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鄉的時候,村口的那棵樹明顯地老了,瑟縮在太陽底下,像一個孤獨的老人。
一干皴裂的虯枝。稀疏的幾片葉子,在風中,無力地搖曳著。那樹,是真的老了。
我無法體味它的晚年心境。它遲遲地不肯離開人世,到底還在眷念什麼?
或許,它和人一樣,渴盼著長生不老。
也或許,它還在等待什麼。村裡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再也沒有回來。
多少年來,它一直站在村口迎來送往。它成了村裡人,歸鄉的路標。
可如今,故鄉,漸漸成了它一個人的村莊。它不能把村莊,扔給無人守望的荒野。
那棵樹活了多少年,無人知曉。某年我太爺爺的太爺爺逃難至此,在樹旁落戶安家。自此,樹上有了炊煙;樹下,有了雞鳴狗吠。
樹,撐起翠蓋,護佑著村莊的祖祖輩輩。
我降生的那一年,樹上遷來了一窩喜鵲。父親說為我添了福壽,特地為樹繫上了紅絲帶。
那樹,自然成了我的樂園。
神奇的是,與人的相濡以沫,樹似有了人的靈魂的附體。當有村人故去,樹,便斷去一根樹枝。
那樹枝,是樹給人的祭言。
日積月累,如今的樹,形銷骨立。我知道它在為誰風露立寒宵。
冥冥之中,我成了一棵樹,我的樹枝與那棵樹相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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