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24年5月31日，新加坡香格里拉大酒店，第21屆香格里拉對話會舉行，警察在酒店入口處警戒。圖/視覺中國
距離2025年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會」（簡稱「香會」）不足兩天，各國代表前往新加坡參會的行程已陸續敲定。
南方周末記者從「香會」主辦方獲悉，法國總統馬克龍將於5月30日星期五晚間發表主旨演講。值得留意的是，往屆「香會」主旨演講嘉賓，多為亞太地區國家元首。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所長兼首席執行官巴斯蒂安·吉格里希博士對此解釋，「法國是首個制定印太戰略的歐洲國家。」
與此同時，美國防長赫格塞思也將於5月31日進行《美國對印度-太平洋安全的新野心》主題發言，同樣瞄準了「印太戰略」。
這個由英國主辦、美國當主角的亞太防務峰會，經常將北約國家領導人拉進會場。「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印太戰略姿態，被視為完全以美國為中心，非常具有保護主義色彩。」倫敦國王學院教授克里·布朗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這表明「美國正在遠離多邊主義，並讓自己的盟友感到擔憂，更別說競爭對手」。
這樣的氣氛，也浮現於本次「香會」。過去一年來，亞太地區不安全暗流涌動，日韓美高調演習、朝鮮發力遠洋海軍、印巴越境空戰、南海島礁摩擦……主辦方今年的宣傳片中顯示，亞太地區的戰略不確定性在增強。
法國也瞄準「印太戰略」
近年來，在俄烏衝突、巴以衝突等地區安全議題上，馬克龍執政下的法國政府，試圖擔當「協調者」或「和平捍衛者」的角色。
就在近日，馬克龍在一次電視台專訪中，直言以色列在加沙的軍事行動「不可接受且令人震驚」，並強烈批評以色列阻斷援助物資進入加沙，導致當地人道危機進一步加劇。這一尖銳發言甚至引發以色列外交抗議，內塔尼亞胡總理辦公室指責馬克龍「公然站在恐怖組織一邊，重複哈馬斯的虛假宣傳」。
2025年5月25日訪問越南期間，馬克龍在社交平台寫道：「法國是一個可靠的合作夥伴，相信對話與合作。」
「法國自認為是『印太』國家，有資格參與『印太』事務。」中國人民大學國際事務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廖歡說，法國是歐盟中唯一在「印太」地區擁有領土的國家，法國專屬經濟區的3/4位於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區，160多萬法國公民居住在這些海外領土上。
每年的新加坡「香會」，都會邀請亞太地區一國元首出席。往屆受邀嘉賓包括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印度總理莫迪、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和澳大利亞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等。今年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也受邀參會，並將於31日下午發表「特別講話」。
值得一提的是，馬克龍受邀參會的消息，最早發佈於2025年1月，比安瓦爾參會的消息早了足足三個月。可見馬克龍受邀是早有謀劃，而非臨時起意。
「邀請何人發表主旨演講需經過審慎考量，演講嘉賓的選擇往往體現了香會的核心關切與優先議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研究員許瑞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許瑞麟是「香會」的常客。據他觀察，俄烏衝突以來，歐洲國家一直在有意識地將自身安全議題與「印太」地區建立關聯，「尤其是在香會期間，歐洲的聲音越來越強烈。」
「香會」官方透露，馬克龍的主旨演講，將聚焦法國對印太地區的戰略視角與構想。
「法國不僅自視為歐洲強國，更默認自身具備印太大國地位。此番馬克龍出訪東南亞並在香會發表主旨演講，正是為強化這一自我定位。其此行目的之一，在於將法國塑造為東盟國家可靠的合作夥伴，提供有別於中美之外的『第三條道路'。」許瑞麟分析。
南方周末記者從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獲悉，本屆會議將接待來自全球四十多個國家國防和安全機構的550多名代表。
截至發稿，中國國防部尚未披露參會人員代表。
當地時間2025年5月27日，法國總統馬克龍抵達印度尼西亞雅加達哈利姆·佩爾達納庫斯瑪國際機場。出訪印尼後，他將於5月30日晚在「香會」發表主旨演講，聚焦法國對印太地區的戰略視角與構想。圖/視覺中國
「美國的新野心」
和往年一樣，美國再次派出了五角大樓掌門人參加新加坡「香會」。
南方周末記者從主辦方獲悉，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思將於2025年5月31日星期六08:35開始致辭，發言主題為《美國對印度-太平洋安全的新野心》。
赫格塞思當過作家、電視節目主持人和陸軍國民警衛隊軍官。自2016年參加支持特朗普的競選活動以來，開始成為特朗普團隊中的一員。2024年11月，他被提名為國防部長，並隨後擔任第29任美國國防部長。
「美國的印太戰略，旨在建立和深化在印太地區的夥伴關係和聯盟，從而維護和鞏固美國在這一地理空間的地位。」德國「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克里斯蒂安·舒爾泰斯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其背後有多種驅動因素，包括在與中國的大國競爭中獲得政治、經濟或戰略優勢，關注經濟增長中心的轉移等。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6月，同樣是新官上任的時任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受邀參加「香會」，當時他的演講題目是《美國印太戰略的下一步計劃》，在會前引發了各方猜測。6月11日，奧斯汀在演講中大肆指責中國，軍事科學院原副院長何雷中將直言，「奧斯汀發言是歷屆美防長香會演講中，對中國誹謗攻擊最露骨、最全面的一個。」
隨後的2023年、2024年，奧斯汀持續在演講中大力宣揚印太戰略。
赫格塞思首次作為國防部長出席新加坡「香會」。很多與會代表透露，其發言是觀察美國印太戰略最新指向的風向標。
劍橋大學亞洲和中東研究中心（FAMES）教授賀斌向南方周末記者分析，在美國印太戰略上，即使是特朗普政府內部的人，在該地區針對具體問題的實施方面也不完全一致。一些人主張美國減少自信或積極的存在，而另一些人則希望看到美國比以前更強硬的立場。
「我的看法是，在那些廣泛支持特朗普議程的人中，對此存在一些分歧。這使得具體政策更難預測或預料。」賀斌說。
「美國強調航行權，但捍衛航行權也需要沿海國家的合作。因此，印太戰略的範圍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與地區國家的合作。」克里斯蒂安說。
「美國印太戰略最早由特朗普政府提出，隨後在拜登政府時期進一步擴展，旨在維護其在亞太地區的地緣政治影響力和戰略主導地位。」菲律賓「亞洲世紀」戰略研究所副所長安娜·羅薩里奧·馬多林格·烏伊向南方周末記者分析，「這是一種遏制與競爭並重的戰略，旨在牽制中國在南海、台灣海峽以及更廣泛海域日益增強的自信與影響力。」
安娜認為，迄今為止，印太戰略仍在穩步推進，體現了美國在與中國展開長期大國競爭中的戰略重心轉移。而該戰略在倡導開放價值觀的同時，又高度依賴軍事威懾和短期交易式外交，顯示出一定的內在矛盾。
「香會」主會場，每年的開幕式在此舉行。圖/姚憶江
「東盟的回應將是混合的」
一年一度的香會，是目前亞太地區安全對話機制中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的多邊會議之一。邀請東盟國家領導人發表特別演講已是慣例。在第22屆香會中，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將代表東盟國家發表特別演講。
歷屆香會中，南海問題都會是熱點議題之一。
此次香會前夕，美國和菲律賓剛剛結束每年例行的「肩並肩」軍演。此次軍演中，美菲共出動1.4萬名軍人，並首次引入美軍高度機動的「海軍陸戰隊遠征艦艇攔截系統」（NMESIS），部署地點位於距離中國台灣最南端鵝鑾鼻僅98公里的巴丹群島北端。
公開資料顯示，NMESIS射程可達約185公里，其設計目的是海上拒止和控制，被譽為「艦艇殺手」。
「菲律賓是美國軍事進入中國台灣和南沙群島附近關鍵地區的橋頭堡，在美國的『印太戰略』中，扮演著前沿且日益重要的戰略角色。」菲律賓「亞洲世紀」戰略研究所副所長安娜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長久以來，東盟國家在對外政策上奉行獨特的「平衡外交」策略。然而在東南亞地區安全事務上，菲律賓與地區國家「和平解決南海爭端」的立場並不相同，正日益成為影響地區和平穩定的變數因素。
自2022年馬科斯就任菲律賓總統以來，背離其「與所有人為友，不與任何人為敵」的外交政策理念，持續強化與美國的軍事勾連，並在南海挑起事端。原本相對平靜的南海局勢風雲乍起，東盟國家不禁擔憂，東盟正成為大國競爭的戰場。
「儘管東盟作為一個整體可能並非特朗普戰略願景的核心，但在『印太戰略』更廣泛目標的驅動下，美國正加強與東盟主要成員國的合作。」安娜表示，「一些東盟國家可能會利用特朗普的行事風格，獲得更大的讓步、軍事援助、武器交易和港口投資。」
截至發稿前，南方周末記者查閱香會官網，並未公布安瓦爾的演講主題。但其在第46屆東盟峰會的致辭代表了東盟的集體智慧，或將為他的演講定調。
「東盟必須維護多邊體系，以經受住不確定性帶來的挑戰，為地區和人民創造『更加包容和可持續的未來。」5月26日，安瓦爾在東盟峰會開幕致辭中強調。
2025年1月，他在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表示，亞洲一直存在邊界爭端，不應因為南海緊張局勢而將矛頭指向中國。
「東盟作為一個整體，可能會採取『對沖策略』應對特朗普的『印太戰略』。大多數東盟國家將避免公開支持美國或中國。它們將在兩者之間尋求經濟利益，同時抵制在大國競爭中全面結盟。」安娜表示，特朗普針對東盟的印太戰略將側重於力量投射、雙邊協議達成和對中國的安全遏制，「東盟的回應將是混合的，其特點是戰術合作、戰略對沖和意識形態領域的最低限度協調。」
南方周末記者 毛淑傑 王航
責編 姚憶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