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河、郜河交匯處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綠洲,綠樹掩映下百戶人家的小村如一塊碧玉鑲嵌在冀中平原上,北邊遙望雲霧繚繞的見龍山,南面玉帶般潺潺的河水繞村而過。據說很早很早以前洪水漫世,人類滅絕,只剩下伏羲、女媧兄妹倆抱著葫蘆漂流到此,滾石成婚,繁衍人類,村裡有伏羲畫卦台、兄妹廟,村裡人稱人祖廟。這村就叫伏羲灣。
伏羲灣分布著庄、黃、賈、趙四大姓,號稱東斜西讀南帝北丐。靠近人祖廟的斜街以東,村委會、黨支部、村民活動中心、支部書記兼村長莊重和莊家族人都在這裡,村裡的政治、經濟、文化都往這裡傾斜,所以叫東斜。村西是小學校,另外住在這裡的黃氏家族愛讀書,出了好幾位大學生、研究生、留學生,所以叫西讀;村南是全村人家的菜地,這裡往南直通縣城,筆直寬廣的公路,路燈閃亮,公路兩側小別墅一家挨著一家,全村的有錢人都住在這裡,號稱伏羲灣開發區。全村首富賈士力等賈氏族人住在這裡,賈士力雖說是平頭百姓,但村裡的大事都是他暗地裡操縱,儼然是村裡的土皇帝,所以叫南帝;村北是低矮的老舊平房,彎曲狹窄的街道,住的是老實巴交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趙氏族人等貧困人口,種地打工,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所以叫北丐。
一
伏羲灣里典故多,張家長李家短,三隻蛤蟆兩隻眼。先說熬魚湯吧。據說很早很早以前,黃家有人到河裡捉了一條小魚,拿回家去,怎麼吃呢?研究半天決定熬魚湯,放了一大鍋水,燒火,鍋開了,一家人喝,都說這魚湯太鮮了,真好喝!不料扭頭一看,小魚兒還在鍋台上蹦呢。黃家熬魚湯成了笑話,一代一代傳下來了。有一年縣政府要扶持民間名吃,有人告訴主管副縣長說,伏羲灣黃家熬魚湯好幾百年了,全縣都知道。副縣長說,好啊,這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啊!要扶持,要註冊成知名商標,明天我去那村調研。大家一開始都是在當笑話講,哪知道副縣長是外地人,信以為真,不知道這是在調侃。秘書心想如果真去了那就麻煩大了,老百姓還不把縣長轟出來,於是只得老老實實告訴副縣長這個笑話的由來,當不得真啊!
黃家人膝蓋高也是一典故,黃家歷來出讀書人,講究體面。據說前清時黃家有人去外村赴宴坐席,破衣爛衫的覺得沒面子,就借鄰居家的新袍子穿。這人身材高大,袍子太短,剛蓋住膝蓋,湊合著穿吧。到了親戚家,人們都笑話他的袍子太短了,他說,不是袍子短,而是俺膝蓋高。因此黃家人膝蓋高就成了笑話。碰到黃家人就問,看看你膝蓋高不?黃家人往往怒而不答。
伏羲灣兩面臨河,過去都是鹽鹼地,種一葫蘆打一瓢,所以上世紀七十年代家家日子過得十分貧困,老趙家人腦子不靈,手藝沒有,家境比別人家更窘迫。趙老悶眼看著快三十了,好容易說了個對象,他們在屋裡談話,一群嘎小子在門外偷聽,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對象問你家有飛人牌縫紉機嗎?趙老悶不好意思說沒有,嗯了一下說,說別的吧;對象又問你家有飛鴿牌自行車嗎?趙老悶又嗯了一下說,說別的吧;對象又問你家有收音機嗎?趙老悶還是嗯了一下說,說別的吧,總之門外的人聽了半天,光聽見趙老悶說「說別的吧,說別的吧」。
第二個版本是:對象問,你家幾間房子?趙老悶說,連茅房的話,四間;又問,你家幾口人?回答說,俺家的狗算不?算上狗、俺爹、俺娘、俺弟弟妹妹一共8口;對象生氣了,心想這人腦子有毛病吧,故意問,你長著雞巴哩嗎?趙老悶受到侮辱,生氣了,大聲說:「俺還沒長這雞巴?說別的吧,說別的吧!」,不管哪種版本,趙悶講話——說別的吧這句俗語迅速衝出伏羲灣傳遍新城縣,而且歷久彌新,市井宴會,與人交談,每當遇到不服氣不愛聽的話,把脖子一擰,道:——趙悶講話,說別的吧。
賈家人最可笑的是孵小驢。據說有個賈家人對驢是怎樣生出來的百思不得其解,就問外村人,外村人告訴他是西瓜孵出來的。這人就買了個綠皮大西瓜抱回家,放在熱炕頭上蒙上棉被,捂了幾天後,不見有動靜,掀開被子一看,西瓜爛了,流著湯。這人十分懊惱,抄起西瓜向窗外扔去,正巧砸在正在熟睡的野兔身上,野兔驚起,帶著西瓜疾馳而去,賈家人大呼,嗯呀,這小驢,剛孵出來就跑的這麼快!
莊家老幾輩都不識字,靠打鐵為生。庄老漢家五個兒子,打鐵為業,庄老漢掄大鎚,兒子們掄小錘的,拉風箱的,一天累死累活。得給孩子找個出路,要不然連媳婦也說不上,於是託人找關係小兒子庄鐵蛋終於參軍去了,還當上了汽車兵。時間長了,庄老漢想兒子了,再說能去部隊看看,那也是無上的光榮啊。於是千里迢迢趕往部隊。
到部隊駐地,已經是夜裡十點多,兒子是汽車兵不巧出車去外地了。指導員說,大伯,真不巧,您兒子剛走,估計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您老來一趟也不容易,先吃點飯,住下吧。那年月條件差,沒有招待所。庄老漢吃完飯就在兒子的鋪上睡下了,走了一天的路確實有點累了,蒙上被子不一會就呼呼睡著了。十二點多,站崗的哨兵回來了,一看有人蒙著腦袋,鼾聲如雷,腳丫子散發著臭氣,以為是庄鐵蛋在床上躺著,心裡說這小子回來了也不曉得換崗,於是用槍托戳了一下熟睡的庄老漢說,快起來站崗!說著把大槍往床邊一放就睡覺去了。庄老漢睡得正香,被人叫醒,矇頭轉向地坐起來,心想:咋還讓站崗?也可能是部隊的規定吧,晃晃悠悠就去站崗了。
清晨,連長起床洗完臉,仰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崗樓上有一人身穿羊皮襖,頭戴狗皮帽子,倒背著步槍,心裡想壞了,來鬍子了!大概是讓鬍子摸了崗哨,要出大事!趕緊集合人馬,把人抓下來,教導員說,這不是庄鐵蛋他爹嗎?一問才知道誤會了。教導員說昨晚庄老漢來時太晚了,連長您去營部開會沒回來,所以沒及時告訴您。連長說,啥也別說了,趕緊帶庄老漢檢查一下,看看是否凍傷了?於是抄起電話機,搖了幾下,說,衛生室嗎,趕緊派個人來,不一會來了個漂亮的衛生員給庄老漢檢查身體。又是聽診器,又是號脈,檢查了沒事,大家都放心了。
連長又抄起電話,搖了幾下,說,伙房嗎,給做碗挂面湯,多放姜,再打幾個荷包蛋。不一會兒,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蛋挂面端了上來。庄老漢吃了飯,又美美地睡了一覺,吧唧吧唧嘴,真好啊!又一想,部隊那個寶匣子真好,搖幾下要什麼就有什麼,乾脆也別在這等兒子了,把那寶貝偷走得了。等晚上都睡了,庄老漢悄悄地溜到連部辦公室,跳窗進去偷了電話機,坐上火車回了家。
第二天部隊發現老漢不見了,別的東西沒少,就是辦公室電話機不見了。連長說八成是老漢稀罕這東西拿走了,也別聲張了,傳出去對誰也不好。再說庄老漢半夜裡回到家,老伴問見到兒子了沒?老漢說沒見到,不過我可得到寶貝了,就是傳說中的寶葫蘆,要什麼有什麼。於是插上門,拿被子堵上窗戶,小心翼翼出電話機,搖了幾下,說,給老子來碗打滷麵!等了半天沒有動靜,再搖再說,還是沒有動靜,庄老漢嘆了口氣說,這寶貝認人啊。
庄鐵蛋在部隊積極表現,大熱天中午在豬圈裡起糞,正趕上首長下連隊,飯後去廁所拉屎,聽到下面有人,出來一看,有個人正揮汗如雨地往外叉糞,幾頭豬哼哼唧唧圍著拱著他,弄得這人渾身髒兮兮的,這人從容淡定,不緊不慢的干著。首長觀看多時,讚歎道,這樣的好士兵要提拔!於是庄鐵蛋提干,後來專業回到縣裡安排工作,吃皇糧當幹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