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大小姐。
聯姻後,老公對我冷漠疏離,更是在白月光回國的當晚夜不歸宿。
無所謂,各玩各的。
可當我把小情人帶回家後,他卻突然紅了眼眶。
「你一個小三還敢登堂入室?」
我的小情人渾不在意,譏誚地看著他。
「你也可以把小三帶回來啊,姐姐不會在意的。
「畢竟人多熱鬧。」
01
許晨燁開門的時候,我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
他動作微妙地停頓一瞬,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心虛和狼狽。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聲音罕見地帶了一絲小心翼翼。
我沒說話。
啪的一聲,客廳瞬間明亮如白晝,刺眼無比。
而更刺眼的,是茶几上散亂堆放的照片,多到掉了一地。
有許晨燁和別的女人接吻的、擁抱的、出入酒店的......
他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褪,薄唇緊抿。
「你想怎麼處理呢?」
我緩緩抬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眉眼依舊從容溫和。
許晨燁死死盯著那堆照片,眼神充血,用憤怒來掩蓋自己的慌亂。
「你竟然跟蹤我?」
我嘴角始終帶著微微的弧度,沒有開口。
窒息的沉默瀰漫在空氣里。
許晨燁似乎也意識到了,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咽下去,眉心皺成一道川字。
以我們的身份,多的是人盯著我們。哪怕我什麼也不做,這些照片依舊會送到我手上。
他眸光微閃,儼然在權衡利弊。
我陡然覺得厭煩和心累。
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當年那個少年的影子。
對於許晨燁來說,我只是一個有權勢的聯姻對象。
可誰也不知道,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個例外。
初中時,我路過一間老舊的門庭時,看到了許晨燁。
那天雨很大,他用自己的校服包裹住一隻淋濕的小貓。那扇門落了鎖,屋檐只能堪堪遮住門檻那一小處地界。
他大半個身子被雨淋濕,可是懷裡的小貓卻被保護得很好。總是撐起小小的身子想去親吻救命恩人的側臉。
少年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眉眼溫柔。
我破天荒地讓司機停車,所幸那棵低矮蔥綠的大樹遮掩住了車身。
許晨燁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視線。
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十歲那年。
我也撿了一隻小野貓。
那天是我的生日,因此我鼓足了勇氣將它帶回家。
可是換來的卻是一頓罵和一夜的禁閉。
在我的生日宴上,大人們談笑風生,完全忽視了我這個消失的主角。
司機王叔悄悄告訴我,他給小野貓找了一戶人家領養,讓我不要擔心。
可我心裡的無力的憤怒卻越來越重。弱小的我連養只貓都保護不了。
從那之後,我主動學習各種繁雜的商業課程和嚴苛的豪門禮儀。
在其他孩子看動畫片、玩過家家,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度過童年時。
我看財經新聞,上投資課,學習馬術、高爾夫、鋼琴、油畫......
從小就浸淫在名利場中,學習人情世故。甚至連微笑的弧度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最得體的角度。
完美朝著一個優秀繼承人的模樣長大。
但我彷彿失去了喜怒哀樂的能力。
面對別人的恭維或艷羨,我淡淡笑著道謝,內心卻一片麻木和冷漠。
許晨燁的出現像是在我灰色的世界裡破開了一個角,一絲明亮的光傾瀉下來。
他依依不捨地將小貓放在門口,澄凈的眼裡寫滿了哀戚。
我猜他也和我有相似的經歷。
於是我讓王叔將那個破舊的院子買下,給小貓安了一個精緻的貓房。
王叔笑容滿面:「小姐,您真的心地善良!」
我眉心微動,但笑不語。
善良,對於一個繼承人來說是致命的。
事實上,做完這一切我就後悔了。
但是那隻小貓晃晃悠悠地來蹭我的褲腿。
某種陌生的情緒悄然滋生,心裡那道塵封的口子也在隱隱作痛。
我摸了摸小貓的頭,它乖巧地往我手上蹭。
說不清是幫了許晨燁和貓,還是救贖了曾經無助的自己。
02
王叔給了我很多許晨燁的資料。
許家次子,沒什麼存在感。
但我的目光卻總是會被他吸引。
食堂里,他每天必吃糖醋排骨和清蒸花菜。有時候來晚了,菜被打完,他乾脆不吃。
從來不去三樓富家子弟的專屬食堂。
奇怪的習慣,我看得好笑。
打點好了打菜阿姨,讓每天給他單獨留一份。
食堂阿姨的笑臉和分量足夠的熱菜似乎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被人偏愛的感覺讓他感到高興,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
許晨燁喜歡放學後去打籃球。每次都會被值班大叔不耐煩地催促才走。
我如法炮製。
從此值班大叔總會給他開後門。
許晨燁酣暢淋漓地迎著夕陽回家,時不時被拋起的籃球昭示著主人的好心情。
王叔站在我身旁,笑容慈祥地看著許晨燁歡快的背影。
「小姐這是在玩養成嗎?那孩子挺不錯的,跟小姐很相配。」
我笑著回應:「也許吧。」
養成這個詞,確實很準確。
王叔笑得揶揄:「小姐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王叔,少看點小說。」
「哈哈,好的。」
......
記憶中的畫面漸漸重疊,最後匯聚成眼前這張成熟精緻的臉。
那股青澀溫暖的氣質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算計和虛偽。
他終究變成了我最厭惡的模樣,所以我不想跟他玩了。
我咬了根煙,打火機的聲音清脆,搖曳的火光模糊了他的面容。
「我可以解釋......」
他嘴唇幾經張合,最終只吐出這麼蒼白無力的一句話。
「別解釋了,你想怎麼處理?」
我再次提醒他,語氣中漸漸染上不耐。
許晨燁眼睫顫了顫,冷峻的面容上浮現一絲茫然和不解。
他喃喃道:「你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我樂了,出軌的是他,我說什麼?
「你想讓我說什麼?離婚?或者讓我成全你們?」
「不離婚——」
許晨燁猛然拔高聲音。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是我不同意離婚。」
許晨燁很快恢復冷靜,彷彿剛才的失態是一場錯覺。
我微微錯愣。
他不是應該巴不得離婚嗎,畢竟唐琳都回國了。
他死死盯著我,咬牙切齒:「我給你許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不離婚,互不干涉。」
原來是捨不得許氏掌權人的身份。
安靜對峙片刻。
我站起身,扯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成交,祝你們百年好合。」
離開之後,他看著我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03
王叔說:「小姐,許晨燁簡直狼心狗肺,您就這麼放過他嗎?」
我疑惑地看向他:「在您眼裡我居然這麼善良嗎?」
他表情微妙,垂下眼不再開口。
我:「......」
別人不知道,但王叔了解得一清二楚。
許晨燁幾乎是被我逼婚的。
他曾經為了唐琳做盡了荒唐事。
京城裡人盡皆知,唐琳是他愛到骨子裡的女孩。
他為她逃學、打架、喝酒、飆車......甚至發誓這輩子非唐琳不娶,許父一度被氣得要跟他斷絕關係。
像是被下了蠱,那段時間他叛逆反骨到了極致。
我完全無法將他跟當初那個將流浪貓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眉眼溫和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許父斷了他的經濟來源,給他施壓。揚言他如果執意跟唐琳在一起的話,將會失去繼承權和股份。
許晨燁甘願放棄家族財產,但唐琳卻拋棄他跟富二代出了國。
他消沉了整整一個月,成了人盡皆知的笑話。
......
時許兩家在我出生前就有婚約。
但誰也沒想到我居然會選許晨燁作為聯姻對象。
許家所有人的表情都跟吃了蒼蠅一樣。
唯獨兩個當事人,一個淡然,一個震驚。
畢竟許晨燁只是次子,還遠遠沒有大哥許晨熙優秀。
但現在,我時瀾做的決定,誰也不能說個不字,包括我的父親。
許晨熙也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我這個舉動算是給他遞了一個台階。
他甚至微笑著輕聲說了句謝謝。
而許晨燁看我的眼神堪稱陰沉。
某種程度上,兩兄弟都是大情種。為了愛情甚至可以放棄繼承權。
倒顯得我像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
我跟許晨燁的婚禮如期舉行。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因為唐琳在國外結婚了。
婚禮當天,我笑容大方,他沉著臉,麻木地走完流程。活像是被我逼婚的新郎。
賓客沒人在意,或者說習慣了。
聯姻是維繫兩家商業利益往來最好的方式。
生在豪門,婚姻都大多數都身不由己。絕大多數的豪門兒女都逃不開聯姻的命運。
我是時家唯一的繼承人。
只要我手段再強硬一點,也可以讓這項婚約作廢。
但想到那個眉眼溫和的少年。
我竟然也隱隱生出期待。
只是,物是人非。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04
幾天後,公司門口。
「姐姐!」
沈函一見到我,就紅了眼。
「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是不是生我氣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長睫輕顫。
我上下打量他,衣服沒換,沾染了一些清晨的寒意。
眼下帶著輕微的烏青,平常晶亮的黑眸黯淡了下去。
「你在這裡等了我一晚上?」
他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
「我怕你生氣,再也不見我了。」
低啞的嗓音裡帶著濃濃的委屈。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
唐琳回國那天,許晨燁徹夜未歸。
他語氣含糊地說自己要加班,漏洞百出的借口,但我沒有拆穿。
我像往常一樣笑著應了聲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心跳開始加快。
心裡產生了某種隱秘的希冀。
期待什麼呢?
期待他和唐琳只是單純的老友重逢。
期待他不要背叛這場本就一碰就碎的婚姻。
期待我在他心裡的分量足夠他拒絕誘惑。
那頭一道短促的驚呼聲,是唐琳的聲音。
電話驟然被掛斷,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王叔握緊了方向盤,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
「小姐,要上去抓姦嗎?」
我沒有回答,點了根煙,視線落在那家燈火通明的酒店。
車子在樓下停了一整晚,指尖的煙不知道燃盡了多少根。
漆黑的夜漸漸露出魚肚白,晨光熹微,霜霧凝結在車窗上。
而許晨燁始終沒有出來。
我自嘲地哂笑,喉間的苦澀不斷往外涌。
期待只會帶來失望罷了,我早就懂得這個道理不是嗎?
沈函就是在這個時候闖入我視線的。
王叔難得帶了點惡劣的笑。
「小姐,您不是喜歡玩養成嗎,之前的號廢了,換一個不就行了?喏,這個小孩比許晨燁好看多了。」
我愣怔一瞬,荒唐地笑出了聲,複雜的思緒也被暫時拋擲腦後。
「王叔,您別笑話我了。」
他不贊成地看著我,還想說些什麼,被我及時打斷。
「走吧,去公司。」
車子發動機啟動那一刻,那個精緻漂亮的男孩死死地扒住我的車窗。
明明指腹攥得發白,眼尾也緊張得泛紅,臉上卻固執得不行。
他拿著酒吧的傳單,幾近哀求地看著我。
「辦、辦個卡嗎?」
濕漉漉的眼裡寫滿了痛苦和抗拒,卻一步也沒有退縮。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過直白。
05
我讓他上車,王叔識趣地打開了擋板。
他躊躇了很久,下唇被咬得發白,最終下定了決心似的拉開車門。
我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幾歲了?叫什麼?」
「十九,我叫沈函。」
沈函攥著那張皺巴巴的傳單,死死低著頭,耳根子紅了一片。
莫名想起某個朋友的一句話:「十八歲太嫩,二十歲太成熟,十九歲剛剛好。」
我看了他片刻,緩緩開口。
「應該在上大學吧,第一次出來……兼職?」
沈函的頭垂得更低,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抖和羞恥。
「我需要錢,奶奶還在醫院......」
見我沒有開口。
他突然抬頭看向我,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甚至沁出了淚花。
「求您幫幫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王叔不合時宜地咳了一聲,頓時沈函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我看得好笑:「走吧,去醫院。」
王叔:「好嘞!」
沈函慢慢紅了眼眶,晶亮的眸子泛起了粼粼的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他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成績優異,考上了帝都大學音樂系。
但奶奶身體一直不好,他只能靠不停兼職來結清昂貴的醫藥費。
現在老人家突發心臟病,需要做手術。
沈函實在走投無路了才選擇這條路,結果遇見我了。
我替他結清了所有費用,給了名下一套房的鑰匙讓他暫住,算是一種投資。
他是京都大學音樂系的大二生,出了名的鋼琴天才。
無論是技巧還是靈氣,他都做到了完美。
可以預見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他缺錢,我恰好有的是錢。
那就勉為其難當個伯樂吧。
06
從那之後,他幾乎每天都給我發十條消息起步。
【姐姐,我新學了一首曲子,可以彈給你聽嗎?
【姐姐,奶奶今天好了很多,我……她說想見你,可以嗎?
【姐姐,今天醫院樓下的橘貓生了一窩崽崽,要不要來看?
【姐姐,那個出軌的渣男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值得更加年輕優秀的(害羞)......】
......
不知道王叔跟他說了什麼,天天變著法地勸我離婚。
再好的耐心也快被消磨殆盡了。
面對眼前這個話癆小鬼,我心裡只有無奈。
「沒有生氣,快回去休息。」
沈函抬起頭,狹長的眉眼笑得彎起。
但嘴唇發白,額角開始滲出細汗,像是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你怎麼了?」
他捂了一下腹部:「就是胃有點疼,老毛病了,姐姐不用擔心我。」
「是嗎,我辦公室有葯,看來你不需要——」
「要去!」
沈函聲音猛然拔高,眼裡掩蓋不住的雀躍。
我的心情也被他感染,忍不住唇角上揚。
到辦公室後,我讓助理去買些吃的。
沈函嘴角的笑容就沒下來過:「謝謝姐姐!」
他一點也不見外,把我辦公室當家了一樣,懶散地攤在沙發上。
引得助理頻頻用八卦的眼神在我們之間來回掃蕩。
我剛想提醒他注意影響,門猛然被人大力砸開。
「時瀾!你為什麼要把股份轉讓給許晨熙?你明明知道——」
看到沈函後,他頓時噤聲,目光寒氣四溢。
「這是誰?」
進來送早餐的助理見狀默默將東西放下,出去前還將門貼心地關上。
沈函一臉桀驁與散漫,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滿是不屑。
「這位大叔——我是誰關你什麼事啊?」
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哪還有在我面前的半分乖順。
許晨燁死死盯著他,薄唇緊抿。
眼看著空氣中的硝煙味越來越重。
我不緊不慢地開口:「許晨燁,既然股份給了我,那我總該有支配權吧?」
「而且,」我面帶笑意,「我認為你哥比你更適合跟我合作。」
許晨燁轉讓給我的股份被我低價賣給了許晨熙,又賣了他一次人情。
時氏和許氏的合作只會更為穩固。
這本來就是眾望所歸的結果。
但這釋放出一個信號,許晨燁被徹底放棄了。
他眉頭緊縮,雙唇死死抿著,眼裡的憤怒幾乎掩蓋不住。
幾秒後,竟然緩緩笑開了。
「我原以為這只是一場商業聯姻,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你喜歡我啊?」
他走近我:「因為我不愛你,所以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我表面無波無瀾,心臟卻驟然收緊,幾乎快喘不上氣。
許晨燁眼裡閃著惡劣的光,臉色陰沉,唇角卻微微勾起。
「那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愛你!你這種卑劣至極的人,永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他專註地看著我的眼睛,試圖找出證明我痛苦不堪的蛛絲馬跡。
窒息的感覺涌遍全身,藏在桌子下的手輕微顫抖。
一直保持安靜的沈函猛然衝過來狠狠朝許晨燁的臉打了一拳。
他捂著眼睛往後踉蹌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沈函手背青筋暴起,眼裡是從未見過的陰沉和晦暗。
「你懂什麼,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值得這世界上上最好的愛!只有你這種瞎子才會把魚目當珍珠,對明珠的光輝視而不見,活該你一無所有。」
我怔愣地看著沈函,心情卻奇異地平靜下來。
許晨燁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發了狂般地衝上來要打沈函。
「你用什麼立場這麼跟我說話?時瀾的小情人?我才是她的合法丈夫!」
沈函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呆愣,一抹紅暈飛上了雙頰。
他喃喃道:「小、小情人?」
我頓時感到有些無語和荒唐。
那股兇狠的勁瞬間消失,手也不還了,硬生生挨了一拳。
助理帶著保安進來將兩人拉開。
對上我的視線時瞬間眼觀鼻鼻觀心。
我:「......」
許晨燁紅著眼睛質問我跟他什麼關係。
「如你所見,沈函,我的小情人。」
我微笑著將沈函拉到身後,他低著頭不敢看我,臉紅到了脖子根。
「你是騙我的,是不是?」
許晨燁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聲音帶了一絲輕顫。
我沒理他,直接帶著沈函離開。
車上,沈函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在腦補什麼,臉紅得像煮熟的蝦。
「姐姐,你剛剛說……是什麼意思?」
我握著方向盤,沒有看他。
「剛剛謝謝你為我解圍,那都是騙許晨燁的,沒有其他意思。」
他瞬間蔫了下去,聲音悶悶的。
「哦,知道了。」
「還記得你在醫院答應過我什麼嗎?」
「記得,我會站在頂峰,然後好好報答你......」
「嗯,我等你。」
「哦……啊?」
他猛然抬起頭,表情呆愣,眼睛裡的光逐漸變亮。
我忍笑著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等你站在頂峰後,再報答我怎麼樣?」
成年人的話大多都心領神會。
他紅了臉,卻孩子氣地勾起尾指,要我蓋章。
「一言為定!」
我順著他的意勾上他溫熱的手指。
他終於綻開笑容,眼裡細碎的光像星辰般絢爛。
養成遊戲換一個主角而已。
我玩得起。
07
我帶沈函來參加一場拍賣會。
結果居然又碰到了許晨燁,還有唐琳。
她緊緊挽著許晨燁的手,十分警惕地盯著我。
似乎對我格外忌憚。
許晨燁神色陰沉地看著我和沈函,他刻意地扣住唐琳的腰,俯身她耳邊說了些什麼,笑得曖昧,惹得唐琳紅著臉捶了他一下。
他擁唐琳入懷,卻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春天到了,哪裡都有野狗在亂叫。」
沈函咬著後槽牙,看樣子氣得不輕。
我靜靜地看著許晨燁玩這些幼稚的把戲。
腦海中那個少年的模樣漸漸模糊,像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我沖他揚起一個客套的微笑,然後淡淡移開視線。
從此之後,我的心不會再有許晨燁一絲一毫的位置。
他愣在原地,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拍賣會開始後,許晨燁像跟我杠上了一樣。
我拍什麼,他都會緊隨其後加價。
時時刻刻都在彰顯他的存在感。
沈函臉色沉得能滴墨,唇角緊抿,精緻的下頜線更加鋒利。
「姐姐,這個渣男怎麼還是個學人精啊,真沒品!」
我好笑地看著他。
「你這小孩氣性怎麼這麼大?想要給他就是了,我們也不虧。」
這些拍賣品中沒有我特別想要的,只是給主辦方一個面子而已。
既然許晨燁願意當大冤種,那就幫他一把。
沈函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許晨燁緊緊盯著我和沈函的方向,甚至沒有發現唐琳臉色難看得出奇。
最後一件拍賣品是一個品相極佳的翡翠手鐲。
原本絮絮叨叨的沈函忽然噤聲,直勾勾地盯著托盤裡的手鐲。
「怎麼了,你喜歡?」
他垂下眼:「這是我爺爺送給奶奶的定情信物。」
王叔給我的資料中提到當年沈家也是名門望族,可惜後來家道中落。
這個翡翠手鐲應該就是當初變賣的首飾之一。
我點點頭,在報價後率先舉牌。
沈函驟然側頭,漆黑的瞳孔映著顫動的光。
「姐姐,不用的......」
我認真地看著他,語氣溫柔。
「這些錢你以後都能賺到,但這個鐲子的價值是無法用錢衡量的,你明白嗎?」
他瞬間紅了眼眶,哽咽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
毫不意外,許晨燁依舊和我杠上。
我沒有再退讓,不斷加價,到最後全場只有我們倆在較勁。
唐琳臉上帶著深深的難堪,她咬牙扯了扯許晨燁的袖子。
可他恍若未覺,眼眸晦暗不明,緊緊盯著我。
我嗤笑一聲,直接加到了一千萬。
不好意思,本人最不差的就是錢。
全場嘩然,許晨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眼瞳中莫名閃過一絲哀戚。
主持人眉開眼笑,重重擊槌。
拍賣會結束後,這把翡翠手鐲遞給了沈函。
「物歸原主。」
他笑得狡黠:「我不能拿,會被奶奶打死的,誰買的誰送!」
遠處許晨燁的身影朝我們走過來。
我立馬上了車,原本氣勢洶洶的沈函也不情不願地上來。
「幹嗎要走,他來得正好,我剛好罵他一頓!」
我睨了他一眼,唇角揚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你這小情人還挺橫,人家現在好歹還是原配呢,你還上趕著去鬧,不怕上社會新聞?」
他羞得滿臉通紅,但還是梗著脖子嘴硬。
「你又不承認,怕他幹什麼!」
「嗯,怕。」
沈函:「......」
08
沈奶奶雖然滿頭銀髮,但依舊優雅從容,總是慈祥地笑著。
手術很成功,她的臉色透著健康的紅潤。
我將手裡的盒子遞給她,還想著用什麼說辭來勸她接受。
她打開一看,眼眶漸漸紅了。
「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呢。」
沈奶奶抬頭看我,眉眼泛著感激的光。
「時小姐,我就不推辭了,這個玉鐲對我來說有很深的意義。」
我暗自鬆了口氣。
然而她話鋒一轉:「為了表示感謝,我把小函送給你吧?」
剛揚起的笑容瞬間僵在兩側。
「別看他年紀小,但是會疼人,長得也還湊合。」她咂了咂嘴,「就是沒他爺爺帥。」
「奶奶,別踩一捧一行嗎!!!」
沈函像一隻炸毛的貓,眸光閃爍就是不敢看我,臉已經紅得能滴血了。
原本到嘴的話被我掉了個頭,我噙著笑緩緩開口。
「好,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沈奶奶笑得意味深長:「那我就放心了。」
沈函梗著脖子不肯抬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病房裡洋溢著溫馨的氣息。
我也不自覺柔和了神色。
也許這就是沈函歷經無數苦難卻依舊能保持堅強樂觀的原因。
09
公司的幾個項目進入比較繁忙的階段。
我一連幾天都睡在公司。
許晨燁給我打了幾個電話都被我按掉。
對於這個塑料丈夫,實在沒有再聯繫的必要。
有份文件在家裡,我得回去取。
王叔開車時幸災樂禍地彙報許晨燁的近況。
許晨熙收購了一些散股,再加上我給的股份,如今已經是許氏名正言順的掌權人,這都是許家刻意縱容的結果。
許晨燁漸漸被邊緣化。
但他本就無意接管許氏,現在還和白月光破鏡重圓終成眷屬。
這麼說來他還得感謝我。
王叔神秘兮兮地笑了:「他這幾天都在客廳待到很晚,視線總是落在大門的方向,應該是在等小姐吧?」
我頭也不抬:「王叔,您最近看什麼小說呢?」
「……《嬌妻來臨,時少狠狠愛》。」
翻文件的動作猛然一頓,王叔心虛得移開了視線。
「王叔,要不然我給你放兩天假,跟李嬸去度假吧,我報銷。」
不能再讓他看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小姐,別吧......」
我微笑抬頭,語氣不容置疑。
「去。」
「……好的。」
......
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沒想到許晨燁真的在家。
他像個石雕一樣坐在沙發上,視線在我進門時亮起幾分微弱的光。
許晨燁悶悶開口:「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
我脫下高跟鞋,揉了揉酸脹的肌肉,沒分給他一點眼神。
「許總,不是說好互不干涉,您失憶了嗎?」
他摸了摸鼻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如意見我回來,親昵地跑過來蹭了蹭我的手心。
它是當年許晨燁救下來的那隻貓。
當初這場毫無感情的聯姻,對許晨燁來說是出賣尊嚴的妥協。
以至於新婚之夜,許晨燁清雋的眉眼浮現了深深的厭煩和無力。
他甚至不願意看我一眼,徑直往外走。
我叫住他:「你打算去哪?」
「聯姻而已,難道你還想讓我留宿?」
他微微側頭,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在冷光燈下,他的輪廓顯得更加冷峻。
我驀地笑了:「新婚之夜丈夫去外面鬼混,你想讓我成為笑柄?」
許晨燁停下腳步,轉身向我走過來,漆黑的眼珠泛著某種惡劣的光。
「想要我留下來?」
他微微俯身,雙手壓住我身後的沙發,溫柔的嗓音像羽毛滑過我的耳廓。
溫熱酥麻,卻帶著不加掩飾的嘲弄。
「那你求我啊。」
我沒再開口。
他抬腳離開,彷彿多看我一眼都是一種折磨。
婚後第二天,王叔笑容慈愛。
「小姐,新婚快樂,終於得償所願了!」
想到許晨燁憎惡的眼神,我斂下眉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王叔掃了一眼滿桌子冷掉的菜。
放在中間的糖醋排骨和清蒸花菜格外刺眼。
他嘆了口氣:「您為什麼不直接說呢?」
王叔不懂,許晨燁厭惡我至極。
這些事換一個人做,於他而言是心軟的神明。
如果對象是我,他只會更加驚懼自己從中學開始就被這麼陰暗的人給盯上而已。
對於不愛你的人來說,無論你為他做了什麼,都是自我感動罷了。
就像我那個為愛自殺的母親。
明明是各取所需的聯姻,她卻愛上了那個小三成群的男人。
註定了她悲劇的一生。
心境平復後,我笑著夾了一塊冷透的糖醋排骨。
「王叔,我和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呢,慢慢來。」
......
出乎意料的是,許晨燁將那隻小貓帶了回來。
曾經瘦弱不堪的弱小生命已經長成了圓滾滾的豬咪。
他冷漠又彆扭地說:「我要養它,你沒意見吧?」
我揚唇:「它叫什麼?」
說到這隻貓,他語氣也放得柔和了些。
「它叫如意,歲歲平安,萬事如意。」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漾著清淺的溫柔。
我微微一怔。
如意是我給它取的名字。
當年王叔怕許晨燁誤會小貓被別人養了,就給他留了言。
王叔問我要不要給小貓取名字。
我隨口說了句:「就叫如意吧,希望它能歲歲平安,萬事如意。」
原來,許晨燁保留了這個隨意的名字。
我笑意從容,俯下身輕輕揉著如意的頭。
「養它可以,你以後每天回來吃飯,飯後陪我散步。」
如意意外地親我,總是往前蹭我的手,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
許晨燁看到這一幕,眼底露出些許訝異。
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看了我一眼,眉頭輕皺,又很快鬆開,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可以。」
從這天起,我們無論多忙都會在一起吃晚飯。
我讓廚師每天都做那兩道菜,確保和食堂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微微一怔,又將脫口而出的追問咽下去。
日復一日,我們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產生了某種變化。
10
我將如意抱起來,許晨燁眉眼漸漸柔和,嘴角不自覺地帶了一絲笑意。
彷彿回到了幾個月前一個平常的夜晚。
我向樓上走去,許晨燁叫住了我,聲音急促。
他垂下眼,清雋的面容浮現出一絲茫然和委屈。
「我們很久沒有去打籃球了,你也很久沒有給我送湯了......」
指尖顫了顫,忽然心裡一陣厭煩,抑制不住想抽煙的衝動。
記憶跳轉到紅霞灑滿天空的那一天。
飯後,許晨燁主動問我去哪裡散步。
儼然已經習慣了這種二人生活。
我換上運動服:「今天不散步,去做點不一樣的。」
許晨燁抿了抿薄唇,順從地跟我出了門。
到了籃球場,他眼裡的驚喜和詫異一閃而過。
愣怔地看著我。
我投了一個優美的三分球,微笑著邀請他。
「比比?」
他眼睫微動,夕陽模糊了他的輪廓,披著霞暉緩緩朝我走來。
許晨燁很快發現,我的實力絕不在他之下。
這場比賽逐漸被重視起來。
一個小時後,我們酣暢淋漓地坐在籃筐下。
「你什麼時候學的籃球?」他微微喘著粗氣。
我喝了口水,水順著我的脖頸滑落。
他盯著我,眸色變暗,喉結微微滾動。
「大概是初中的時候吧。」
得知許晨燁喜歡籃球之後,我也讓王叔暗地裡給我報了個興趣班。
每天在眾多課業中硬生生擠出時間訓練。
教練很欣賞我這種熱愛籃球的精神,誇我有天賦。
我沒有解釋。
我不愛籃球,只是為了......
算了,就當我喜歡吧。
他站起身,朝我伸出了手,眼睛目視前方沒有看我。
「你是個好對手,下次再來吧。」
我難得愣怔,看到眼前白皙的手和他耳尖的嫣紅。
某種曖昧的氣息在我們之間悄然滋生。
嘴唇不自覺上揚,不是最完美的弧度,卻是發自內心的。
我搭上他的手,並排走了很久。
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漸漸拉長,直至重疊在一起。
許晨燁習慣了有我的生活。
王叔說,他提前下班回家,會不自覺尋找我的身影。
偶爾加班不回,傭人也說他一個人吃飯沒什麼胃口。
許晨燁有胃病,我每天都會讓人給他送養胃湯。
時刻備好應急的葯。
哪怕他曾經恨我入骨,如今也習慣了我的存在。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
能摧毀一切,也能治癒一切。
我以為自己帶給他的,應當是後者。
可還沒來得及檢驗成果,唐琳回國了。
那些約定,都變成一場笑話。
11
這些記憶不斷提醒著我當初是多麼愚蠢天真。
竟然產生了許晨燁漸漸喜歡上我的錯覺。
許晨燁幾乎貫穿了我的整個青春,只有他是唯一的色彩。
那些畫面像幻燈片一樣不斷在腦海中放映。
狠狠閉上眼,把這些亂如麻的情緒一刀斬斷。
我時瀾,拿得起放得下。
「抱歉。」我疏離地看著他,「我很忙,這些事你可以和別人一起做。」
許晨燁眼裡希冀的光漸漸黯淡下去。
我的眼裡,再也不會有他的影子。
......
這天之後,許晨燁再也沒有回來過。
把王叔打發去旅遊,耳邊終於難得清凈。
沈奶奶出院後,沈函簡直化身拚命三郎,每天都在訓練室待到最晚。
跟我聯繫的頻率減少了很多。
但他絮叨的模樣總是時不時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一天的疲憊好像也隨之煙消雲散。
在我準備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徐清秋,國際上最負盛名的鋼琴家之一,也是我之前為沈函引薦的老師。
圈內人都知道徐老嚴厲古板,無論多有權勢的人都請不動他。
他只看天賦,因此徒弟屈指可數,但每一個都是國內外知名音樂家。
我也是憑藉跟他孫女的交情才為沈函爭取到一次會面。
沒想到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原本嚴肅不情願的徐老立馬就喜笑顏開了。
看向沈函的眼神無比滿意,當即讓他喝了拜師茶。
我剛一接通,那頭就是劈頭蓋臉地興師問罪。
「時小姐,我為沈函爭取到去國外進修的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他居然拒絕了,這是怎麼回事?!」
徐老聲如洪鐘,震得我耳膜發疼,我只好將聽筒拿遠了一些。
他從不給任何人面子,哪怕我是時家掌權人也照罵不誤。
我抿了抿唇,安撫道:「徐老您先別急,他可能是擔心奶奶的身體,回頭我問問他。」
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深沉。
「這個孩子也不容易,但是這個機會錯過真的很難再有了,你得好好勸勸他。再說了,你不是他對象嗎,他的親人幫著照顧一下很難嗎?!」
我硬著頭皮說:「您誤會了,我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小沈一提到你就眉開眼笑的,你可別欺騙我寶貝徒弟的感情!知道你們這些豪門玩得花,他都甘願為愛當小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被他一吼,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久違地湧上一絲心虛。
我捂著臉,微弱地回應:「……是,我會好好勸他的。」
「哼,這還差不多!」
他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12
我認命地驅車去找沈函,結果他就蹲在公司樓下。
眼神躲閃,兩隻手無處安放,像犯了錯的小狗。
原本一堆質問的話瞬間煙消雲散。
我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俯視他。
「為什麼不肯出國?」
他聲音低啞,帶著濃濃的委屈。
「怕你跟野男人跑了。」
我:?
為什麼所有人都在懷疑我的品德?
我看上去很像個渣女?
淡定如我,聽到這句話都不免覺得有些荒謬。
他仰頭看我,路燈的光在他眼裡晃動,看上去乖順得不行。
「因為王叔說你是因為喜歡那個渣男才跟他結婚的。我怕出國後,他趁我不在撬牆腳。」
我被這番石破天驚的言論震得說不出話。
從某個角度說,他似乎才是那個牆腳的人吧?
恨不得每天攛掇我離婚八百次。
我氣笑了:「小鬼,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可信?」
沈函連忙開口:「沒有!」
他破罐子破摔,閉著眼睛嚷嚷:「反正人家就是沒有安全感!」
空氣凝滯幾秒。
我淡淡開口:「如果你錯過了這個機會,那我們的約定就不算數了。」
說完轉身就走。
他衝上來死死箍著我的腰,紊亂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灑在我的耳廓。
身體條件反射般僵硬。
一顆滾燙的淚沒入我的脖頸,他聲音哽咽晦澀。
「我去!你別不要我!」
心跳漏了一拍,加速的呼吸暗示著我的情動。
「哪有男子漢整天哭哭啼啼的,出國之前帶你去玩好不好?」
我溫柔地哄著他,聲音帶了些微啞。
沈函又紅了臉,垂下頭不敢跟我對視。
「嗯,說話算話。」
這次我主動勾起他的小拇指,鄭重地蓋了章。
13
不是要緊的工作我都推給了特助。
我帶沈函去聽演奏會、看落日、吹海風、喂鴿子......
像一對普通的小情侶一樣到處拍照留念。
整趟旅行,沈函嘴角的笑意就沒壓下來過。
但這趟行程還是不得不提前結束。
許爺爺生日,我作為許家名義上的兒媳還是得出席。
沈函得知我得跟許晨燁一起去,氣得在飛機上全程頭偏向窗外,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
許晨燁已經在家裡等我。
他看見沈函的時候眉峰一凜,眼裡壓抑著怒氣。
「你居然把他帶回家了?」
沈函立馬垂下眼,抿著唇可憐巴巴的,跟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大相徑庭。
「對不起啊哥,這裡不好打車,是我求姐姐送我的。」
我的眉心猛然一跳。
這茶味都快溢出來了。
許晨燁氣得說不出話,許久不見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眼底的青黑不容忽視。
他胸腔劇烈起伏,眼眶泛紅,周身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我掠過他,徑直上樓換衣服。
樓下,沈函立馬變得散漫隨意,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
王叔立在旁邊,慈愛地看著他。
許晨燁握緊了拳:「你一個小三還敢登堂入室?」
沈函無所謂地往後靠,嘴角掛著譏誚的弧度。
「你也可以把你的小三帶來啊,姐姐不會在意的。畢竟人多熱鬧。」
「混蛋!」
許晨燁猛地衝上去揍了沈函一拳。
沈函不甘示弱地回擊,兩人扭打在一團。
女傭尖叫起來,王叔見差不多了象徵性上去勸架。
但沈函的右手被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在茶几上,玻璃應聲碎了一地,血混著玻璃蜿蜒而下。
他痛苦地捏著手腕,嘴唇蒼白,冷汗直流。
我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大腦霎時一片空白,我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王叔,上醫院!」
許晨燁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額角混著些血跡,表情愣怔茫然。
我第一次沖他發火,聲音冷如寒冰。
「要是他有什麼事,你別想好過。」
沈函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姐姐,我是不是彈不了鋼琴了?」
我輕聲安撫:「別怕,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
一行人快速朝外走去。
許晨燁僵硬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里,薄唇止不住地輕顫。
他注視著大門的方向,慢慢紅了眼眶。
14
沈函的手好在只是一點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他朝我揚起一個虛弱的微笑。
「姐姐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姐姐,怎麼了?」
他嘴角的弧度漸漸凝固。
我面色冷淡:「沈函,好玩嗎?」
抽出根煙放進嘴裡才意識到這是醫院,又煩躁地扔進垃圾桶。
他眸光閃了閃,聲音弱了下來。
「姐姐,什麼意思......」
「你激怒許晨燁,讓他故意傷你,事後又扮可憐,你真當我是蠢貨?」
他臉上血色盡褪,薄唇翕動,卻開不了口。
心中有股火氣被死死壓住,燒得我四肢百骸都在隱隱發痛。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的手真的毀了,你怎麼彈琴,你的夢想怎麼辦!」
我將包狠狠砸在他臉上,他絲毫不躲,眼睛都沒眨一下。
胸腔氣得劇烈起伏,情緒失控。
不可避免地,我想到了那個冷到可怕的夜晚。
寒風刺骨無比,可是母親穿了一身紅裙站在巨大的窗前翩翩起舞。
音樂結束,她流著淚看了我一眼。
「生了你又有什麼用,連你爸爸都留不住。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他心裡染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癲狂地笑著,在我面前一躍而下。
紅裙在空中烈烈飛舞,我抓不住。
她想用自己的死亡換回父親的後悔。
可令她失望了,那個男人只是假惺惺掉了幾滴眼淚後。
更加明目張胆地找情婦,私生子一個接一個地生。
那身紅裙終究被大雪掩埋,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冷冷地看著沈函,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別人又怎麼會愛你。」
我轉頭離開,沈函也沒再開口。
15
許父生日宴,我挽著僵硬的許晨燁。從容大方地跟賓客攀談。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許晨燁不和,但表面上依舊笑得滴水不漏。
都是商場上的老狐狸罷了。更有甚至還有人笑眯眯地稱讚我們夫妻恩愛。
我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
反倒是許晨燁一反常態地攬住了我的肩。
「謝謝誇讚。」
對方尬笑兩聲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水味,卻令我感到不適。
制香是我的一大愛好,因此我對香味很敏感。
拍賣會那天,唐琳噴的也是這款香水。
我不著痕迹地推開了他。
許晨燁神色黯然,扯了扯嘴角,緩緩收回手。
回到家後,我剛要下車離開,許晨燁猛地從背後抱住我。
他的氣息有些紊亂,貼著我的耳廓傳來淺淺酒氣。
「時瀾,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許晨燁嗓音沙啞,語氣卑微得幾近乞求。
「我好像習慣了有你的生活,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打籃球,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一想到下班後家裡有你,我就滿是動力。你像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會為我準備養胃湯,跟我很合拍,我的生活已經處處有你的痕迹。」
「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語氣茫然又委屈。
霎時心臟狠狠一跳。
曾經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真實發生。
換作以前,我也許會很高興。
可是現在,只剩下厭煩和噁心。
他早該明白,從他出軌的那一刻,我們就再無可能。
我時瀾,可不會要一個回頭的浪子。
嫌臟。
我輕蔑地看向他:「那你的白月光唐琳呢?當初愛得死去活來,現在說放手就放手?」
許晨燁怔愣一瞬,眼裡希冀的光漸漸熄滅,收緊的手指緩緩鬆開。
我下了車,轉過身朝他笑得燦爛。
「我知道唐琳懷孕了,成全你們,離婚吧。」
給我的小情人先騰個位置。
許晨燁訥訥看著我,半張臉籠罩在車內的陰影中,灰敗又不堪。
一行清淚緩緩從他眼角落下。
而我迎著路燈明亮的光,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
今天格外想他。
16
醫生告訴我沈函發了高燒。
我輕輕推開病房門,月光落在他清雋精緻的面容上,多了幾分不真實感。
額角上冒出細汗,眉心緊蹙,像是做了可怕的噩夢。
我抬手摸了摸沈函的額頭,燙得不成樣子。
碎發濕淋淋的,全被冷汗浸濕。
他慘白的薄唇微微嚅囁,發出細微的聲音。
我俯身去聽。
他說的是:「姐姐別走,我錯了,再也不會了......」
反反覆復的幾句話,破碎又壓抑。
像被針扎了一樣,心上泛起微弱卻細密的窒痛。
不免有些好笑,每次情緒失控都是因為沈函。
我很清楚,對他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變質了。
先是欣賞、憐惜,到後來逐漸被他感染,漸漸感受到心臟鮮活的跳動。
也許,我應該再勇敢一次。
月光下,指腹細細描摹他的眉眼,他長睫微顫,喉結也不自覺滑動。
鬼使神差地,我吻上了他的唇。
滾燙的氣息剎那間糾纏在一起,難捨難分。
剛想撤離,他睜開了眼,猛地扣住我的後頸,用力回應。
情到濃處,沈函落了眼淚。
他嗓音沙啞,霧蒙蒙的黑眸映著月光,晶潤明亮。
「姐姐,是夢嗎?」
我眉眼溫和:「不是夢,我來陪你。」
「姐姐!」沈函瞬間帶了哭腔,「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他緊緊拉著我的手,不給我離開的機會。
「我不會走的,放心睡吧,我就在這守著你。」
他沒再說話,就這樣緊緊盯著我,生怕我是一場幻覺。
無奈下,我躺到了他旁邊。
距離近在咫尺,他呼吸灼熱滾燙,眼裡閃過不敢置信。
「再不睡,我立馬就走。」
沈函連忙閉上了眼睛,還死死攥著我的手。
我沒有掙開,任由他拉著。
借著月色,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輪廓,撫平他的輕蹙的眉心。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輕緩綿長。
沈函,做個好夢吧。
我們還有很長時間。
17
他出國之後,我搬來跟沈奶奶一起住。
離婚相關事宜委託律師全權負責。
沈奶奶不僅不抗拒請保姆,反而還跟我開起了玩笑。
「沒想到還有一天能過上這種奢靡的日子,舒坦!
「以後我和小函各論各的,甩了他可以,甩了我不行哦!」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無奈。
她既有種歷盡千帆的從容,又天天上網,化身搞笑女衝浪。
哪怕我並不擅長和長輩相處,沈奶奶也總是令我如沐春風。
在她身邊,我感受到了久違的家庭溫暖。
心底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似乎也在漸漸癒合。
......
我沒想到和許晨燁會再以這種方式見面。
他砸開我辦公室的門,下巴綴滿了短茬,雙眼布滿了紅血絲,渾濁又疲憊。
不到一個月,就憔悴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
「許總,你不會敲門嗎?」我摘下眼鏡,溫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
「因為,」他瞬間紅了眼眶,嘴唇輕顫,「你不願意見我。」
「我們好像沒必要見面。」
「有必要——」
他慌亂地摸著自己的衣兜,視線卻不肯從我身上離開,幾近貪婪地盯著我。
當他拿出那枚貓咪鑰匙扣的時候,我的呼吸不可抑止地滯了一瞬。
「我在你房間的玻璃櫃里看到的。」
許晨燁的指尖不停顫抖,嗓音沙啞到了極致:「是你!當初是你救了如意對不對?我早該想到的,它對生人十分警惕,卻這麼黏你......」
我讓王叔準備了兩把鑰匙,其中一把掛在了貓屋的旁邊。
誰知道王叔促狹,竟然還買了一對情侶鑰匙扣。
美其名曰,定情信物。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食堂阿姨會知道我喜歡的菜,門衛為什麼會給我開後門,都是你安排的,對不對?許晨熙說,我爸原本已經打算放棄我,你是為了幫我才會跟我聯姻,對不對?」
他急切地逼問我,像溺水的人,迫切地想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我喉頭忽然乾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原本以為將永遠塵封的秘密竟然會以這種方式揭開。
像沒入湖中的石子,淺淺激起幾圈波紋,又轉瞬即逝。
「是或不是,有什麼意義嗎?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許晨燁怔怔地看著我,情緒猛然崩潰,淚水毫無徵兆地落下。
「不值一提,好一個不值一提!那你當初冒著生命危險救我,也是不值一提嗎?!」
他絕望地嘶吼,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
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掌猛地攥住,空氣驟然稀薄。
18
那是一段窒息又不堪的回憶。
學校組織同年級野外郊遊。
我透過大巴的窗戶看到了許晨燁。
他不太合群,繞過人群自己去了樹林深處。
旁邊一個女生抱怨蚊蟲很多,看到她身上密密麻麻被蚊子咬的包。
我把自己調製的香水借給她,有防蚊蟲的功效。
她受寵若驚地說了聲謝謝。
這個女生就是唐琳。
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瀉而下,老師讓我們立刻返程,沒人注意到未歸的許晨燁。
我跟老師打了個招呼就衝進了樹林。
許晨燁的電話打不通。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前面居然發生了山體滑坡。
我顫抖著撥打王叔的電話,再也顧不上暴雨,扔掉傘踉踉蹌蹌地往前跑。
小腿被尖銳的石頭劃破一道道傷痕,我渾然不覺,一遍又一遍大喊許晨燁的名字。
終於在經過一處被掩埋的陡坡時,聽到了微弱的呼救聲。
心臟瞬間高高吊起,沒有工具,我用兩隻手艱難地刨開泥石。
等看到許晨燁的時候,他已經幾近昏迷,臉色蒼白,額角上還混著血跡。
我費力地把他搬出來,正打算撥打 120,就看到了遠處的救援隊。
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地,我悄悄繞到另一邊離開了這裡。
回家之後,我因為發高燒陷入了昏迷。
一醒來就被祖父關進禁閉室,連著跪了好幾天。
時家未來繼承人竟然為了救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祖父用他的拐杖狠狠打在我身上,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你媽就是個耽於情愛的廢物,居然還為了男人去死,你也要效仿她嗎?你知道你爸有多少私生子在盯著你嗎,你一旦犯錯,多的是人頂替你!這件事傳出去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軟肋是那個男的,你以為自己能有什麼好下場,只會被生吞活剝!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不知道嗎,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喜歡許晨燁。
只有毫無干係,我們兩個才能安然無恙。
我跪著求祖父,手上密密麻麻的傷口痛進心裡。
彷彿再一次看到了曾經那個無助又無能的自己。
「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祖父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會成為最完美的繼承人。」
他拄著拐杖,眼神幽深地看了我很久。
良久,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我再次回到學校之後,許晨燁已經開始圍著唐琳轉。
我看到他溫柔地喂唐琳吃冰淇淋,眼裡的寵溺怎麼也遮不住。
陽光太刺眼,我的眼眶不可抑制地泛酸。
這件事成了永遠的秘密。
我被迫出國留學,和許晨燁再也沒有交集。
直到正式回國接手時氏,許晨燁和唐琳分手。
兜兜轉轉,我以為這是緣分,所以牢牢抓住。
但終究只是我的執念罷了。
19
許晨燁顫抖著拿出那瓶香水。
「我當年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唐琳跟救援隊一起過來,我以為是她救了我......」
他聲線澀啞,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崩潰到了極致,眼裡只剩下痛苦和不甘。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啊!」
我深吸一口氣:「都過去了,沒什麼好說的。」
怪不得唐琳看我的眼神忌憚又躲閃。
怪不得許晨燁會突然喜歡上毫無交集的唐琳。
原來是她將錯就錯,冒名頂替。
「過去?你告訴我怎麼過去!為我做了這麼多卻什麼都不告訴我,你以為自己很偉大嗎?」
他雙眼猩紅,死死咬著牙關,脖頸的青筋應激虯起得可怕。
「還是說,高高在上的時大小姐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逗樂的玩物,興緻來了就高高捧起,一旦厭煩就隨意丟棄——」
他猛地衝過來,狠厲地禁錮住我的肩膀,指節發白。
「時瀾,你沒有心嗎?!」
一字一句破碎又卑微,眸子被霧氣浸得灰敗不堪。
我氣急反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你想聽什麼?想聽我為了救你高燒不退,被罰跪了整整五天?想聽我回到學校後,看到的是你和唐琳嬉戲玩鬧?或者,你想聽唐琳回國的那天,我在你們的酒店樓下等到天亮?」
許晨燁消瘦的身形搖搖欲墜,眼裡滿是不敢置信和無法言喻的恐懼。
我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許晨燁,你配嗎?誰救了你你就愛誰,你怎麼不去愛救援隊,怎麼不去愛醫院?隨便到無可救藥!你明明結了婚,可還是選擇出軌,絲毫沒有道德底線,下賤又無恥!認錯人的是你,做錯事的也是你,你倒有臉反過來指責我——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唐琳,你都是一個只會推卸責任的蠢貨罷了!」
我每說一句,他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麻煩把離婚手續辦了,你已經拖了兩個月了,我沒時間陪你玩。」
許晨燁眼瞳失了焦,臉色麻木又慘白。
他別過頭,手指顫抖地按著眼睛,倏然嘶啞地笑了。
「好,如你所願。」
20
一得知我離婚的消息,父親就怒氣沖沖地上門質問我。
「當初是你要跟許家次子結婚,現在說離就離,你把時家的臉面放在哪裡!」
我從容地坐在沙發上,隨意撈起一本財經雜誌,不緊不慢地開口。
「放心吧父親,對時許兩家的合作沒有影響。」
「你個孽障,翅膀硬了是吧?!」
我淡淡抬頭,望著眼前這個面容暴怒的中年男人。
多年縱身在酒肉情慾中,他的身體已經潰敗得差不多了。
每天都要靠各種昂貴的進口藥物才能維持正常的生活。
可他絲毫沒有收斂之意,依舊出入各種風月會所。
我眼裡的厭惡幾乎快掩飾不住。
自我出生起,他就從未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反而是為私生子謀劃如何將我拉下時家繼承人的位置,甚至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在這個家裡,我從未感受過親人的愛。
圍繞我的,永遠只有陰謀、算計、壓迫、承擔......
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我緩緩笑了。
「父親,您這些年滿天飛的各種桃色新聞,說起丟臉,女兒還是比不過您啊!私生子跟批發似的,不少人想跟你求生子秘方呢,真給咱時家長臉啊。」
他瞪圓了眼,一張老臉不停抽搐,顯然沒想到這個向來乖巧的女兒會忤逆他。
「誰允許你這麼跟老子說話的,反了天了!」
一個巴掌高高揚起,我站起身,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再也不得寸進。
「你!你!狗娘養的!」
他氣得渾身顫抖。
我輕輕鬆鬆掀開他,嫌棄地用手帕擦了擦手,眸色一片森寒。
「看來您還是沒看清時家現在是誰做主,再搞小動作的話,我可不能保證您還能過上現在的奢靡生活。我不會給你的私生子任何好處,勸您還是多活幾年,給寶貝兒子攢老婆本吧。」
他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可我卻看到掩藏在眼底中深深的恐懼和忌憚。
我嘴角的笑意肆意又嘲諷。
主導者的身份驟然轉換,我早就不是連一隻貓都做不了主的小女孩了。
21
三年轉瞬即逝。
我來參加好友姜瀾的生日宴。
她笑眯眯地打趣我:「什麼時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我抿了口酒,但笑不語。
姜瀾眸光閃著八卦的光,歪了歪頭,朝角落裡沉默不語的許晨燁投去視線。
「你們離婚後,他就後悔了,一直跟在你後面跑,你就沒想過回心轉意?」
離婚後,我不想再和許晨燁有什麼交集,可他卻總是出現在我視野中。
每一次都自然得像是偶遇,讓我連驅趕都找不到理由。
聽說唐琳的孩子是前夫的,他們大吵一架,正式分了手。
許晨燁還給了唐琳一大筆錢,徹底坐實了最強舔狗之名。
許父一怒之下將他掃地出門。
最後唐琳也沒有討到好,她回到前夫身邊之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孩子沒保住。
然而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眉頭舒展開來,戲謔地睨著姜瀾。
「那你當初怎麼沒有回心轉意?」
姜瀾:「......」
「行了,知道你有新歡了!」她沒好氣地嗔了我一眼。
「那個弟弟什麼時候回來?」
我摸出一根煙,剛放進嘴裡,就想到某人的叮囑。
笑了笑,扔了。
「快了。」
宴會結束後,我揉了揉眉心,打算讓王叔來接我。
許晨燁跟了出來。
他喝多了,身形有些不穩,看見我回頭的那一瞬間紅了眼眶。
「時瀾......」
聲線顫抖,藏著幾分小心翼翼。
我禮貌地朝他點點頭。
三年前,許晨燁放棄股份,求許父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讓他進入子公司歷練。
他不負所望,拿下一個又一個項目。
現在成績斐然,外人都誇讚許父兩個兒子都有大出息。
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碰面時還是要客氣地叫一聲許總。
對比三年前,他現在沉穩又克制,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再也沒有見過他失態的樣子。
然而這一刻,深不見底的眼神中卻久違地看到了脆弱和隱忍。
他嘴唇輕輕翕動,卻吐不出一個字。
我轉身往前走,他竟然大步衝上來從背後抱住我。
「放手!」我蹙眉用力掙脫,他反而越箍越緊。
「不放!瀾瀾,我真的錯了,這三年我沒有一刻不在後悔,我努力變好,只想配得上你,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唐琳的孩子不是我的,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興嗎?我甚至開始感激她,因為我終於有了再次追求你的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和如意真的很想你......」
我沒有開口,耳邊只有冷風吹過枯葉的簌簌聲。
倏然,一顆滾燙的淚水沒入我的脖頸,許晨燁哽咽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每天都洗三遍澡,你不要嫌我臟好不好?我不在意你和沈函的關係,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哪怕……哪怕做個情人,我也願意,行嗎?」
我絲毫不為所動,冷著臉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卑微至極,他嗚咽出聲。
「瀾瀾,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求你,不要這麼輕易把我丟開好不好?」
「不好——」
22
我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緩緩回頭。
沈函站在不遠處,一身風衣襯得他身形頎長。
三年時間,他褪去青澀,面容更加冷峻,雋秀的眉眼多了幾分鋒利。
跟當初那個黏人的小孩判若兩人。
他大步走過來,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眼神陰沉地盯著許晨燁。
「前夫哥,你想對我女朋友幹什麼呢?」
這個稱呼把我逗樂了。
我忍著笑拍了拍他:「好了,回家吧。」
沈函立馬變得溫和乖順,他小心翼翼地牽起我的手,笑容揚起,像得到糖的孩子。
許晨燁呆愣地看著我們旁若無人的親昵。
眼裡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只剩無窮的悔恨。
他扯開嘴角慘然一笑,踉蹌著後退兩步。
嗓音澀啞又顫抖。
「時瀾,看來我真的沒機會了,對嗎?」
我看向他,微微彎唇。
「給自己留一點體面吧,許晨燁。」
眼淚瞬間如開了閘的洪水,他胡亂擦了擦,抿唇深吸一口氣,自嘲地低下頭笑了笑。
「沈函,你要是不好好對她,我弄死你!」
沈函挑了挑眉:「大哥,我可不像你一樣眼瞎,放著明珠不要,偏偏把野女人當成寶,實在太蠢了。」
「不過,」他笑得單純,「真是謝謝你了,前、夫、哥!」
許晨燁死死攥著拳,青筋從手背蜿蜒而上,凸起得恐怖。
可眼神卻藏著深深的無力和悲痛。
沈函向來會殺人誅心。
我扯著他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沈函緊緊牽著我的手,溫暖的體溫驅散了初冬的寒意。
「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居然碰到了挖牆腳現場——」
他停住腳步,落寞地垂下眼睫,悶悶開口。
「姐姐,我好吃醋。」
心底莫名軟了一角,我神色柔和下來。
在他面前,所有的情緒彷彿終於有了棲息地。
「沈函。」
「在呢。」
「我想吻你。」
在他呆愣的表情中,我輕輕壓下他的後頸。
呼吸驟然拉近,溫軟的觸感傳來,他身上的淡香將我覆蓋。
在霓虹燈下的映照中,初雪緩緩落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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