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隨時會再靠近,卻又絕對不會再靠近

2021年09月30日21:23:04 故事 1294

第十三章藏在心深處

她過了十六周歲以後,因為接連發生了好幾件事,所以一直沒有時間去辦身份證,到馬上要高考報名了才想起來。高考報名應該可以趕上,但是北大小語種的報名就來不及等身份證了,於是她不得已,只好回家去和爺爺要一次戶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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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了那些事,她已經減少了回家的次數。季成陽似乎了解她所有的想法,在周五晚上親自送她回到院兒里,只不過為了避嫌,他也回了一趟家去看望自己的兄嫂和暖暖。兩個人約好了,兩個小時之後,八點在原來的小學校園裡見。紀憶按照時間出來,恰好就看到暖暖也依依不捨地挽著季成陽的手臂出來,她連忙轉身。暖暖看到她的背影,叫了聲:「西西。」紀憶回頭,一臉佯裝的意外。「你多久沒見我小叔了?」暖暖的眼睛彎彎的,「快來說說話。」「.....小季叔叔,」紀憶有些不太自在,「你最近忙嗎?"

季成陽平淡地瞅了她一眼,「有些忙,你們都快高考了,要抓緊時間多看看書。」他又道貌岸然地說了兩三句,卻多半是在說暖暖了,到最後暖暖都招架不住了。一個勁推搡季成陽說:「你快走吧,快走吧,讓你和西西說說話,怎麼成了我的小型批鬥會了?"紀憶忍不住笑,看著他摸出黑色的車鑰匙,車在夜色中隨著他的解鎖響了聲。然後,他就坐上車。一路揚長而去暖暖知道紀億已經不常住在爺爺家裡。看著時間也八點多了,便催著她快題學校。「天都黑了,我明天晚上去找你,聽你說小語種報名的情況,快走吧。」紀憶額首,背著書包走入夜幕中,也算是脫了身。她有些發虛。走了會兒,回頭去看暖暖,確認她已經返回樓門,終於走入樓旁的小花園裡。從黑夜中穿過這裡一定不會有別人看到,過了幾個迴廊。就是幼兒園的舊址了。而幼兒園旁就是她曾讀過的小學。季成陽把車停在舊車站,自己徒步走過來,恰好她也剛剛穿過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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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沒有人只有路燈的水泥馬路上向著對方走過去,同時在小學的小鐵門前停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步步走過來,就像是走近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她看著路燈下他的輪廓,看著這個人生已經算是成功的男人。懷揣著對他的那一份單純眷戀的感情,喜歡卻不敢妄想佔有的感情。忽然很怕他會知道。「這個小學沒有人了?」季成陽伸手去推那扇小鐵門。「是啊,說是家長都認為院里的老師不夠好,就都把學生送出去了,所以好像小學就關閉了。」紀憶也是聽家裡人閑聊時知道的。小學校的門永遠都不會上鎖,如今荒廢了也是如此。

這個校園出奇的小,左邊是四百米跑道,環繞著籃球場和幾個乒乓球台、高低杠、雙杠,正中是小操場,豎著光禿禿的旗杆,右側有一排綠色木門,就是用來上課的教室。很小的教室。「我在這裡的時候,還沒有開子弟小學和初中,」季成陽回憶說,「可能那時候還沒人有這個需求,只有幼兒園。現在又都關閉了,看來享受過這種福利的只有八十年代的孩子了。」她想了想,覺得好玩,「那你小時候就在院外讀書?多好啊。"「對男孩是不錯。」季成陽說,「不過,女孩小時候還是適合簡單的環境。」季成陽邊走邊看著她曾就讀的小學。院里小學的牆只有成人那麼高,還是簡單的鐵欄杆。以前他經過的時候,隨便望兩眼就能看到小孩子在裡邊上體育課,早一些,還能看到小操場上站了幾十個孩子,大聲唱著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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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同。現在想想,或許裡邊就曾經有紀憶,她個子小,一定站在第一排。紀憶穿過教室前那排樹葉已經濃綠的白楊樹,跳上教室前的台階,「這裡每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八九個人,全校升旗的時候也才不到六十人。」紀憶走到第四間教室,發現教室的窗戶都用報紙糊上了。她站在教室門前,摸著上邊的門縫,只有她讀過的這間教室有這個裂縫。她的手指從上邊輕輕滑過,忽然就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就如同暖暖媽媽所說,小時候爺爺送自己進小學考試,那時候年紀太小,太緊張,竟然連小學校長問自己中國的首都是哪裡,都傻傻地站著,完全一副怯場到頭腦白茫茫一片的狀態。

幸好,後來是她的新疆舞征服了校長,同意她入學。那時候真是傻,根本不像現在的小孩子幾歲就能嫻熟地上網了。爺爺還笑呵呵地說「沒關係、沒關係」,可是現在......她剛才回家,爺爺根本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暖暖媽媽說得挺一針見血,人老了真的脾氣會變如果......人和人的感情永遠都能一成不變,停在最美好的時候就好了。「想進去嗎?」季成陽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將她拉回現實。她目光閃爍地看著他,有些期待。季成陽低頭,從口袋裡慢慢摸出一把紅色帶著小十字的瑞士軍刀,然後在手心裡擺弄挑選著工具,將公然撬鎖這件事看得比鴻毛還輕。紀憶輕輕呼吸著,緊張地四處張望,唯恐有院里巡邏的士兵走過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他似乎找到了順心的工具,不到兩三秒,就有銅鎖響動的聲音。季成陽收回軍刀,用手扶住門,慢慢推開。月光隨著門打開,慢慢侵入這個漆黑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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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憶站在教室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那扇深綠色有著一條大裂縫的木門,看著黑漆漆的教室,有一瞬的怔愣。啪嗒一聲輕響,身邊已經有火苗出現,飄飄蕩蕩地在季成陽手指邊,照亮著教室。」快滅掉。」紀憶拉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說,「學校里沒有路燈,都是黑的,我們要是弄出火亮,巡邏兵看到就麻煩了。」季家小兒子帶著紀家長孫女......私撬小學教室.....要是被發現,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季成陽反應了一秒,鬆開拇指。打火機瞬間熄滅。因為按了有幾十秒,已經有些燙手,他在手心裡顛了顛,才又扔回了褲子口袋。紀憶已經走進教室,實在太黑,不得已扯下窗戶上貼著的報紙。可惜扯得太順手,反倒忘記這裡已經封了大半年,到處都積了灰。季成陽被嗆得蹙眉,將她拽到自己身邊,避開那些揚起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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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憶也咳嗽,跟他退到門邊,興高采烈地指著第一排第二個座位,「我以前坐那個位子,」她似乎不太甘心地抱怨,「想睡覺都不行,就在老師眼皮底下。從小到大我都坐第一排,從來沒坐過後排。」季成陽端詳著月光下的那對小桌椅,笑了,「為什麼?因為老師最喜歡你?"「才不是......因為我太矮了,坐在後邊看不見黑板。」季成陽也笑,和他想像中的答案完全一樣。所有這些往事,落到季成陽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人在一頁頁給他翻著她的童年相冊,帶著老舊的黃色,是那種歲月獨有的古舊色澤。他繼續打量教室,隨口問她:「你小時候的照片多嗎?」他記得暖暖每年快到生日都會照相,記錄從小到大的生長軌跡。

「不多,我不喜歡照相,」紀憶笑著從季成陽身邊走開,走上講台,竟發現黑板的木槽里還有粉筆,「好像......只有百日照還有三四歲時候的幾張,全都穿著小軍裝,還戴軍帽,特別像男生。」「你以前登台表演的時候呢?」季成陽想起第一次帶她去跳舞,竟然忘了給她照相,「沒人給你照過?"「好像有吧......只有大合照,」她從灰塵里拿起粉筆,隨便在黑板上畫了一撇,「就是你送我去的那年,我跳過一次雙人舞,後來就沒跳過了。」她說著,又要去畫那一橫,卻猛地停住。身後,季成陽的眼睛也從棒球帽子下露出來,他整個人都靜止在黑暗裡,看她寫出來的那一筆。紀憶也傻了。天啊,我在寫什麼?太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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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已經完全養成了習慣,只要一拿起筆,就會在紙上寫他的名字,就像是與生俱來的習慣,自己有時候和暖暖一起去買水筆,都會習慣性地寫「季」這個字試筆芯。暖暖每次都笑她對自己果然是真愛,竟然不寫「紀憶」的「紀」,反倒寫「季暖暖」的「季」。只有她清楚,自己寫的是他的姓氏。粉筆在黑板上停了幾秒。她輕輕咬住嘴唇,裝著不在乎一樣,將手裡的粉筆頭扔到了腳下。拜託,千萬別看到剛才那一筆,千萬不要......如果看到了.....這個念頭在心裡的一個角落瘋狂滋長,蔓延開來,緊緊纏住她的整顆心臟。忐忑和期盼,兩種情緒糾結著,讓心變得沉重。那裡灌注了太多情感,起搏得如此艱難。「快九點了。」季成陽的聲音,在身後告訴她。「嗯。」她莫名地不敢轉身,心虛得一塌糊塗。結果還是季成陽走近,一步邁上講台。

他也從灰塵里挑揀著找出了一根黃色的粉筆,在手裡把玩著,似乎也想寫什麼。她在月光里,在飄蕩的塵埃里看著他,心瘋狂跳動著,可就是不敢繼續說話,只是盯著他襯衫的第三顆紐扣,輕聲呼出一口氣。她覺得渾身血液都在瘋狂流動著,不能停止。粉筆落在黑板上的聲音。季成陽一言不發,就著她剛才的那一筆,寫下了自己的姓,然後筆鋒一轉,幾筆就添了另外的一個字。季成陽兩根手指揉捏著那根黃色小粉筆頭,低頭看她,看著她額頭微微分開的劉海,似乎輕輕嘆了口氣。那聲輕嘆,有著想要掩飾的感情,似乎很輕,也很重。「是不是想寫這兩個字?"兩個?她抬頭。月光里,黑板上,真的有兩個筆風勁透的字。是......「季」和「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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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分開來,一個連了起來。而這兩個字就被寫在了她小學教室的黑板上,這塊黑板,曾寫過很多她曾學過的英文單詞、數學公式,現在,就只有他和她的姓氏。「嗯,」紀憶輕輕呼出一口氣,覺得心都跳得有些疼了,「我......就是想寫這兩個字。"季成陽笑了一聲,將黃色的粉筆頭放回到粉筆槽,然後抬起手腕。他在看時間。這個動作她很熟悉,也很配合地四處翻找黑板擦,可是沒有找到。怎麼會只有粉筆沒有粉筆擦呢?她轉身要去翻講台下的抽屜,被季成陽拉了回來,「不用擦了,一會兒我把門鎖上,誰都看不到的。」不擦嗎?可是......

季成陽輕輕在她身後拍了拍,示意她可以走了。紀憶有些心虛,最後瞄了眼黑板上的字,還是聽話地離開了這間教室。季成陽隨手撞上門,啪嗒一聲落了門鎖,今晚的一切都像是個秘密,被關在了這扇門的背後。季成陽開車將她送到附中,已經是晚上九點。「我送你到校門口?」紀憶想了會兒,搖頭,「我自己走過去吧。這裡的天橋和馬路都很熱鬧,很安全。"紀憶跳下車,繞到駕駛座這側的車窗外,和他道別,然後背著雙肩包自己一個人走上過街天橋。他的手搭在完全敞開的車窗上,隔著風擋玻璃看見她一級級走上天橋的紅色台階,然後慢慢經過天橋上賣光碟、娃娃、雜貨的地攤,目不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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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目不斜視,她總會看向這裡,這輛車的位置。季成陽摘下帽子,扔到副駕駛座上,仰頭靠上座椅靠背,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車門外的那層金屬。經歷過戰爭炮火的人。一年的歷程都彷彿是疾行,能趕超普通人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經歷。他希望看到和平,希望世界上所有的死亡都再和槍炮無關。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鏡頭下都是簡單而幸福的畫面。如同此時此刻,他愛著的這個還不成熟的小姑娘,走在北京的這個普通天橋上,頻頻偷看著自己。季成陽看著紀憶消失在轉彎的路口,終於離開。他在半小時之後到了電視台,開例行會議。例行公事地開完後,大家嬉笑吵鬧一番,各自準備接下來的工作。季成陽走出大門,邁了兩級台階就被身後的聲音叫住。劉晚夏很快從玻璃門內走出來,「天啊,我一路追著你叫了三四聲你都沒聽見。"

身邊有人經過,都笑著和劉晚夏招呼,她是個性子溫和又熱情的女人,這種人如果再加上端莊美好的一張臉,放到哪裡都會受歡迎。季成陽記得她從高中起就是領獎專業戶,不過雖說是高中同學,其實他和劉晚夏並不怎麼熟悉。劉晚夏走上來,笑著說剛才遇到的趣事,似乎什麼事情經過她一描述就會變得格外生動有趣,果然天生是做主播的女人。「我聽說你要上一個訪談節目?」劉晚夏將挎包拎在手裡,跟著他往停車的地方走。季成陽倒是意外,這件事才剛確定不到幾個小時而已。「確實答應了一個節目,因為他們做的專題就是戰地記者,還請了幾位我很尊敬的前輩。」劉晚夏笑道:「說起戰地,你打算如何?總不能一輩子往那裡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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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沒什麼太長遠的打算。」他做的這件事本就不需要什麼長遠的職業規劃,既然選擇的是戰地,那就意味著不會太考慮什麼現實問題。諸如年資、升職,或者其他。「這算是......你們家庭遺傳的英雄主義情結?"季成陽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車,「我到了。」劉晚夏「啊」了聲,恍然自己竟然走出台里這麼遠,跟著他一路到了臨近小區的停車場......「我怎麼來這兒了?我今天沒開車來啊。」她笑,非常直接地看著季成陽,」我要去的地方離你家很近,也是北三環,順路送我一程?"季成陽無可無不可,自己從褲子口袋裡摸出車鑰匙,示意她上車。

劉晚夏對季成陽這位老同學未來的職業規劃非常在意,車在寬闊的馬路上前行時,她就開始分析他所不知道的台里局勢。季成陽知道她的好心。自然也看得出她和自己說話時,眼底若有似無的那麼一絲再進一步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劉晚夏的那些小心思。有的人喜歡不緊不慢地規劃自己每一步的生活,在和平的都市裡,他們喜歡用性格沉穩還是外放、父母是否仍舊健在、健康與否,或者家裡的親戚是否有什麼拖累或能夠支持的背景、對方工作是否穩定且可持續發展等等很多具象化的東西來選擇自己的愛情,或者更直接一些地說是選擇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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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麼錯。比如現在,此時此刻,他就感覺身邊的這位美女在用最普世的方式,為他謀劃著未來的一份穩定工作。季成陽從來都不排斥現實主義者,但仍舊堅持做一個理想主義者。這世界上有極致的現實,就有極致的理想。哪怕堅持後者的人只有千萬分之一,其存在的意義,就已超越生命的長度。......季成陽從車後鏡看了眼後邊的路況,手一打方向盤,停在了積水潭橋下,「我家門口的那條路很安靜,不太容易能打到車,放你在這個路口下來,比較方便一些。」

劉晚夏有些窘迫,起碼按照一個正常人的思維來說,如果她已經說了她要去的地方離他家很近,季成陽應該禮貌地問一句地點,如果近的話更應該秉持著一個男人該有的姿態親自送她過去。這些念頭在劉晚夏心裡飛速滑過,但她臉上只是輕輕笑了笑,然後去解安全帶,動作有些慢。這個從高中時代就坐在最後一排的高才生,永遠都不太一樣,至今仍舊如此。「我阿姨家住在這裡,我可能會在這兒睡一晚,」劉晚夏的聲音輕柔似水「我記得尚科他們也在這附近住,不如我們老同學明天中午約了,一起吃頓飯?"車裡的燈光很暖,將他的眼睛襯得清澈明亮。他難得笑著,真心是笑著說:「明天可能真的沒什麼時間,我要陪我女朋友去報名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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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楚怎麼就這麼說出來了。應該是劉晚夏若即若離的、生怕被看破卻又想要靠近的那種氣場,讓他忽然強烈地想起今晚才坐過副駕駛座的、解開安全帶下了車還要再刻意繞到他這一側車窗告別的小姑娘。有些刻意,非常美妙;而有些刻意,就讓人覺得枯燥煩悶。這個評定標準和任何事都無關,只和你愛著誰有關。紀憶第二天起得特別早,她把鏡子放在窗台上,認真梳頭,一絲不苟地看著自己的臉,然後慢慢呼出一口氣。怎麼就這麼緊張呢?身後端著臉盆和毛巾的殷晴晴走進來,樂了,「你緊張什麼?不就是個小語種報名嗎?還沒考試呢,就開始心如擂鼓了?"紀憶嘆氣,「不知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裡沒底。連隨樂團演出時都沒有這麼心虛,沒著沒落的感覺。後來坐進季成陽的車裡,她仍舊如此,眼睛望著窗外的街景。陽光明媚,那些人和景色都流水一樣從視線里滑過再滑過,她臉貼著車的靠背,發了會兒呆,忽然就察覺出了一絲異樣。她輕輕湊在靠背上聞了聞......是特別甜的一種味道。她太習慣坐這個位置了,這裡有些許變化她都能察覺,尤其才隔了一個晚上。紀憶繼續看車窗外,不自覺地開始勾勒這個香味的主人,慢慢地,心情更低落了。季成陽將車停在附近,想要送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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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進去吧,」紀憶說,「我經常來這裡玩,知道紅樓怎麼走。」季成陽想了想,倒也覺得沒什麼,「我去買些東西,你自己走進去報名,過一會兒我在紅樓外等你。」紀憶「嗯」了聲。她走下車,沿著大街一路前行。雖然說有時候會來這裡玩,但是,現在作為想來這裡讀書的人,心情還是完全不同的。第一次進來這裡,看待這裡的眼光和自己從小住的大院沒什麼區別,都是一個圍牆,圍著好多外邊看不到的景色,或者說和公園沒什麼區別。但是現在。卻不同了。她想經過這裡,離他再近一步。

報名的人已經排了很長的隊,紀憶到隊尾,站了不到一分鐘,身後又來了二十幾個人。她看看後邊,再看看前面,竟然看到了附中別的班的同學。對方也看到了她,對方陪同而來的家長也看到了她。紀憶是學校樂團的,又是實驗班,有時候年級家長會時都會特地點名表揚,同年級的學生和家長大多知道這個名字。她忽然心慌,一瞬間想到了什麼。"那不是你們學校打群架的那個?」那個學生家長低頭問自己的孩子,「怎麼沒開除?"「她啊......」那個學生很老實地回答,「媽你小聲點兒,她是記過處分,說是校長特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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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阿姨蹙眉,挺不理解,恰好身後也有家長在好奇地追問,於是就平鋪真敘地說了兩三句:「聚眾打群架,把一個孩子打得半死。說是當天學生和老師都嚇壞了,附中這麼多年都沒出過這種暴力惡性事件。我還以為這種學生早開除了,沒想到學校還留著......不是說這種重點大學都不招有不良記錄的學生嗎?」有家長,也有學生,所有目光都投過來。好奇,探究,或者是直接看她,或者是閃爍著去看。一瞬間她就成了焦點。這麼長的隊伍,那麼多人,她越來越無所適從。「是啊,就是報名考上了,最後錄取提檔,不就退回來了嗎?"

她低頭,這不是事實,她沒有聚眾打架,她也是受害者,她們說的根本不是事實......可這也是一個事實,被處理的的確是她。紀憶左手緊緊攥著自己右手。聚眾打架不是事實,但她檔案的處分記錄卻是事實。她根本就忘記了這一點,忘了就算筆試和面試通過,審了檔案,這裡也不會要她。只有......等高考前,重新填寫一份檔案。校長給過她承諾,只要她一直安安分分不會再出事,高考前,她就會有一份新的、乾淨的檔案。可是這種提前招考的專業,她沒希望了。太多目光和議論、好奇和追問,最後連負責維持報名點秩序的老師都走過來詢問情況。她聽到有人回答的聲音。聽見那個老師「啊」了一聲,也在嘟囔:「這種情況的學生,就是報名了,審檔案有處分記錄......我們也的確不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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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再繼續聽下去,兩隻手搬著自己的書包背帶,離開這個報名的隊伍。她沿著未名湖慢慢走著,想要走出去,離開這個校園,可是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要往哪裡走了。五月的空氣里,已經有了些初夏的浮躁熱氣。紀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身邊有年輕的男男女女,有的穿了短袖,有的還是長袖襯衫,卻也因為熱,挽了起來。這時候她才覺得熱。她穿著附中的校服,春秋的那款,後背都已經濕透了,額頭上也都是汗。

直到視線里,季成陽走近自己。「報完名了?」他問她。她看著他,鼻子酸酸的,沒吭聲,其實是怕自己一說話就會哭。季成陽很敏銳地察覺出她有什麼不對,也不說話,就牽著她離開這裡,他將車停靠在了南門外的一條街上,「你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我去開車。"紀憶沒吭聲,他就也沒動。過了會兒她終於開口,含糊不清地說:「我沒有報名,我念不了小語種了.....怎麼辦?」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仍舊懷著一些僥倖心理,站在他面前,小聲問,「要不然我們去北外試試?北外是幾號報名啊,你知道嗎?我沒查......」

她不想哭,可看見他就只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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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人面前她可以不哭,自己家人面前可以不哭,可只要看到季成陽,她就像是被碰斷了淚腺,所有的眼淚都一涌而出。她終於明白,人根本就是如此,只有在真正對自己好的人面前,才最脆弱。這裡人不多,可往來的人看著一個女孩對著個男人哭,總有人側目。千萬不要動。」他必須立刻把她帶離這個地方,可根本不敢挪動。「嗯,」她答應他,「我等你。」上車。他顧不及取車了,就那麼停著吧,他現在要帶她回家。等到了他家,紀憶還沒察覺,季成陽把車丟在了海淀區,就這麼帶她回來了她跟著他進門,滿腦子都想著,萬一還有別的影響怎麼辦?萬一高考報名的時候也是這樣怎麼辦?萬一那些人還會提到處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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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他,進了房間,把書包放在門廊的小沙發上。季成陽蹲下身子,從柜子里拿出她一直穿的拖鞋,放在她腳下。他抬頭,終於看到她眼睛都腫了,紅得嚇人。她喃喃著,想問他怎麼辦。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唇已被他重重地壓住,轟然一聲,她徹底蒙了。臉上還有流下來的眼淚,潤濕了兩個人的嘴唇。紀憶懵惜懂懂地,聽見所有怦怦如播鼓一般的聲音都是從自己胸腔里傳出來的,直到季成陽握住她的兩個肩膀,讓自己慢慢挪開。她仍舊蒙著,能看到的只有季成陽,看到他漆黑的眼睛也在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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