日子,錢不就是你我的事嗎?」
「是過日子,可也得過得舒坦。」陳大爺站起身,語氣不再客氣,「美蘭,我當初跟你再婚,是想找個伴,平平靜靜過個晚年。可這第一個年,我花了多少錢不說,還讓你這麼鬧心。我看,要是這規矩改不了,咱這日子也過不長了。」
一句話說得張美蘭臉色鐵青,半晌沒再說話。
當天晚上,陳大爺一個人在房間里坐了很久,最後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大兒子。
「爸,怎麼了?」大兒子在電話那頭有些疑惑,「是不是張阿姨又鬧了?」
陳大爺嘆了口氣:「你別管了。我跟她的事,這幾天我得好好想想。總不能這把年紀了,還讓自己過得這麼彆扭。」
幾天後,張美蘭提著行李回了自己兒子家,說是「冷靜幾天」。陳大爺也沒挽留,只是把這個春節後的賬本鎖進了抽屜。
再婚的日子原本是互相陪伴,但一旦摻雜了過多的計較和算計,反而讓人心生疲憊。陳大爺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心裡泛起一絲苦澀:也許,有些伴侶寧可失去,也不能讓自己丟了晚年的尊嚴和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