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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雲 素材/劉素珍
1982年,我參加了人生中重要的中考,那時我心底一直有個堅定的信念,要考上重點高中,然後考取外地的大學,遠離這個家!
考場上,我認真思考、謹慎作答,滿懷信心地走出來等待結果。可是後來當我去學校拿成績單的時候才知道,我之前填寫的高中志願被改成了中專。
我氣沖沖地回到家,看到她正坐在客廳悠閑地吹著風扇,我控制不住地把它推翻在地,然後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女人是我的繼母,我一直都不喜歡她。
她笑眯眯地看著我,沒有一點驚嚇,反而異常平靜地問我:「是不是考上了?」
我惡狠狠地看著她:「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嗎?你知道我過了重點高中的分數線還超了10分嗎?你為什麼偷偷改掉我的志願?為什麼要害我不能考大學?」
她慢慢扶起地上的電扇,頭也不回地去廚房燒飯了。
我緊跟在她後面,她舀在鍋里的水被我舀出去,她放在鍋里的饅頭被我扔到地上,我甚至用手指著她質問:「你為什麼改了我的志願?」
弟弟從外面回來了,他把我拉到另外的屋子裡,我越想越難過,放肆地大聲哭了起來。
弟弟不知道所措,他一會給我遞毛巾擦淚,一會給我倒水喝,看著他一拐一瘸地在我跟前忙,我的心更痛了。
弟弟從小就體弱多病,一直被母親悉心照顧著。有一次因為母親照顧失職,她和弟弟發生了意外。
出院以後,弟弟就落下了左腿殘疾的毛病,後半生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母親心裡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失,整日自責,鬱鬱寡歡,無疾而終。
母親走後不到半年,父親就把她領進了家裡,還讓我和弟弟叫她娘。
女人遞給來一把奶糖,弟弟伸手去接,被我狠狠地打了一下,我對他說:「我們的母親已經死了,誰也別想代替她!」
女人來家裡後的第二年,她和父親就給我生了一個妹妹,父親很寵她,慣她,這讓我對父親有了一些意見。
有一次,父親帶她外出辦事,讓我在家看著妹妹。我當時只顧著自己看書,沒注意讓她打翻了暖水壺,結果手被燙了一個很大的水泡。
女人回來後埋怨了我幾句,沒等我解釋,父親就舉起了皮帶,為了他的小女兒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那次之後,我和父親徹底不說話了,並揚言以後一定考上大學離開他們。
父親在縣上的麵粉廠工作,每周只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們一些酥果和奶糖,我從來不吃。女人就把奶糖和酥果放在柜子里,讓我們想什麼時候吃隨時去拿。
我不吃,也不讓弟弟吃,弟弟饞,總是受不了誘惑。好幾次他偷偷地去柜子里拿吃的都被女人看到,女人笑著對他說:「這是你爸爸給你們買的,你們大大方方地吃,吃完以後我讓他再買。」
女人幫我們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她有時候還裝作和我一點過節沒有的樣子聊天,我一句話也不回應她,故意讓她很難堪。
女人很能幹,平日里除了家務做得井井有條,地里的莊稼也都被她收拾得像模像樣,趕上收割的時候,父親如果沒有回來,她寧願自己拉著板車多去地里幾趟,也不讓我和弟弟幫忙。
父親批評我懂事,女人幫我解圍道:「孩子學習忙,我自己累點不礙事。」我在心裡不屑地說:「誰讓你幫著說話了,假慈悲!」
我上初二的時候開始了生理期,不會疊衛生紙用(那時候農村沒有衛生巾),弄得被單上都是,怕她收拾房間看到,我撤掉床單塞到衣櫃里,結果幾天後還是被發現了。
她沒有生氣,也沒有拆我,而是心平氣和地告訴我怎麼摺疊衛生紙,還告訴我女孩子來了生理期要注意不能碰涼水。
我沒有絲毫感動,只是在那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委屈得眼淚啪嗒啪嗒直掉。
她緊張地問我是不是肚子疼,我不說話,她找來玻璃瓶給我灌上熱水塞到衣服里。肚子很快就暖了,可是我依然還是想念我的母親。
我和弟弟這麼在她無聲地照顧中生活著,本以為日子只是這麼枯燥乏味,沒想到平靜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噩耗。
我的父親因為開車去外地送麵粉時遭遇了車禍,女人不離不棄地在醫院照顧了她十天後,父親還是不幸離開了人世。
父親走後,女人一聲不哭,一滴眼淚也沒流,在床上睡了三天。
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我們辦理完父親的後事,按照當時的情況,廠里給了我們一筆不小的賠償金。
最親的兩個人都不在了,我私下裡告訴弟弟,讓他和我一樣好好學習,以後考取外地的大學,再也不在這個家呆著了。
弟弟不然,他說自己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還反問我:「我們都走了,這個家怎麼辦?」
而我遠離這個家的想法從來都沒有改變,後來我終於以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高中,可是我填寫的志願卻被她偷偷改掉了。
歇斯底里以後,無奈我只能上了師範,三年里,我發奮讀書,暑假寒假打工或者做家教,一次也沒有回家過。
有一次,弟弟來信告訴我說他不想讀書了,任憑我怎麼勸他,弟弟對學習不感興趣,身體又不好,以後可怎麼辦?
我把顧慮告訴他的時候,弟弟寬慰我說:「姐,你就放心吧,阿姨說她會照顧好我的。」
「她還那麼年輕,以後肯定會再找的。」我告訴弟弟,讓他要有自己的打算。
畢業後,雖然我到處求情希望留下,還是被無情地分配到原籍,在當地的一所農村小學任教,我又住回到了家裡。
女人很高興,說她終於可以給父親一個交代了。我疑惑地看著她,又很快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三年沒有回家,我的房間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牆上還換上新報紙,床單也是新的,趴在上面,還有一股洗衣粉的香味。
我工作後第一個月的工資是35元,我興奮地給弟弟買了一雙運動鞋,給小妹買了一個新書包,又買了兩斤豬肉悄悄地放在了廚房。
晚上,我們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笑噴噴的豬肉燉菜,弟弟笑了,小妹笑了,她也笑了。
從那之後,我每個月發工資都會給弟弟妹妹買東西,給家裡改善伙食,偶爾也會獎勵自己一件新衣服,但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任何東西。
工作第四年,我去外地進修遇到了我現在的丈夫強,他當時也是在教育部門工作,我們倆一見鍾情,很快就去確定了戀愛關係。
自從女人來到這個家裡以後,我一直渴望長大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強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努力為我打造了屬於我們的家。
我要結婚了,終於不用和她住在一起了,結婚前一晚,她捧著一個包裹走進我的房間。
她一邊慢慢打開包裹,一邊輕聲對我說:「以後常回來看看弟弟和妹妹,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包裹里是一件大紅色的毛衣和一些貼身的新衣服,她說自己本來不會手織毛衣,但是我們這裡的規矩是結婚前母親要為閨女織一件手工的毛衣,於是她跟著別人學了好幾天,又連夜加班加點為我織下了這件毛衣,並且還細心地為了準備了貼身的衣物。
看到這些,我的鼻子一酸,眼淚不覺流了下來,心底突然變柔軟了,我低聲對她說了聲謝謝。她的眼睛也濕潤了,見我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扭頭擦了擦眼睛。
她像母親一樣叮囑我到了婆家以後好好過日子,有委屈了就來告訴她,說會替我出氣,我的眼淚不爭氣又流了下來。
那晚我們第一次坐下來聊天,我把之前對她的不敬真誠地道歉,她也才告訴我說當年改志願是父親的主意。
原來父親擔心我以後考上大學留在外地沒辦法照顧弟弟,臨終前就委託她辦了這件事。
父親有自己的私心,我雖然當時不太理解,但是看到弟弟在得到我的幫助和照顧後身體越來越好,怨氣也慢慢消了。
如今我和弟弟都已經子孫繞膝,日子幸福美滿,小妹也定居在了國外。90歲高齡的繼母在我的照顧下精神矍鑠,神采奕奕。她經常拉著我的手誇我,說我比她的親女兒還要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