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孩到女人：談談史航的性騷擾事件

十幾個女性同時揭發史航性騷擾女性的新聞熱搜中，再次讓我感到女性成長中，最危險的時間段就是16-30歲之間。

因為這個時間段，身體最美，心智不成熟，還要決定很多人生大事，考學，入職場，戀愛，結婚等。

就像故事裡全世界都渴望擁有的稀有寶石，落在了毫無操盤能力的草民手中，擁有權力的國王派衛兵來追殺你（權力），狡猾的鄉紳欺騙你（渣男），還有騙子操控（pua你）……

性資源玩家，可以翹起地球（鄧文迪），但是多數情況下，未諳事實的年輕女性都是被「撬」了。

至少我們這一代，教育里從來就沒有「怎麼分辨男人，怎麼保護自己，怎麼有力量、有能力說出不……」

這些理應提前避坑的生活常識，要付出很多代價自行體會。相反，在一路在成長過程中，很多規訓的潛台詞是在剝奪女性力量，比如「你是女孩子，你要乖巧懂事」「女性不要太強勢，會嫁不出去」等等。

女性，是被放在「規勸為賢惠溫柔付出的好妻子好媽媽」這樣的社會評價系統里被審視的，也同時作為權力結構里可佔有的社會資源存在。

而史航的事件中，疊加的危險有兩個：

第一個，受教育程度高反而壓抑了本能的拒絕。

在這次史航性騷擾事件中寫長文的小默，就是在被性騷擾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反應是「不要被人發現」「不要社死」，而且她還自我懷疑，「我是不是不識逗「「我一個三線小城來的姑娘，我是不是不懂北京文化圈裡經常會出現的這種開放，我是不是要用開得起玩笑，掩蓋我的慌亂和土氣」。

即使是在覺得特別噁心的情況下，全身僵硬，她的腦海里始終沒有出現報警，拒絕，反抗，而是一直一直在檢視自己的「價值觀「，是不是「夠不上」她所嚮往的那個圈子。

她的反應來自自我審視，而不是生理不適，她有很多數不清的「價值觀」要理順，才能作出了合適的反應，包括事件發生一年兩年後，她都還在自我審視，消化這裡面的是非黑白，這讓她耽誤了太多時間。

作為社會人，得體嗎，合適嗎，對對方人脈的恐懼…… 這樣的利弊考量，讓她壓抑了自己的本能。

第二，自我實現的夢想，尤其是權力和才華的光環，在混淆女性的判斷。

女孩子的有一些「餅「是社會給畫的，可是畫餅的時候社會又把女性自我實現道路上的潛規則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這就讓女孩子真的遇到一些事的時候，發現一切跟自己想的不一樣，非常被動。

「男女平等」，這種權利上的平等實際上又說的其實是不平等，因為如果真的平等，為什麼有這句話出來？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年輕女孩真的只有在遇到一些事的時候，才會懂這些潛規則給自己帶來的是什麼。

家庭成長環境比較好的，比較順利的女孩子，尤其單純樂觀，這樣的信息差，這樣的未成熟的世界觀，造成了噁心男人的「作案空隙」。

女性可以有自己的夢想！也可以要追求自我實現！完全可以喜歡電影！喜歡媒體！也可以進入任何一個行業——但是，但是，有些行業充分依賴「人脈「，而你初入其中，事實上是很危險的。

當小默寫出自己不敢反抗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圈子「條條大路通史航」的時候，我覺得她某種程度上寫出來很多人的恐懼。

年輕女孩，在文化圈初出茅廬，再有才華也是需要有人「肯定」的，如果沒有人「肯定」所謂你的「所謂才華」，你在文化行業混不下去。

而這種肯定，只能是這些位高權重已經佔領了話語權的一票男人的肯定，如果不是史航，也會有別的航（那些被寵壞的中年男領導），打著才華和藝術旗號「不拘小節」地跟你討論文化和藝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如果還想混下去的話。

權力，就是他們作案的掩護，因為他們是你自我實現路上避不開的人。

另一方面，有夢想的文青女性，對中年有才的男領導還是有幻想的，那些才華讓她們忽略了他們噁心的肥胖身體，酸臭的味道，對出格的試探，保持得體的微笑，深知要配合一下，告訴自己，他們只是「風流倜儻，才子都是這樣」。

往往要到三十多歲混成職場油條之後，才會發現那些所謂男領導的才華，完全來自自己的想像力，是一種職場霸凌。

像小默一樣，如今找到了真心的、健康的戀愛，才發現過去自己並未被某些男性尊重。她們最終會發現即使現在的戀愛對象，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直男，完全get不到你靈魂的浪漫，也比操著一口油膩的風花雪月的文化圈男領導，要更適合收留你的靈魂。

幾乎沒有女性在傳媒文化行業沒有受過騷擾，一個靠採訪、靠前輩提攜機會的圈子，採訪對象都是位高權重的領導，給你分配採訪機會的也是位高權重的領導，都是你入行的時候敢隨便得罪的嗎？你還混不混了，而且哪裡都差不多，換一個工作難道就好一些？

在社會結構未給予女性寬闊的自我實現空間，有了職場夢想的女性，真的很難，去理解自己作為女性有什麼區別男人、更難的職場處境，就是這些「將熟未熟」的年輕女性最大的功課。

最好的支持來自我們確實有更多中年女性當上領導，營造更為性別友好的職場環境。

李一諾有句話我很感動，她說，她在職場上的奮鬥，不僅是為自己，也為了讓自己的存在，鼓舞后來的女性，因為有些事只有中年女性領導可以做到，她們跟男性的視角完全不一樣。

這充分說明了，每個個體都是整體的一部分，女性今天的奮鬥也不是為了自己，只有整體的社會性別觀念往前在推進，生存環境才好一些。

我在回答知乎的問題里說過，女性不同美的階段有三個，第一個是自然之美，是年齡帶來的，青春在女性身上健康存在就是一種美，但是女性對這一層美是無知覺的，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美，她只是一顆鮮美的果實，再美好，過是自己無法品嘗自己的美好，是被物化的美。

第二層是人性之美，這是女人經歷了世事，呈現了人性的複雜的美。像《黑暗榮耀》里的宋慧喬，她為成長和力量付出了代價，變得有點狠，有點疏離。

她不再是自然之果，而是自己的作品。她的智性和情感性疊加著創傷和掙扎，她在消化自己的人生，這代表她的美里有了一些攻擊性。或許，舉證史航們的女孩就在經歷這樣的黑化階段。

如果可以，女性還有第三層的美，是一個女人在經歷了凌厲的攻擊階段，她重新回到自身的完整，感到什麼再也不能剝奪她，帶走她的完整。這些經歷在她身上重又回到了「意義」和「啟示」階段，她無需隱藏最羞恥的，也擴充著對世界的認知，她的美好擁有了很多其他的可能，而她的才華不需要他人肯定，而是儘力做自己能做的，比如以自己的存在營造更好的職場氛圍。

女性的集體創傷必須得到申訴，每次在性別的社會討論中，被看見理解，再重新找回完整，都是我們要做的功課，要讓愛再次回到這樣的女性自己的心裡，這是她們應該得到的療愈，沒有人應該、可以傷害她們的自我完整。

願有更多年輕的女性被這樣的光照亮，願她們的才華所賦予她們的想像力，不再用在中年猥瑣的男領導身上，不再添加權力帶來的光環，而成為自身力量的指引…… 

作者：miss蘑菇姑姑，情景療愈寫作推廣人，蘑菇心理自習室創辦人。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多家媒體心理專欄簽約作者，一位深耕心田的書寫者，已出版書籍《一邊焦慮，一邊成長》本文轉載自公眾號miss蘑菇姑姑，已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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