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踩五年縫紉機的真實經歷——（13）失足女的良心

小花要「上山」去了，上山就是投監的意思，她被判了八個月，一般象她這種失足女，進來後也就是關一段時間就放出去了，她是因為抓她的時候想逃跑，被揪回來後咬了辦案的人的手。

小果卻平安無事地出去了，我們都有個疑問，象她得這種病的人出去，要是重操舊業的話，那豈不是誰找她誰倒霉啊。

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濕，洗了衣服要好幾天才能幹，趕上下雨天更是五六天也幹不了，所以我們盡量少洗衣服，但有時候也不得不洗。

小花把自己僅有的一條內褲洗了，正好趕上陰雨天，還沒等幹了，就收到了上山的通知，更不巧的是，她發現自己身上的過來了。

要是沒有還好說，大不了不穿內褲，但過來了就不行了。她左顧右盼，大聲說：姐姐們，阿姨們，誰能借我一條內褲啊，我出去了還給你十條。

沒人接她的話，她又問了一遍，平姐不耐煩地說：去去去，哪有多餘的給你。

平姐手下的那個李美茹陰陽怪氣地說：你麗心姐姐有不少呢，你看看她舍不捨得借你。

小花迅速朝我看過來。我趕緊躲開她的目光，假裝跟周姐說話。

小花走過來，站到我跟前，低眉順眼地說：麗心姐，把你的內褲借我一條，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當下就拒絕了：姐不是小氣，我也就剩兩條了，萬一我有個急用，我也沒地方要去啊。

小花施展出她撒嬌賣萌的本事，拉著我的胳膊，扭著腰身：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你不能看著我這麼狼狽吧，等我出去了，一定加倍還你。我男朋友現在聯繫不上了，我賬上的錢都花完了。

我沒有吭聲。小花竟然哭了：姐，我從小就沒有媽媽在身邊，也沒有姐姐，來到這裡，我都把你們當我的姐姐。但是好多人不喜歡我，只有你沒有嫌棄過我。實在不行，我走之前替你值個夜班。

我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一下子就心軟了。起身就拿了一條給她，也沒打算讓她值班。她都要走了，這輩子或許就能幫她這一次了。

沒想到小花很認真地記下了我的電話號，還說這個恩情她永遠不會忘記的。

第二天小花就離開了。七個月後我收到了十條內褲，還有十雙襪子，是小花出獄了，沒有忘記它的承諾，真的十倍還回來了。

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幾年後小花得知我刑滿釋放，她打我的電話聯繫到我，還加上微信，給我轉了2000塊錢，說我剛出來用錢的地方多了，讓我拿這些錢買幾件衣服。

她還告訴我說，她這錢是乾淨的，她出去後跟男朋友分手了，先打工後來又擺了個小攤，現在開了一家賣衣服的小店，自食其力了。

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但是錢我沒有收，我已經十倍地收回了，不能再要小姑娘的錢。

小花走後，號里又恢復了以前的沉悶。

好在過年了，大家的心情都好起來。中國人就是這樣，這個年，不僅象徵著與家人團圓，辭舊迎新也代表著想把過去不好的事情丟掉，希望新的一年會有好運。

哪怕來到這裡面的人也是，過去的一年充滿了痛苦掙扎，總算又熬過去了，還是對即將到來的一年充滿希望和幻想。

管教每天都會出現在門口念一些人的名字，那是家裡給打過錢來的。我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希望突然聽到我的名字，是我丈夫給我打來了錢，哪怕只有幾百塊。

但我還是一天天失望了。開庭的時候，我告訴律師不要讓家裡給我打錢了，這一千塊錢夠我花到過完年了。因為我知道父母已經花了不少錢，他們掙錢也不容易。

我用賬上僅剩的兩百塊錢開了賬，周姐也花了兩百塊錢。我倆買了袋裝的雞腿和豬頭肉，還有水果和蛋糕。除了這些，還有日用品。看起來也就一點點東西，花了四百塊錢。

不得不說這裡面的東西真貴。

過年那幾天，我們還點了兩次炒菜。這裡面的炒菜分為大炒和小炒。

大炒就是硬菜，紅燒肉、排骨、炸帶魚、土豆燉牛肉之類的，100塊錢一份，就很小巧的一個餐盒裝著。肉和排骨只有十幾塊，我還數過，不到二十塊，摺合六七塊錢一塊。

誰要是買回來，還得挑幾塊給號長。要是不送，下次她就不讓你買了，這就是人家的權利。

號長收的多了，吃不了的，還能賞給蘭子這一類的小跟班和心腹。我們雖然看不慣，但也沒辦法，這就是遊戲規則，就算是平姐和榮姐，也得遵守。

跟我一起吃飯的周姐，雖然也是霸道的人，但她也不願意因為這些小事給自己找麻煩。她不給我給也是一樣的，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倆是一個槽子里吃飯的人。

至於小炒就是炒素菜之類的，西紅杮炒雞蛋，黃瓜炒木耳，炒青菜之類的，三十到四十塊錢不等，小炒就不用給號長了，就一點兒素菜而已。

過年的那天，不用學習也不用坐板，伙食也改善了，中午竟然還有餃子。是用一個大盆端進來的，明確告訴每人十個，不許多拿。要是不這麼說的話，排在前面的人會都搶光。

其實盆里不止那麼多，都領完還有剩餘，就每人再給兩三個，直到都分完為止。

最後我分到了十五個。連湯帶水餃子好多都煮破了，那也吃得很香。

當然餃子不可能是食堂的人給你現包的，都是外面買來的速凍餃子，餃子不夠吃，還有饅頭和米飯，每人還有一個煮雞蛋。菜里也有幾片肉了。吃完飯每人還有一個蘋果。

這就是一年之中最好的一頓飯了。

吃飯的時候，有人笑有人哭， 就連暴躁的平姐也哭了，她進來一年多了，也是因為非吸進來的，一直沒有個結果。丈夫已經跟她離婚，還沒等她的事情有個結論，早就有新人進門了。也是家裡弟弟條件還不錯，給她強撐著這裡面的臉面。

她說丈夫以前很窮，她結婚後絞盡腦汁想多掙些錢，最後一個親戚開的廠子需要資金，問人們借錢許以高息，她自己沒錢，就四處說動親戚朋友同學去拿錢放到她這裡，廠里許她三分利，她給別人兩分，她從中掙利息差價。

結果那個親戚的廠子資金鏈斷了，暴雷了。她就進來了。雖然她的案子金額沒有龍姐那個大，但牽扯的人廣，所以拖了很長時間。

我們對於別人的難過已經麻木了，因為每個人都不是順順利利的，要是過得稱心如意也不會進到這裡面來了。

我跟周姐開的賬不是一兩天就吃完的，放在那裡隔三岔五才拿出來一點，直吃到正月十五過完。

我不知道的是，當我在過年那天吃到一頓可口的飯菜而心滿意足時，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我的家裡，父母卻看著一桌子菜難以下咽，聽著別人家的鞭炮聲淚流滿面。

我走後的幾年，家裡沒有放過鞭炮。

讓我沒想到的是，過完年號里會進來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太太。我沒有能在父母跟前盡孝，卻被迫盡心儘力地照顧這個老太太兩個月。真是無奈又諷刺。

不過我也因為照顧老太得到了管教的另眼相看，所以這世間的事就是有因有果，有舍有得。

這是作者一位親戚的經歷，如今她已經正常生活，那段日子讓她成長和蛻變。我把她的經歷寫出來，一是剖析特殊環境里的人性，二是警示世人，切莫做違法的事，沒有任何不良導向，也請勿對號入座。如細節有不準確的地方，敬請指點。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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