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高潮農中的歷史記憶張|玉川、張國梁

原創 善國文化 2021-07-24 09:14

我們二人曾有過一段終生難忘的共同辦學的經歷。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創辦高潮農業中學的一段激情燃燒的日子。我們同心同力,胼手胝足,砥礪向前,維艱維難,用心血和汗水譜寫了當地的一個教育佳話。日月如梭,四十多年過去了,那段歲月至今讓我們刻骨銘心,長相回憶。

1975年,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尚未結束。全國教育戰線轟轟烈烈貫徹落實毛主席關於教育改革的「五·七」指示,教育改革成為時代潮流。當時滕縣各公社、大隊普遍掀起了學習推廣呂坡經驗創辦新型農中的熱潮。呂坡農中的辦學宗旨就是落實「五·七」指示,培養新型勞動者,為當地農村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培養又紅又專的接班人。

當時縣革命委員會教育組專門組織了以滕縣師範學校學生為主的工作隊,分赴各公社,幫助人口比較多的大隊創辦農中。派到大塢公社的工作組是滕縣師範的3個學生張喜梅、靳明蘭、任中振。在工作組的動員下,高潮大隊向公社表態,在這場教育改革中一定走在前面。黨支部決定由書記張兆乾親自挂帥,貧管主任姬生雲主抓,籌備創立「高潮中學」。辦學宗旨是培養符合農村社會主義建設實際需要的又紅又專的農業技術人才。學校招收初中畢業生,進行高中階段教育,半天學習半天勞動,學制兩年。

3月初,大隊黨支部把玉川老師從大塢聯校抽調出來,擔任農中教師,並負責具體抓學校創建工作。辦學第一位的是物色教師。當時對農中教師的選擇標準是:政治素質和思想作風過硬,既有學識又有生產實踐經驗,業務上能夠勝任高中階段教學的回鄉知識青年。

那時農村人才缺乏,找個合格的老師實屬不易。儘管高潮大隊是一個4000多人口的生產大隊,曾經是鳧山縣政府駐地,歷史上文化就相對發達,但想找幾個能站在高中講台上講課的教師也不是那麼容易。玉川老師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一個最佳人選,就是高中畢業回鄉不久的國梁。這時國梁正在果園當技術員,學生時期一直品學兼優,是師生公認的出類拔萃的人才。於是,玉川老師向黨支部大力推薦,經研究批准,國梁到農中擔任教師。

4月份學校開始招生,我倆滿腔熱情,全力以赴,宣傳、發動、走訪、動員、統計,做了大量艱苦細緻的工作。因為初中畢業年齡尚小,還是個「半勞力」,還要長身體,多學點知識,再加上是農業高中,學生半日學習,半日勞動,記半天工分,家長學生也都樂意接受。十多天時間,我們就招收到33名往屆初中畢業生。

教師學生都有了,開學在即,教室如何解決?於是黨支部決定:校址設在張氏祠堂。祠堂中有清代建的三間房子,是以前張氏先祖專供孩子上學的私塾,時稱「大學」;在二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都曾在這裡辦過小學。我們今天在這裡辦學,真是「名副其實」。教室確定,沒有課桌怎麼辦?我們因陋就簡,用水泥板、石板壘砌成課桌,凳子由學生自備。我們在教室內泥了塊黑板。祠堂里環境優美幽靜,教室門前有一棵千年古槐,合抱之粗,雖樹心空了大半,但生命力極為頑強,夏日枝繁葉茂,陰翳蔽日,老師學生下課後都喜歡在樹下活動。

學校建成,需要一面校旗,國梁老師畫了一個圖樣,跑到供銷社買了一塊大紅布,送到裁縫鋪,做了一面很大很漂亮的校旗,旗上十分醒目地綉著四個白色大字:「高潮中學」。

後排左起為本文作者,中排為當時的村支書及公社教育組長和貧管主任,前排為當時滕縣師範的學生。

4月5日,學校舉行隆重的開學典禮,我們邀請了公社教育組、縣教育局工作組、大隊領導和12個生產隊的代表參加,會場上張燈結綵,鞭炮齊鳴,動靜甚大,氣氛熱烈。學校校長、大隊黨支部書記張兆乾做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學校貧管會主任、教師、學生代表先後發言,會場上群情振奮,士氣高漲,信心百倍,大家都表示要把學校辦成一所有水平有特色的農業中學。

開學之初,沒有經驗也沒有教材,我們想方設法把課程儘可能開好、開全。按照上級要求和農村現實需要,我們開設了政治、語文、數學、物理、化學、農業基礎、音樂課。政治課以當時報刊文章、毛主席著作為主。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是大隊黨支部書記兼農中校長張兆乾上的第一堂課,就是村史教育課。他有私塾功底,口才相當好。在課堂上,他講當年日本鬼子侵略中國,在大塢殺人放火血債累累;講國民黨還鄉團作惡多端草菅人命;講地主老財欺壓百姓,字字血聲聲淚;講毛主席共產黨恩重如山,建立新中國為人民謀幸福。他的講課對學生樹立正確的思想觀念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由於學校初創,僅有一個教學班,我們4位老師每人都是身兼多職。玉川老師是學校業務負責人,同時擔任語文和音樂兩門課的教學。國梁老師負責教數學、化學,還兼任學校財務工作。可以說我們每位老師都是滿懷激情,努力想教好學,為農村社會主義建設培養出又紅又專的人才。

玉川老師教語文,但沒有固定的語文教材,只能自選自編教材。第一年教材內容主要是毛主席詩詞和古今短小精悍的文章,巧妙地把語文知識穿插進去。直到第二年,上級教育部門才統一配備了農中語文課本。語文課上,老師帶領學生大聲朗讀毛主席詩詞,上六盤山、訪黃洋界、到韶山、賞北國風光、游北戴河,讓同學們貪婪地吸收到了詩詞中極為豐富的營養。同時還讓學生學習掌握語文基礎知識,提高他們的語文水平。

國梁老師知識功底深厚,教學基本功紮實,講課生動,重點難點突出,在教學工作中表現突出,深得學生好評,被公社評為優秀教師。1976年冬天公社集中全公社的老師,在滕縣三中舉辦「教育革命學習班」。學習班開學典禮上,公社領導表揚了高潮農中自己動手不斷改善辦學條件的做法,宣讀了對全公社優秀教師的表彰決定,國梁老師名列前茅。開學典禮結束時,公社教育組長找到國梁老師,要求他寫一篇教育革命的文章。晚飯後,我倆商量著寫了一篇《談教育革命實踐幾點體會》的文章,當晚玉川老師用毛筆寫成大字報,第二天我倆把它張貼在學習班開闢的專欄里。

學校是青春之地,校園裡不能沒有歌聲。為了豐富學校生活,活躍學習氣氛,讓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玉川老師教學生唱毛主席詩詞歌曲、《長征組歌》、歌劇《洪湖赤衛隊》插曲、農業學大寨的歌曲,還教學生學習拉二胡、吹笛、彈琴等等。

我們搜集到幾十本書,建立了圖書室。當時祠堂西北角有兩間小西屋,我們就把圖書室設在那裡。我們製作了借書證,學生憑證借閱。為了增加圖書數量,我們把大部頭的書如長篇小說,分成若干冊,糊上新書皮,讓一本變多本,藉以擴大閱讀量,儘可能滿足學生的讀書需求。

為了讓學生有條件鍛煉身體,我們想方設法,搜集木料,打了一副乒乓球桌,學生可以在課餘時間打球。為了活躍學校的文娛生活,我們配備了一部分樂器,如笛子、二胡、月琴鑼鼓等。學生張光慶、賈慶永頗有文藝天賦,吹拉彈唱無所不通,我們就以他倆為骨幹,培養了一部分能歌善舞、擅長樂器的學生,組成一支精悍的文藝宣傳隊,每逢三秋三夏,就帶領宣傳隊深入田間地頭,利用社員們勞動休息時間進行文藝宣傳,豐富社員的文化生活。所表演的節目內容,不乏緊跟當時政治形勢的內容,但有一半是我倆把各生產隊湧現的的好人好事編成了節目,為社員們加油鼓勁,從而受到廣大社員歡迎。

黨支部看到農中的宣傳隊很受社員歡迎,起到了鼓舞幹勁的作用,就積極支持我們,調配了從部隊文藝宣傳隊轉業回家的玉敏做導演;從知識青年點選拔了小魏、小史、小滿三位知青,加強宣傳隊演員陣容。國梁老師受到鼓舞,他跑到縣百貨大樓,自己掏腰包,花160多元買了一隻小提琴,這在當時可是一筆大錢,相當於他20個月的教學補貼。我們宣傳隊原來只有鑼鼓、二胡、笛子等民族樂器,現在終於也有了洋樂器,每個人都受到鼓舞,更加信心百倍。

由於高潮農中宣傳隊搞得十分紅火,引起了滕縣宣傳部門的注意。當時,正值全國農業學大寨河山重安排的高潮中,濟寧地區在洪山口舉行農田基本建設大會戰,從十幾個縣調來幾十萬大軍,漫山遍野,人馬如潮,劈山造田,熱火朝天。當時滕縣革命委員會生產指揮部副主任、後來曾任山東省副省長的王玉璽,就在洪山口坐陣指揮滕縣的十萬大軍大戰洪山口,整修大寨式梯田。戰場上到處紅旗招展、人歡馬叫,其場面極其壯觀。為鼓舞士氣,加強宣傳力度,各縣都派宣傳隊前往洪山口工地加油助威。滕縣宣傳部與大塢公社聯繫,調高潮農中宣傳隊到洪山口演出,慰問戰鬥在一線的民工們。

我倆帶著宣傳隊輾轉多個工地,為滕縣大戰洪山口的將士們演出。演出的節目短小精悍,內容豐富多彩。

記得有一個節目《喜看光榮榜》深受民工歡迎,因為光榮榜上的先進人物,都是我們在現場調查後填寫的真人真事,很接地氣。學生張芹演唱的《大幹快上爭上游》:「登山攀高峰,行船爭上游,迎著困難上,頂著風雨走,能挑千斤擔,不挑九百九,學習大寨要大幹,大幹快上爭上游。」這火辣辣的歌詞,對勞動現場的民工有著直接感染力。學生馮麗華演唱的《沂蒙頌》:「蒙山高,沂水長,軍民心向共產黨,紅心迎朝陽。爐中火,放紅光,我為親人熬雞湯,續一把蒙山柴爐火更旺,添一瓢沂河水情深意長。」優美動聽,贏來觀眾的一片掌聲。女生表演唱《選良種》,演員身穿我們用黑平絨縫製的富有民族特色的肚兜,肚兜上綉著紅花綠葉,肚兜周邊鑲嵌著蕾絲邊,演員頭上裹一條花毛巾,既接地氣又有特色,每人手中端一隻簸箕,表演過程中掌聲不斷。特別是國梁老師的小提琴伴奏,琴韻悠揚,民工們覺得格外新奇。因為農村很少見到小提琴,所以社員們爭相觀看,不知這是個「啥洋玩意」。

這次高潮農中宣傳隊的洪山口之行,十分出彩,縣廣播站錄音播放,在當地影響很大,是一段終生難忘的經歷,至今歷歷在目。

農中的學生是半天學習,半天勞動,勞動基地在大隊果園。而果園和學校間的距離,步行來回一趟需80分鐘,大量時間消耗在路途。針對這種情況,黨支部決定農中校址搬遷到果園。果園騰出了3間教室,1間辦公室,師生每天自帶乾糧,果園負責提供中午一頓菜。那時生活還比較困難,師生吃飯都是啃地瓜干煎餅、喝開水,生活比較艱苦。儘管這樣,師生們苦並快樂著,學生上午學文化,下午在果園幹活,翻地、施肥、除草剪枝、噴葯澆水。他們在專門負責生產勞動的農中兼職教師帶領下,無所不幹,成了果園生產的一支生力軍。

農中搬遷後,又面臨一個新問題,即教室里無課桌,學生總不能站著聽老師講課。當時,農村學校條件十分簡陋,學生上學都是黑屋子土檯子,根本用不起木質課桌,教室也多是漏雨透風。面對這種情況,當時的教育行政部門大力提倡製作水泥紙漿課桌,即用鐵絲作鋼筋,用沙、水泥、小石子混合拌成漿,做成有桌洞有坐凳的連體式的新型課桌椅。做這種課桌凳需用模具,其工序較為麻煩。作出水泥課桌主體後,還要在桌面上及椅子上塗抹一層厚厚的紙漿。紙漿是用廢紙、紙箱之類的材料經泡製搗成糊狀,再添加一些粘膠之類的物質,然後把紙漿均勻地抹在桌面及凳面上,上了紙漿的課桌和凳子表面十分平整柔和,學生趴在桌面上寫字讀書,感覺比較舒適。

製作紙漿課桌,有一定的技術含量,學生幹不了,只有老師親自干。於是我們幾個老師利用課餘時間,犧牲星期天休息時間,爭分奪秒加油干。當時物質匱乏,鐵絲緊張,我們只好四處找門路、托熟人從供銷社買來,再把鐵絲拉直,按尺寸截成一根一根,再按課桌規格要求捆紮成鐵絲網,在製作水泥課桌時當小鋼筋用。為解決紙漿原料的問題,我們動員全體師生貢獻廢紙,有的甚至都把有一定保存價值的書報都捐獻出來。國梁老師從家中拿來幾捆傳單,這是在文革初期收集編輯成冊的一本本北大清華、人大三校的文革戰報,滕縣三中「東方紅造反團」的戰報《東方紅》,大塢聯校「硬骨頭戰鬥隊」編髮的傳單《硬骨頭》等。玉倫老師也從家中找到自己在三中上學時收集的「紅旗」戰鬥隊的傳單。這麼珍貴的歷史資料被做成紙漿,今天想起來實在是太可惜。就這樣,歷時兩個多月,我們終於做成20套紙漿課桌,使學生全用上了新式課桌椅。

當時,大塢公社教育組的領導看了我們做的課桌椅,覺得製作很精緻,把我們樹立為典型,召開了全公社10多所農中代表參加的現場觀摩會,推廣了高潮農中勤工儉學、自力更生的經驗。

農中搬遷到果園後,學校又面臨著下一屆招生的問題。果園裡再也不能騰出第二口教室了,怎麼辦?大隊黨支部和我們全體教師一致認為:高潮農中要擴大規模,必須再選新的校址,新校址既要考慮教學,又要考慮勞動。經過實地考察分析,我們先確定了新校址,即位於果園和村子中間、又毗鄰大隊磚窯廠的大塢張氏四支林地(大家習慣稱之為北林)。這裡既不佔用莊稼地,又可以兼顧果園和磚窯廠的勞動需求,還距離滕縣三中不足一里路,有時借用教學儀器很方便。

北林地處高崗,坐北朝南,是幾百年的老墳地,滕縣到濟寧的公路在林前經過,交通便利。林中植滿了松樹和楊樹,這些樹全歸集體所有,我們可以伐一些大樹做屋樑之用。路東大隊的輪窯場,每天出磚萬塊,距離又近,建校方便。我們決定先建供兩個教學班用的教室,農中師生自己動手,暑假開工,秋後告竣。我們打報告給大隊黨支部,立即得到批准,並派出幾個泥水匠幫助建校。

我們在林地的北邊最高處,量好地基,全體師生全力以赴,六間標準教室的地基一氣挖好,然後開始夯土打實。那時沒有機器夯,只能靠人力打夯。我們挑選身強力壯的學生打夯,6人一組,輪流上陣。同學們熱情高漲,幹勁沖天,打夯的號子嚇跑了林中的小鳥。打夯不光是個力氣活,還是一個技術活。拉夯的四個人,必須對角站好,不得有偏,一齊扯緊夯繩,拉起夯就松繩,相互協調使勻勁。否則夯就打不穩,領夯者和扳夯人掌握不了夯,夯就砸不到點子上,萬一夯偏砸在腳上,那就會把腳砸得血肉模糊。因此拉夯需要大家全神貫注,真正做到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達到高度協調一致。房子蓋得堅固與否,關鍵在於夯實基礎,不得有絲毫偷工。為了這個共同目標,我們全體師生不怕苦、不怕累,有的同學被夯繩磨得手上出了血泡,也堅持不下火線。

蓋屋需要石頭,老師就帶一些身強力壯的男生,坐拖拉機上山裝石頭。師生們從石塘里,把開出來的一塊一塊石頭背上來裝到車上,運到家再一塊塊卸下來,稍有不慎,身體就會受傷。這樣一天運三四趟,沒有一個學生叫苦叫累。

建房需要石灰,老師又組織學生坐拖拉機到山上的石灰窯去拉。我們拉的是粉狀灰,裝灰時揚起的石灰粉迷得人睜不開眼,氣也不敢喘。一車灰裝下來,一個個灰頭灰臉,滿身白粉。運了三天,我們終於把需用的石灰運足。

建房還需要沙子,何處去取?為了蓋教室,我們困難再大也不怕。當時別處找不到沙,只有到離工地十里路遠的休城河漫水橋下的水中去撈。於是,老師又帶領學生跳到橋下,赤腳站在水中,一杴一杴把沙從水裡撈上來,再裝到拖拉機上運回工地。

蓋房用的磚,師生們從窯場用手搬,用車拉,有時新磚剛出窯還燙手呢!就這樣,我們把兩口教室所需的紅磚全部運到工地上。

建房得要大量木料,我們就從林地里砍樹。師生們揮動钁、鎬、杴、斧、鋸,捋起袖子幹了起來。伐樹這活,十分費體力,因為樹根太難刨,砍倒一棵大樹,要費九牛二虎之力。尤其是危險性大,稍不留神,就會造成人員傷害。老師帶學生干這種危險活,真是把攥著心。關鍵時刻,我們就把危險留給自己,保證學生的安全。就這樣,我們硬是把建房需要的木料備齊。

建房需要瓦,這又如何解決?真是無巧不成書,恰遇大塢供銷社伙房遷走,地基還給高潮大隊,有一排舊屋計劃拆除,屋上全是更換不久的紅瓦,有七八成新。姬生雲主任立即向黨支部彙報,建議拆除老屋,把拆下來的紅瓦給農中建房。黨支部同意了這一建議。於是,我們又帶頭爬上屋頂,小心翼翼地把紅瓦一塊塊地拆下來。缺瓦的問題又得到圓滿解決。

各項準備工作就緒,隨著開工的鞭炮聲,全體師生又投入了新的戰鬥。大隊派來泥瓦匠,全體師生當下工。先是砌基石,師生們把一塊塊石頭搬到泥瓦匠跟前,供其挑選使用。玉川老師在搬石頭的過程中,不慎扭傷了腰,立時就不能動了。大家都很關心,著急地圍上來問候,並用地排車把玉川老師送回了家。當天家人就把他拉到李店生氏整骨院,醫生推拿捏了一番,自己掏腰包買了幾貼膏藥,回家養傷。此時,工地上正幹得熱火朝天,玉川老師躺在家中,卻心在工地,幾天後傷勢稍有好轉,就返回建築工地,坐在工地指揮學生們干。

大約十天時間,兩口教室勝利竣工。可新的矛盾接踵而來,學生有了教室,老師們如何辦公?我們眉頭一皺,又生一計:暫時搭三間防震棚,供老師辦公。那時正值唐山大地震之後,舉國上下防地震之際,上級號召:寧可千日不震,不可一日無防。當地人家都搭有防震棚。於是,老師又帶領學生到生產隊麥場拉來了麥穰,上邊潑點水使之柔軟,把麥穰整整齊齊苫在了屋面上。麥穰厚厚的一層鋪好後,再用泥壓好屋脊,防震棚大功告成。這堅固的防震棚遮風又擋雨,冬暖夏涼,師生皆大歡喜。

終於,農中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人們面前:一排寬敞的兩口標準教室,紅牆紅瓦,大門大窗,窗明几淨,藍天白雲之下,綠樹掩映,它北依鳧山,南面通途,東臨滕縣三中,西接良田千頃,好不氣派,一片畫意詩情。這全是農中師生們汗水的結晶!

我們馬不停蹄,立刻招收了第二屆學生43人入學。學生增加了,又調來幾位富有教學經驗的老教師,我們長時間處在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狀態。我們84位師生,在這自己創造的美麗的環境里,激情滿懷,信心百倍,以嶄新的精神面貌,開始了新的學習教學生活。

新教室落成之際,正趕上舉國悲痛的日子,1976年9月9日,毛主席他老人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全校師生和全國人民一樣,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之中。那天早晨姬生雲主任從家裡拿來一瓶地瓜干酒,說要慶賀一下新校建成,藉以犒勞犒勞我們,可當我們從磚窯廠廣播喇叭聽到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國務院、中央軍委《告全黨全軍全國人民書》,大家一時沒有了教室建成的那份喜悅心情,一個個都是兩眼熱淚,玉川老師就把酒向著北京方向灑在地上,算作全校師生對毛主席的祭奠。18日,全國一致舉行毛澤東追掉會,我們師生人人胸帶白花,參加了公社統一設在滕縣三中的追悼會。

學校遷到新址後,有了嶄新的教室和辦公室,學生學習更加努力,老師們都想為黨的教育事業做出貢獻,師生同心同志,學校氣氛特別好。但我們感到教學設施太缺乏,特別是化學實驗儀器,可以說「一無所有」,怎麼辦?我們決定先從實驗田入手,用實驗田的收入購買試驗儀器,逐年累月地不斷進行教學設施建設。我們笑稱這是「一個雞蛋的家當」的新版本。

我們所處的北林,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受極左思想的影響,受到嚴重破壞,整個林地亂象叢生。林上的許多墳墓都被以「掃四舊」的名義扒開,其中好棺材、墓石墓碑都被生產隊拉走打農具、砌豬圈,林上只剩下一個個墳坑及一些沒有開扒價值的墳頭,坑坑窪窪高高低低,雜草叢生碎磚石塊滿地。林地北高南低,高低懸殊很大。我們決定利用勞動課,帶領學生平墳造地,削高填窪,在教室前面開闢出一個操場,然後再拓荒平整土地,建設農業科學實驗田。

艱巨的任務擺在了師生面前,我們個個都不畏縮,人人都摩拳擦掌,擼起袖子就幹了起來,掄大鎚、掌鋼釺、舉钁頭、握鐵杴,甩開了膀子向老北林宣戰!

這是一場非同尋常的勞動。有些墓坑,不是用磚石砌成,而是用白石灰、河沙和小米汁混合拌成的,稱為「白雲葬」,又堅又硬,竭盡全力一鎬刨下去,上面只留下一個小白點。師生們以螞蟻啃骨頭的精神,硬是把它一點一點地砸碎搗爛,填平後再取高處的黃土進行一米多深的覆蓋。尤其瘮人的是,有的百年老墳窟窿,裡邊黑古隆咚,平墳時竟然從裡邊鑽出大大小小的紅花長蟲,令人毛骨悚然,女生被嚇得哇哇叫撒腿就跑。面對困難我們無所畏懼,硬是把許多頑固的堡壘拿掉。

在一次勞動中,學生張光平一時不慎,鞋子被棺釘扎透後又扎進腳心,鮮血直淌。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萬一中了毒,受了風,後果不堪設想。老師立刻把他用自行車馱到大塢醫院,對他的傷口作清洗消毒,又打上防破傷風針。處理好傷口,老師們把他送回家中。一周後他傷口痊癒,我們才徹底放下心來。

經過師生們的艱苦勞動,北林終於舊貌換新顏,展現在人們眼前的是:嶄新的教室前,一排梧桐樹枝葉繁茂,迎風嘩嘩作響;平坦寬闊的操場綠柳環繞,操場上聳立著兩個嶄新的籃球架;一方方平整的試驗田,畦平埂直;兩排鑽天楊綠葉喧嘩,中間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到紅色的教室前;我們見縫插針,種花養草,校園裡總有鮮花盛開、爭芳斗妍。百年老林上第一次傳出了學生朗朗的讀書聲和老師洪亮的講課聲,第一次傳出了籃球比賽加油喝彩聲和一陣又一陣歡快的笑聲和歌聲。

老師們喜歡打排球,我們買來排球和球網,在操場上樹立兩根木樁,開闢出排球場,玉川、玉倫、國梁、開祥四人是排球場上最熟悉的身影。學生放學後,老師們總是先打上一會排球,然後精神百倍地去備課批改作業。

乒乓球、排球、籃球是學校里的「三大球」,我們不僅培養學生通過打球來鍛煉身體,還組織過班級之間、師生之間、與果園、與輪窯場的幾次比賽活動,提高了學生對球類活動的興趣,豐富了文化生活。

對我們開闢出的幾塊實驗田,師生們都十分珍惜,因為每一寸土地都是用我們的汗水換來的。對此我們討論設計了種植方案,甜蜜地憧憬著那碩果累累的日子。頭茬農作物我們栽春地瓜、點春豆子,用最肥沃的那塊地培植玉米良種,其他零碎地塊種上菠菜、小白菜、蔥等多種蔬菜。

栽春地瓜首先要進行地瓜育苗。育地瓜苗必須先挖一個火炕,這火炕實際上就是給地瓜種作溫床。火炕呈長方形,可根據需要確定面積大小,炕必須挖得深淺適中。挖好後,必須先在炕的底部砌一個火道,再支一個自來風爐子,上面壘上煙囪,以備燒煤提高地溫,促使地瓜種早發芽。我們請有經驗的老農給予現場指導,把地瓜種整齊地擺放在炕中,再適當灑上水,撒上一層土,蓋上草苫,最後蒙上塑料膜,就這樣,老師們輪流值班,日夜蹲守,在地瓜炕前,不斷添煤提火,細心觀察,嚴格掌握炕中溫度。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多月過去,一炕墨綠鮮亮的地瓜苗蓬蓬勃勃地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育苗成功啦!接著,老師又帶領學生在試驗田裡一钁一钁一壟一壟地栽上地瓜苗。眼看著地瓜苗成活,由小到大,由短變長,密密麻麻爬滿溝壟。我們每隔十幾天就組織學生翻秧子,不讓它遍地生根。到秋天,地瓜根部的薯塊不斷膨大,以致把土撐出了一道道裂縫,我們每一位師生都是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在生茬地里第一年栽地瓜,地瓜生長的特別旺盛,地瓜葉肥厚,莖蔓嫩胖,因此引得附近的社員夜間來偷掐地瓜秧尖餵豬,地瓜田被糟蹋得不像樣子,這會嚴重影響了地瓜的產量。無奈我們老師只得夜間輪流值班,守護地瓜田。有一個深夜,伸手不見五指,玉川老師一個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地頭上看護。夜深人靜,忽見遠處似燈非燈、閃爍不定、飄飄悠悠、忽暗忽明,他想起小時候聽人講過的荒墳野地有鬼火的傳聞。這裡可曾是百年墳場,莫非是鬼火?當時他不敢繼續往下想,點火吸煙,定神壯膽,直到東方欲曉。

收穫的季節來到了,希望終於變成了現實。我們種的地瓜,畝產創紀錄,所結的地瓜,一塊塊個頭碩大,澱粉含量甚高。我們所收的幾萬斤地瓜被生產隊的粉條加工廠一古腦收去,換回的資金充作辦學經費,給大隊減輕了負擔。

俗話說「金七月銀八月,男女老少忙收穫。」我們全校師生嘗到了這豐收的喜悅。我們種的大黃豆,棵棵果莢累累、顆粒飽滿。我們把收割的大豆攤在操場上,待豆棵晒乾,只見圓滾滾黃澄澄的豆粒兒從豆莢中蹦了出來,並伴隨著啪啪炸響之聲,實在令人陶醉。然後,我們用人力拉動碌碡軋場,轉了一圈又一圈,豆粒兒就全從豆莢中擠了出來。接著我們把豆秸挑出來,把豆粒和豆毛子打成堆,便開始了揚場。這可是個技術活,一般人都不會。這時只見王開祥老師自報奮勇,不顧自腰病疼痛,雙手端起揚場的簸箕,抬頭看了看風向,雙腿叉開站定,把學生倒進簸箕里的豆子豆毛一拋一甩,往空中用力揚起,豆毛隨風飄撇出去,豆粒兒紛紛落下,眼前一片金黃。此時有在場的學生喜不自禁大喊著:「天上下金雨了!」引得全場人笑聲喧嘩。這種詩情畫意的場景,令人終生難忘。

我們把這些黃豆存到大隊油坊,換來的油給學生炒菜吃,因為學生在校勞動,自帶乾糧,學校要管份菜。豆餅用來做肥料上地。老師們晚上加班備課時,偶爾也用豆子換二斤豆腐,加上用地瓜換來的粉條和自己種的紅辣椒,紅紅火火熬上一鍋,每人盛上一大碗,大快朵頤吃得汗流浹背,真是痛快。國梁老師邊吃邊說他的數來寶:「白豆腐,紅辣椒,熱氣騰騰一鍋熬,恰似瓊瑤浴紅濤;色紅亮,味香軟,美味入口倍覺妙,自力更生就是好。」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此後老師們就把這菜叫作「自力更生餐」。這簡簡單單的一頓餐,既改善了生活,又調節了心情,減輕了一天的勞累,給老師們平添了幾分生活樂趣。

農中農中,其辦學特點應體現在「農」字上,我們為此大做文章。為了提高玉米產量,我們在實驗田精心培育玉米良種,種上父本和母本種子,進行玉米的雜交配種實驗。進行這一試驗,必須以嚴謹的科學態度,一絲不苟的精神辛勤工作。如玉米在抽穗揚花授粉期,母本玉米抽出的穗子必須及時掐去,密封收存,保留父本雄穗,讓母本結的玉米雌蕊完全接受到副本的雄粉,這樣,才能使培育的玉米種更純,確保畝產量的大面積提高。在我們的辛勤努力下,玉米雜交良種的培育終於取得成功,受到各個生產隊歡迎。第二年春天,11隊播下農中培育的玉米良種,到秋天玉米產量提高了四分之一。這令其他十幾個生產隊很羨慕,紛紛提出要用農中培育的良種。大隊黨支部聽到後很高興,要求農中來年多培育幾畝玉米良種,給各生產隊提供更多種玉米良種。

我們在實驗田旁邊開闢了一個菜園子。菜園裡撒下了菠菜種、芫荽種、韭菜種,時間不長,菠菜畦中綠油油,芫荽菜陣陣發清香,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我們還在園子里種白菜、黃瓜、蘿蔔、土豆。特別是我們栽的辣椒、茄子結得多,吃不了,爛掉怪可惜,於是,就摘下來派學生拉到集上廉價賣出,這對學生也是一種歷練。後來考取華東石油學院的高材生張傑,現任南京某大學副校長、博士張波等十多位同學,就曾在集市上賣過青菜。學生們把青菜所得分文不少都交給了老師。如果在今天,他們回憶起這段往事,也一定會記憶猶新,感慨多多。

在農中這段與「農」有千絲萬縷聯繫的歲月里,我們對親手開墾的土地及親自種植的農作物有一種特殊的情結,對農中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倍感親切。有時我們蹲在齊整碧綠的菜畦邊,欣賞自己親手種的蔬菜一片生機勃勃,是那樣的怡然自樂、愜意無比;有時我們深情地看著正拔節抽穗的小麥、玉米,似乎聽到了他們茁壯成長的呼吸,心中感到無比的甜美和快慰!

一所學校辦學質量的好壞,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老師的教學水平和能力。所以,辦學方向確定以後,教師是決定因素。因為農中實行的是高中階段的教育,黨支部選拔老師是嚴格標準、精挑細選、優中選優,可以說每個老師都是精兵強將。如王開祥老師,教學經驗豐富,業務能力強,儘管身患腰疼病,但他發病時咬牙堅持工作,愛崗敬業,可欽可佩。後來因公辦教師招考,他教齡長,教學成績突出,符合條件被國家錄用,調往濟寧而離開了農中。

玉倫老師1967年高中畢業生於滕縣三中,學識水平、業務能力在大塢聯中老師中間名列前茅。他態度平和,善於團結,待人厚道,是我們的老大哥。當時我們兄弟三人,人稱「農中最佳組合」。憑著對工作的滿腔熱情,我們三人齊心協力,密切合作,把學校各項工作搞得有聲有色,學校辦得紅紅火火,多次受到各級領導的表揚。

隨著形勢發展,農中擴大招生,教學班隨之增加,需要補充師資力量。黨支部又調配了多名優秀老師到農中任教,如農中唯一的女教師劉書榮,她性格穩重、基本功紮實、工作認真努力、教育學生耐心細緻,講課清晰透徹,深受學生的歡迎。

幾個老公辦教師如段俊卿、楊乃豐、楊乃敏老師(均是文革期間回鄉任教的公辦教師),他們都曾在外地學校當過教務主任,不論是組織教學還是做學生思想工作,都是熟門熟路,可以說是教師中的教師。一些老人議論說:高潮農中的老師人人都是拔尖人才,個個都是教學能手,卧虎藏龍之地,他日必成大氣候!

「教育必須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必須同生產勞動相結合。」這是最高指示。作為一名農中教師,必須能文能武、一專多能、能踢能打、在不影響教學工作的前提下,我們還要配合農村的中心工作。當時每逢元旦、五一勞動節、建黨節、國慶節,我們都要編寫黑板報、辦專欄、搞慶祝,到「三夏」「三秋」農忙時,還要衝鋒在前辦戰報、搞宣傳,為社員們加油鼓勁。好在這些工作,我們兩個是如魚得水,駕輕就熟。我倆常常在一起加班加點,寫新聞報道,編文藝節目,搞欄目設計,無所不能,異常活躍,深得大隊領導的重用和廣大社員群眾的歡迎。

當時,電影《決裂》正在全國各地上映,反擊右傾翻案風,批「奇談怪論」,四人幫鼓吹「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搞得黑白顛倒,是非混淆,一提抓教學質量,老師都「談虎色變」,唯恐受到批判。可農中老師不信邪,教育學生必須系統學習文化科學知識,絕不能像張鐵生那樣,當什麼「白卷英雄」!要讓學生走又紅又專的道路。如發現個別學生學習不認真,老師就嚴肅批評教育。語文課布置作業,讓學生寫《勸學》讀後感,作業收上來發現近半數學生敷衍成篇。於是玉川老師就在作文講評課上用一首短詩,對學生忠言相勸:「讀了《勸學》篇,道理需借鑒。學習要專一,攻讀莫畏難。對照查個人,距離有萬千。時光身邊逝,青春不復返。光陰貴似金,切莫學偷懶。勸君立大志,苦讀過難關。努力再努力,無高不可攀。」循循善誘,引導學生刻苦攻讀。從而使農中每一個學生不光愛勞動,更愛學文化,班級里形成了人人求學上進爭第一的濃厚氛圍。有的同學在課餘時間還自發成立了學習小組,回到家中仍堅持加班學習,互幫互學,如張波、張玉春、張傑、張光友等同學。高潮農中這種學習風氣,與當時國內教育形勢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開門辦學是十分重要也是十分有效的形式。農中的學生不能只是在教室里學習理論知識,還需要他們走進田間,掌握一些專門的農業科學知識。為此,曬出我倆當時創作的敘事詩,讓你了解一下那特殊年代農中學生的學習生活。

詩的題目是《蘋果樹下的一堂課》,前面有一段序言:「一九七六年三月一日,我們一起走出教室,開門辦學,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以廣闊天地為課堂,請農村兼職教師、果樹技術員張明濤上了生動的一課。」詩歌正文寫道:「這裡春光明媚/天高地闊/這裡萬物容得下/知識裝得多/我們全體師生朝氣蓬勃/走進這理論與實踐的場所/開始了生動的一課/教材是蘋果樹/教師是一位有實踐經驗的瘦高個/沒有黑板也沒有課桌/這課卻上得新鮮活潑/生動深刻/學生聽得仔細認真/老師講得滔滔不絕/小本本上記得密密麻麻/知道了果樹怎樣生長/懂得了它是啥樣的性格/學會了怎樣栽培、追肥、灑葯/怎樣才能讓它結出更大更甜的蘋果/噢,終於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這課講得明白透徹/理論實踐緊密相結合/聚精會神/精心掌握/剪刀聲聲脆/越干越快樂/田間教學一堂課,歌聲笑語彙成河。」

學校領導和教師與第二屆畢業生合影留念。

高潮農中第一屆畢業生,通過兩年的學習實踐,於1977年春天畢業。600多個朝夕相處的日子,師生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畢業前夕,我們舉行了別開生面的茶話會。會場設在老師的辦公室——那三間正規的防震棚里。全體師生圍坐在兩張乒乓球桌周圍,桌子上擺滿糖塊、瓜子、蘋果。大隊黨支部書記兼校長張兆乾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全體同學的圓滿畢業表示了熱烈祝賀。教師學生在茶話會上爭相發言,會場上歡聲笑語一片。

玉川老師作為班主任,代表老師們向畢業生們致歡送詞。題目是《獻給高潮農中首屆畢業生》,從而把茶話會一下子推上了高潮。

「乘著浩蕩的東風/懷著滿腔的萬丈豪情/第一屆農中畢業生/將離開親愛的母校/走向嶄新的人生/我們激動的心情/如大海的潮水波濤洶湧/深情地望著個個熟悉的面孔/該拿什麼樣的禮物作為畢業贈送/我就用這詩篇/獻給你,親愛的同學/你還曾記得兩年前的情景/陽光燦爛,紅旗舞動/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學校宣布誕生/你光榮地成為第一屆新生/親愛的同學,我們用勤勞的雙手建設學校/紅牆紅瓦,綠樹掩映/寬敞氣派,窗明几淨/這一切都是用我們的汗水凝成/老師們為你感到自豪光榮/依依不捨把你們歡送/祝你們鵬程萬里,燦爛光明!

第二屆學生張玉珍的畢業證

斗轉星移,時間到了1978年。這是我國改革開放的起始之年,高考制度恢復後全國第一年統一高考,我高潮農中的師生當仁不讓,摩拳擦掌,30多位師生滿懷信心走進考場。

記得是8月中旬的一天上午,一條爆炸性新聞在大塢公社迅速傳播,人們高興地奔走相告,一時間家喻戶曉。大塢公社有兩人考上重點大學,而且全部出自名不見經傳的高潮農中。這件事引發人們濃厚的興趣,街談巷議,越傳越廣。十年文革廢除了高考,此次高考就像是久旱的土地盼甘霖,幾乎所有的知識青年都把參加高考當作人生希望,踴躍參加,每一個家長都渴望著自己的孩子能夠金榜題名。可以說這是沙裡淘金,百里挑一,競爭異常激烈,很難考得上,考入重點大學簡直就是奢想,談何容易!

當時人們正想詢問,這兩名新星是誰?這第一個是年僅17歲的學生張傑,他以優異的成績被華東石油學院(現中國石油大學)錄取。這第二個就是23歲的國梁老師,他以優異成績被山東師範大學錄取。人們議論這是「名師出高徒」,高潮農中有一幫名師強將,所以才能帶出高徒,領出精兵。

聽到「師生攜手躍龍門」的佳話,作為校長的張兆乾很自豪,他翹起大拇指說:「高潮農中,雙喜臨門,學生了不起,老師更不簡單!」

當時公社駐地人們相互傳說著一個真實的故事:高潮農中的老師們看到國家恢復高考了,擔心自己的教學水平會影響到學生的前途,商量著把一些尖子生送到相鄰的公辦重點中學去,凡考上的學生都算公辦中學的。於是大家公推玉川老師和玉倫老師去找他們的老校長,沒想到老校長一口拒絕了。可這個重點中學當時在極左思想的影響下,學校不敢放手抓教學,以至於那些尖子生也沒有考上大學本科;可高潮農中卻有兩個考上了重點大學。這令公辦重點中學的領導和老師很尷尬,一時都不好意思來大塢集上買菜了。這故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縣城裡,高潮農中一下在全縣揚了名。

捷報傳到校園,全體師生揚眉吐氣,群情振奮。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自此以後,同學們更加努力學習,比學趕幫超,竟然是學校連年放衛星,有多名同學考上了各級各類學校,如張波、張光慶、張玉春、張光友、姬中普等同學。老師們也都事業有成,有的成了高級教師,有的成了專家教授。從農中走出去的其他學生,或從軍、或經商、或做工、或務農,在不同的崗位上發光發熱,為社會做出了不同的貢獻。

農中的師生沒有辜負黨和人民的期望,他們個個都是好樣的,值得大寫特寫,熱情地讚美。但限於篇幅所限,僅推出4位代表人物,人們可以管中窺豹。

國梁老師,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省政府辦公廳工作,負責起草省長講話、《政府工作報告》等重要文件。他始終秉持「文章千古事」的理念,幾十年筆耕不輟,先後在《人民日報》《文史哲》《大眾日報》《山東社會科學》等國家和省級報刊上發表文章260多篇;出版《他鄉的雲》《域外採風》《山東進士》等著作10多部。「為人謙恭,為官清正,為學精深。」是他的座右銘,曾擔任山東省人民政府外事辦公室副主任、省委國家安全領導小組成員、省委外宣工作領導小組成員、省文化體制改革和發展工作領導小組成員、省新聞發布工作領導小組成員。他為官在外,卻不忘回饋家鄉,如在山大讀研期間參與發起當代墨學研究,其論文《論墨學研究之當代意義》吹響了當代墨學研究的號角;其論文《墨子世系考》與張知寒教授《墨子里籍考》是墨子為滕州人的定鼎之作;他連續多屆擔任中國墨子學會常務理事。他還是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他工作中多次立功受獎,在退休之前省委省政府授予一等功,這在廳級幹部中極少有人獲此殊榮。

張波同學,1982年棗莊師專畢業後,分配到棗莊市第三十中學任教,1985年入黨,先後擔任教務處副主任、主任、副校長。1998年考入曲師大攻讀教育學專業碩士學位,同年調南京教育學院教育管理系任教師(該校2000年更名南京曉庄學院),先後擔任南京曉庄學院教務處副處長、處長。2005年再次考入華中科技大學攻讀博士學位。2009年1月任南京曉庄學院黨委辦公室、校長辦公室主任,2011年6月至今任南京曉庄學院黨委常委、副校長,現為三級教授。

張傑同學,1982年大學畢業後不久回到本市政府部門工作,1998年被評為高級工程師。他在實際工作中感到法律的重要性,懂法才能「依法行政」,於是他自學法律,1999年考取律師資格證書。他曾寫過一篇《農中的回憶》文章,真實反映出農中那段「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學習生活。

張光慶同學,中共黨員,三級教授,曾擔任農業推廣研究員、中央農業廣播電視學校棗莊分校副校長,獲得「棗莊市突出貢獻專家」「全國農業廣播電視學校系統十佳教師」等光榮稱號,退休後擔任棗莊市傳統文化促進會會長,為弘揚中華傳統文化,滿腔熱情組織並帶領演奏團赴各地演出,十分活躍,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文藝人才。

白駒過隙,光陰似箭。四十多年前的高潮農中已飄逝進歷史煙雲。具有光榮歷史的她僅存續了近四年時間,培養了兩屆學生76人,1978年末撤併至大塢聯中,從而完成了她在特殊歷史階段的特殊使命。高潮農中像是鄉間田野上盛開的一朵鮮艷的野花,永遠清香在我們的心底,給我們曾經的青春歲月一種美好回憶,給我們人生旅程一段濃濃的鄉愁,也將永遠伴隨著我們的生命與激情。

寫於2020年5月


張玉川,滕州大塢人,退休教師。


張國梁,山東省人民政府外事辦公室原副主任,山東大學兼職教授山東師範大學碩士研究生導師,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滕州市善國文化研究會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