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7月,孫立臣和愛人老杜被分配到麓水縣,孫立臣任縣文教科科長,老杜任辦公室文書兼機關教員。報到後正值要解放濟南,孫立臣被分配到支前指揮部,任民力科科長,即組織帶領民工支援戰役。
濟南解放以後,11月淮海戰役打響,上級命令麓水縣做好支前準備,王正方縣長即帶孫立臣去支前司令部接受任務。孫立臣和王縣長的馬都在「三查三整」中為建設騎兵部隊交公了,他倆只帶一個通信員,步行了130多里,天黑前就到了支前司令部。李青同志接待了他們,安排好吃飯住宿,交待了支前任務。要他們明天返回麓水縣,組織民力,自帶小車150輛,後天趕到嶧縣,裝送麵粉,送到運河南澗頭集兵站。
接受了任務後,孫立臣和王縣長怎麼也睡不下覺,時間太緊了,任務太重了。乾脆早點回去。於是午夜三點鐘起程,走了一段路,孫立臣和王縣長都有點吃不消了,太累了。
孫立臣和王縣長以前都是騎馬代步,偶爾一次步行也是路程很短,這次往返徒步近300里路,還是頭一次。天氣冷,身上還出汗,滋味不好受。王縣長氣喘吁吁地說:「為了前方打好仗,再累咱也不能說累。」孫立臣說:「看來咱還真得鍛煉鍛煉,這種急行軍說不定今後是常有的。」
孫兩人途中只吃了一頓飯,回到縣政府已是下午兩點多。立即找來秘書趙廷恩,要他立即安排組織民工及150輛小車,當晚到縣政府集合。在回來的路上,王縣長就決定,這次支前任務由孫立臣帶隊執行。回到縣政府布置完任務以後,王縣長休息了。孫立臣放心不下,就在縣政府裡邊準備自己的行囊,邊等待消息。天黑好長時間以後,民工車輛都齊備了,心裡才踏實下來。
第二天天蒙蒙亮,孫立臣開始集合民工。縣政府又給他一個民兵班,路上好保護運糧車,還給他派了一個通信員。孫立臣把他們統統集合起來,交待任務,規定紀律。把150輛小車分成15個班,每班推選1名班長,民兵也選出1名班長,班長直接歸孫立臣指揮調遣。人員組織好以後,每人發給三天的給養。孫立臣也找了一個軍用水壺,灌滿了酒,準備途中累了就喝一氣。
一切準備就緒,孫立臣率隊起程去嶧縣糧棧,裝的全是白面。裝好後吃飯,吃飯後起程,直奔澗頭集。150輛小車循序前進,吱吱啞啞的聲音響成一片,場面很壯觀。
可是到達澗頭集找不到兵站了。地方人說部隊前進了,兵站也前進了。孫立臣想部隊兵站都前進,咱也前進,追趕!
一口氣趕到了澗頭集東南的旺庄,一打聽說兵站和部隊走不長時間,最多不過20里的路程。民工們都累壞了,但沒有一個說怨言的。因為臨起程前開動員會時孫立臣講過,我們給部隊送去的麵粉比武器都重要,部隊武器供應不上,可以等武器,仗晚幾天打。但沒吃的不能等,自古以來就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部隊在前進,糧草在後邊,如果供給跟不上,仗打不好,拿誰問罪?拿我們!拿孫立臣們這些「運糧官」。所以民工們再累也不說累。
隊伍在旺庄休息了一會,簡單吃了點飯,繼續趕路。果然趕了二十多里,就追上兵站了。領導兵站的是一位後勤部部長,名叫任一力,他正為部隊挨餓著急,一見他們送麵粉來了,激動得不得了,說部隊已經兩天沒吃上飯了。於是趕忙通知各部隊來領糧。
孫立臣打算讓民工在兵站住一夜,吃晚飯時他們吃各自帶的乾糧。孫立臣取出軍用水壺,嘴對嘴地喝了幾氣酒。這時,任部長找他來了,說:「怎麼干喝起來了?難呀,連個下酒的菜也沒地方給你弄去。」他說著話,眼卻看著孫立臣的軍用水壺,嘴動了動,咂了咂。
孫立臣看出意思未了,說:「來!一塊喝點!」於是找了個碗,倒了一些。任部長也不客氣,端起來就喝。喝著酒,任部長問孫立臣:「老孫同志,你膽子大不?怕打仗不?」孫立臣酒一下肚,說話也來了勁兒。
他說:「任部長你不要小看我,我是拉隊伍出身,什麼槍都玩過。抗戰時也給鬼子漢奸干過,不過都是小打小鬧,咱武器不行,但從來沒害怕過。」任部長說:「太好了,我想把你留在兵站,跟隨部隊一塊上前方。」孫立臣聽了一愣,他又接著說:「只留下你自己,民工讓他們回去。我以部隊的名義給你的領導寫封信,讓民工捎回去,只要你願意就沒問題,因為我們太需要了。」
孫立臣聽明白了,說:「你把我留下是想讓我當你的『軍需官』是不?部隊一旦吃的接濟不上就找我是不?「任部長點點頭。孫立臣說:「行!你給縣政府寫信吧。」
住在兵站的當夜,我軍在碾庄殲滅了黃伯韜兵團。天明以後,孫立臣打發民工回去,就跟隨兵站向碾庄進發。
碾庄是個大集鎮,戰鬥結束後,我軍去打國民黨的增援部隊黃維和杜聿明去了,因此碾庄顯得很寂靜。他們從北門進鎮,遍地都是屍體,護鎮的圍河裡水都是紅的。圍河上的橋被敵人拆掉了,我軍的車輛是從用死屍壘起來的死人橋上過去的。他們進北門出南門是踏著死屍走的。南門橋也是用死屍壘起來的,整個鎮子不見一個活人的影子。氣味薰得他們不住嘔吐。
他們原計劃在碾庄休息吃飯,一看這一片慘樣,連停也不停就過去了。到了碾庄以南的一個村莊才停下腳,做飯吃。孫立臣吃不下飯,只喝了點酒。在村子裡見到的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據他們講,凡跑得動的有的被戰火嚇跑了,有的被國民黨抓走了。凡是能吃的,如糧食、菜葉和牲畜都被國民黨兵搶去吃了,能燒的也都燒了。
我部隊供應由於後方支前工作做得好,基本能接濟得上。部隊前進得快,兵站就緊緊跟上。孫立臣幫助兵站向各部隊分發糧食,忙得沒黑沒白,任部長對他的工作非常滿意。
到了安徽省淮北市東南的靈璧縣,部隊的給養緊張了,任部長找孫立臣,要他立即返回魯南運糧食。
任部長給了孫立臣一匹馬,讓他騎馬走。孫立臣說我一個人騎馬在路上目標太大,最好弄輛自行車,目標小,走得也快。任部長說那好辦,於是給孫立臣找了輛自行車。孫立臣帶了些乾糧準備隨時充饑,兵站也寫好了信,就急忙上路了。
任部長交待孫立臣路上注意兩條,一是要走大道,不要走偏僻小路,遇到村莊盡量繞著走。因為打完仗以後,有些國民黨的散兵來不及搜捕,老百姓躲避戰火都還沒有回村,一人單槍匹馬是很危險的。
一路上孫立臣特別警惕,不休息,一個勁地趕路。一路上不見一個人影,附近的村莊沒有一點動靜。從靈璧縣到魯南幾百里地,他一氣趕到。
進了嶧縣支前司令部的大門,天已黑了。孫立臣不敢休息,找到支前司令員李青同志,交上信件,並彙報了前方供給告急的情況。李青同志說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天夜裡就可以出發。他見孫立臣又餓又累的樣子,要他趕快去吃飯休息。
吃飯時,孫立臣困得就睜不開眼了。這一段時間裡,在前方兵站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加上一天趕了幾百里路。於是他在司令部找了一間有床的屋子,和衣躺在床上。他想打個盹就行,因為還急著要連夜帶著運糧隊趕回去。
猛地一覺醒來,屋子裡一片漆黑,不知什麼時候他身上被人蓋上了一床被子。孫立臣翻身下床,走到院子里,院子里也一片漆黑。找到了值班的警衛人員,一打聽,支前運糧隊早已出發了,具體走的哪條路,警衛人員說不知道。
這下可把他急壞了,就因睡了一覺,誤了大事,後悔莫及。他只好去找李青司令員,他會知道走的哪條路,自己好去追趕。孫立臣找到李司令員辦公室,屋裡的燈還亮著,他還在辦公。孫立臣把因睡覺的失誤講了講,並表示連夜一定要趕上運糧的車隊。
李青同志說:「你從兵站回來,就沒打算再讓你回去。讓別人去了, 把你頂替下來,因為有一項重要工作需要你去做。今天見你太累了,讓你休息休息,準備明天給你談談。既然今晚你來了,就說說吧。」
李青司令員講道:「目前,解放戰爭的形勢發展很快,自反攻以來,戰爭節節勝利,全國解放的日子不久就會到來。我們這地方是老解放區,為迎接全國解放,其中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辦教育。現在各縣連一處小學都沒有,這是個大問題。最近接上級命令,招收知識分子,進行集中培訓,明年把學校辦起來。經研究決定,由你和張捷三同志去棗莊招收知識分子,時間越快越好。你先去和張捷三聯繫,然後同麓水縣辦理交接手續。」
就這樣,孫立臣離開了支前一線,重新辦起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