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老鱉那些趣事
文 | 劉甲凡
早些年,我們村東的沁水河及周邊的水渠和大灣里,魚、鱉、蝦、蟹有幾十種之多。這其中當屬老鱉最狡猾,想捉到它極不容易,以至於說起某個人心眼特多的當口,就會說他「比鱉都精」。用老鱉燉湯特別鮮美,那些物質貧乏的年月,我們為了捉一隻老鱉解解饞,真可謂下足了功夫,也因此留下好多有趣的故事。
老鱉沒有牙,但上下顎卻異常堅硬,咬合力極強。非但如此,還俗有「不打雷不鬆口」的天性,讓人輕易不敢對它下手。要想捉住它,都是快速地把它翻個底朝天,用大拇指和食指猛地一下掐住它的「嵌(方言音,兩條後腿根部)」,它才肯老老實實就範。平日里,當某個人做壞事的把柄被別人掌握了,就會被說成是「掐住嵌了」。
有一年夏天,村裡的年輕人曰樹捉到一隻約二斤的老鱉。他用線繩綁住老鱉的後腿,就像遛狗一樣牽著在街頭炫耀,引得一大群人圍著看熱鬧。他的堂兄曰升覺得挺好玩,就湊上去用手撩撥。他先是蜷起手指在老鱉的殼兒上彈崩,彈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就對著老鱉縮在殼裡的腦袋「嘣、嘣」彈了起來。三五下過後,大概是把老鱉彈痛了,那老鱉猛地一伸脖子,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這一下可不得了,他使勁一甩沒甩掉,鮮血立馬就順著手指往下淌,痛得他「嗷嗷」直叫喚。曰樹一看急眼了,就找來一支銅鍋煙袋,用煙袋鍋一個勁地敲打老鱉的腦袋。可任你怎麼打,老鱉閉著眼就是不鬆口。
這下子讓圍著看熱鬧的樂翻了天,七嘴八舌地嚷嚷開了:「等著吧,老鱉咬人——不打雷不鬆口。」我那個外號叫「淘氣」的堂叔,還出了個餿主意捉弄他:「被老鱉咬了,要想讓它鬆口,除非大聲學驢叫。」也真是痛得急眼了,曰升信以為真,居然扯起嗓門,「嗷嗷」學驢叫起來。可這些把戲根本不頂用,老鱉始終是閉著眼不鬆口,硬是把曰升痛得號啕大哭起來。
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小爺爺聽說後趕過來,立馬用火鐮打火點燃火捻,燒老鱉的尾巴,這才讓老鱉鬆開了嘴巴。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這麼著,「老鱉咬人——不打雷不鬆口」,在我們村算是坐實了。
上世紀80年代,《文摘報》上曾發表過一篇文章,說是有個人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一頭栽倒在池塘邊,好一番嘔吐,然後就沉沉地睡過去了。等他醒來一看驚呆了,幾十隻老鱉吃了他的嘔吐物也都醉了,趴在池塘邊上一動不動。他急火火收攏起來帶回家,賣給飯店,因此發了一筆小財。這本來是個傳聞,可我們村有個夥計卻把這事當真了,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有一回,他到鄰村妹妹家喝外甥結婚的喜酒。因為他是舅舅,坐的是一客的席位,陪客的就一門心思讓他吃飽喝足。他本來酒量不大,再加上盛情難卻,不知不覺喝得多了。回家的時候,他謝絕了妹妹家安排人送他,自己推著自行車踉踉蹌蹌往回走。離村子不遠了,酒勁越發涌了上來,就想在路邊找個地方迷糊一陣子。當他看到前面不遠就是村北的大灣時,陡然間想起了那個醉鱉的傳聞,也做起了發財夢,堅持著來到大灣跟前,一下子撲倒在岸邊,大口大口嘔吐起來。也是喝得太多了,吐了一回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因為心裡實在不好受,就不停地翻過來滾過去,最後居然滾進了大灣里。好在大灣靠岸邊的水不深,他的頭又剛好露在水面上,才沒有丟了性命。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村裡人下地幹活走到這裡,遠遠看見有一輛自行車扔在路中央,就趕忙跑過去一看究竟。等走到近前一聽,水裡有動靜,探頭一看,發現水裡躺著一個人,只有頭部露在水面上,就趕忙七手八腳把他拖上了岸。當他醉眼矇矓地看到跟前圍著好多鄰居時,就急火火地嚷嚷起來:「快,看看有沒有老鱉喝醉了!」
他這一番「神操作」,可真是「屎殼郎掉進糞坑裡——臭大了」。捉鱉不成自己反倒先當了「老鱉」,一下子在村裡傳揚開了,以至於成了「名揚鄉里」的經典。再後來,這故事還登上了《故事會》。
說起老鱉,我們家鄉還有一句與其相關的常用俗語——「掙錢好比驢上樹,花錢好比鱉刷灣」。這句話源於老鱉的一種生活習性,每當夏天中午天氣最悶熱的當口,老鱉就會沿著大灣的水面,「唰、唰」飛快地轉著圈撒歡,我們通常把這叫作「老鱉刷灣」。同時也預示著,天氣離下大雨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