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自己的高考經歷,他感慨說,高考是人生新的起點,如今的青年一代應該努力學習知識,站在更前端去觀察世界。
李曙光在中國地質大學(北京)校園內。 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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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校史館裡,陳列著一張泛黃的高考成績單:物理100分(滿分),數學92分。作為這張成績單的主人,李曙光直到兩年前才第一次看到它,而此時距離他參加高考已經過去了60年。
人們不會想到,這位國內著名的地球化學家小學時也曾是一個被老師罰站、打手板的「丙等生」。
在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年代,這位「丙等生」一路逆襲,中學時期成績始終保持班級第一名,各種文體活動都少不了他。
從夢想當個飛機設計師,到「意外」跨入地球化學專業的大門,最終成長為同位素年代學及地球化學領域領軍人物。
2003年,李曙光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如今,已經80歲高齡的他仍然活躍在科研一線,古稀之年在中國地質大學(北京)搭建了同位素地球化學實驗室。
在大學校園工作了50多個年頭的李曙光教授了一代又一代大學生,回憶起自己的高考經歷,他感慨說,高考是人生新的起點,如今的青年一代應該努力學習知識,站在更前端去觀察世界。
邊讀書邊做工的中學生
新京報:你的求學經歷是怎樣的?
李曙光:我1941出生在陝西咸陽,抗日戰爭結束後,全家搬到天津。那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哪個學校便宜就去哪裡上學。
1952年之前,我在一些破舊校舍里讀了三年私立小學。我記得,當時的語文老師會叫不會背課文的學生挨板子。我的成績一直靠後,我基本上每次考試都拿「大丙」,相當於剛剛及格。我媽老說我,「小時候傻乎乎的」。
新京報:後來學習環境有變化嗎?
李曙光:1952年,國民經濟在恢復中,國家實實在在在改變。一個重要變化是,原來的私立小學都變成了公立,上學不要錢了,我也不用擔心學費的問題了。學校環境和教學質量也提高了,從那之後,我的學習成績也慢慢好了起來。
新京報:那個年代的校園生活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李曙光:我的中學時代正好趕上了社會主義改造時期,學校推行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我們十七八歲的中學生,周末的時候都得去工廠或工地勞動。比如挖河道和排污水的下水道、到工地搬磚當小工。印象最深的是我到縫紉機廠做鑄工,拎著18磅重的大鎚把鐵塊砸開,一天干下來,渾身都是黑沙子,臉上也黑乎乎的。
新京報:這些勞動會影響到學業嗎?
李曙光:沒有,多是周末勞動。後來回想起來覺得,勞動能了解社會,強健身體,鍛煉吃苦耐勞的精神,也是學習的一部分。高中時期,每天7點上早自習前,我會圍著操場跑三千米再去教室。晚上下晚自習後,我一個人去團委辦公室再學一個多小時,然後摸黑回寢室。
王李曙光1960年高中畢業時的照片。受訪者供圖
帶著毛巾、扇子上考場
新京報:關於高考,你有什麼印象?
李曙光:1960年夏天,我參加了天津高考。這裡有個小插曲。我原本是理科生,學校有兩個留學蘇聯(前蘇聯)的名額,一個理科,一個文科。
離高考只有一個多月的時候,校長找到我和另一個理科班上成績不錯的同學,推薦我們二人報考留蘇預備生,但其中一人要報考文科。我們倆都是理科班的,談話的時候,十幾分鐘都沒吱聲,校長也很為難,後來我只好主動讓步,選了文科。我不喜歡文科,但也想爭取一下留學的機會,就把歷史、地理課本重新撿起來,玩命地背。
結果,考前一個禮拜,校長突然通知我,文科留蘇生不派了,我只能在國內參加高考,就還是選了更擅長、也更喜歡的理科。
新京報:考試過程怎麼樣?
李曙光:當時的考試很嚴格,連草稿紙都是考場統一下發的,我只帶了一支鋼筆就上了考場。當時天熱,考前我休息了一天,就是熟悉考場和到公園遊玩。由於考場沒有電扇,我第二天就從家裡拿了一片毛巾和扇子。
試捲髮下來,我掃了幾眼後就覺得,沒有能難倒我的題目。考的知識點都來自課本,我答得很順利。唯一沒把握的就是語文作文了,題目好像是「最有意義的一天」,我寫了自己的一段真實經歷。
不光是我,出考場後,同學們的精神狀態都不錯,笑眯眯的,應該都考得很好。
新京報:最終考得怎麼樣?
李曙光:我們那個年代不查分,直到2019年,我才在母校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以下簡稱「中科大」)的校史館第一次看到當年高考的成績單,物理考了滿分,數學是92分。
告別「造飛機」的夢想
新京報:學生時代,你的人生志向是什麼?
李曙光:我家離新華書店不遠,上小學那會,我養成了去書店看書的習慣,經常從下午放學一直看到天黑。有兩本刊物我一期也不落下,就是《科學畫報》和《知識就是力量》,上面會介紹許多科普知識,我很感興趣。
中學時,我加入了天津少年之家的航模興趣小組,當時就很想上大學讀航空專業,以後當一名飛機設計師。
新京報:後來願望實現了嗎?
李曙光:那個年代的學生,考大學不考慮學校在不在大城市,能不能找到好工作,大家都想畢業後去研究國家重點工程項目,投身國家建設,像國防、軍工相關專業在我們心目中分量很重。
一開始,我想報考北航,但是中學校長建議我報考中科大,因為著名的空氣動力學家錢學森先生是這所學校的力學系主任。雖然我當時不懂啥叫空氣動力學,但是一聽到錢學森的名字就很激動,果斷把志願改到了中科大。
後來我被錄到了中科大的地球化學專業,而不是之前期待的力學系。心裡有點失落,報到那天一晚上沒睡。後來覺得,學校既然設了地球化學專業,肯定也是國家需要的,慢慢地就釋懷了。
新京報:你的大學生活是怎麼度過的?
李曙光:我上大學的1960年代,中科大還在北京。入校前,家裡給了我一個舊手提箱,我拿了幾套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捆上被子,就上了火車。
那個時候的中科大學生,入學後都拚命學習,很多人從晚自習通宵學到第二天上課。畢業時,大家想的不是找一份工資待遇不錯的工作,而是考慮能為所學學科的進步做點什麼,能否用專業所學為國家做點貢獻。
李曙光(左四)大學畢業時在英雄紀念碑前合影留念。 受訪者供圖
「高考不是結束,是新的起點」
新京報:畢業後你做了什麼?
李曙光:我學的地球化學專業是一個交叉學科,是從化學的角度研究地球。因為地球科學面對的是地球,相比於人類,地球的歷史長達45.6億年,你只能根據殘存的地質遺蹤去恢復地球演化歷史;另外,地球又很大,你看不見地下深部的東西,只能用間接的手段觀察深部。因此地球科學的未知領域很多,有待我們去研究。而通過我們的研究,可以讓人類知道並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
那個年代就業包分配,我的意向就業地點都填在了偏遠地區的生產科研一線,但學校考慮後,把我留在近代化學系地球化學教研室任教,同時也做科研。1976年以來,接手國家級的科研項目,也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很有成就感。
新京報:您今年80歲了,還保持著科研的熱情,是如何做到的?
李曙光:算到現在,我在大學校園裡工作了56年。儘管已經退休,但我覺得自己還可以做些事情。現在我在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的支持下,搭建了同位素地球化學實驗室,這是我70歲之後乾的事。
6月5日,李曙光手寫高考寄語。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對現在的年輕學子有何期待或寄語?
新京報:可以說,高考提供了改變命運的一種可能。高考不是結束,而是人生新的起點。
我帶過一代又一代的學生,我常常告訴他們,科學研究的目的是認識自然界及其運行規律,需要全面細緻的觀察,不是空想出來的。當你能夠用專業所學解決實際問題,才能走得更遠。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歷史使命,我們改變了祖國一窮二白的面貌,但要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成為發達國家,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是你們青年一代的使命,必須努力學習科學知識,要站更前端的位置去觀察世界,做好艱苦奮鬥的準備。
人物檔案
李曙光,80歲,籍貫河南,現為中國地質大學(北京)教授;1960年參加高考,考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地球化學及微量元素系。
新京報記者 金貽龍
編輯 李明
校對 劉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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