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天津街道上聚集了一眾身披白衣的人,整個隊伍浩浩蕩蕩,一眼竟望不到盡頭。隊伍中有來自各界的文藝人士,還有當時幫派的一些代表人物,甚至還有一千多名青樓女子。這場奇特又盛大的葬禮,是為袁世凱之子袁克文所置辦的。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無可奈何惟有死;生在天堂,能入地獄,為三太息欲無言。」這是袁克文的恩師所寫的一副輓聯,寥寥數語,道盡了袁克文的一生。袁克文行事海派,出身特殊但卻絲毫沒有政治之心;他生前風流,頗有學問卻又沾染不少惡習。直到他臨去世之前,身上已經揮霍的只剩20塊,但是為何他的葬禮又堪比袁世凱,甚至比其父更為壯觀盛大呢?
出生特殊,極具才情
袁克文,字豹岑,又字寒雲。1890年生人,是袁世凱的次子。他在漢城出生,是袁世凱與朝鮮一位名門女子金氏所生。其母是當時朝鮮高宗李熙的愛妃之妹,袁世凱對金氏一見鍾情,但當時他權勢較小,名門出身的金氏自然是看不上他。經過一番周折,袁世凱才終於抱得美人歸,由高宗親自賜婚。
袁克文的出生經歷也不同於常人,彷彿早就昭示了他並非凡夫俗子。臨近袁克文出生之日,袁世凱在睡夢中忽然夢到了一頭豹。同樣的,即將面臨生產的金氏也夢到了一頭不知名的巨獸,形似金豹。不久後,一個啼叫著的嬰兒就降生了。袁世凱為兒子起名克文,字豹岑。
在他剛出生不久,袁世凱就把他過繼給了深受寵愛的沈氏。失去兒子的金氏一直鬱鬱寡歡,很快就無疾而終了。而無後的沈氏則是把袁克文放在了心尖尖上寵著,十分溺愛。因此也養成了袁克文不拘於世俗,浪蕩風流的性格。
袁克文雖年幼,但他卻極具文學天賦。6歲可識多字,7歲遍讀經史,10歲就可作文章,儼然一個天才。袁世凱對這個兒子也是相當看重,甚至一心想要讓袁克文接替他的衣缽。但是袁克文卻對這些政治毫不上心,比起成為一個玩弄權術的政客,他更醉心於詩詞歌賦,遊山玩水,一派文人風範。
他自比曹植,處處結交文人志士。在京津滬地區,他可是有名的文人雅士,不少人慕名而來,樂於同他交往。他還對錢幣和戲曲富有興趣,師從於當時有名的錢幣學家方地山,兩人既是親家,又是師徒。方地山對這個徒弟相當賞識,兩人經常吟詩作對,好不快活。
除了詩詞歌賦,袁克文還寫得一手好字,師承大家,精通不少字體。還有著一身為人稱道的特殊本領——寫對聯,袁克文並不同於其他人,將紙平鋪在桌子上。他讓下人把紙拿起來拉著,懸在空中,將筆沾好墨後,他便開始揮毫。令人稱奇的是,薄薄一張紙,上面的字卻遒勁有力,力透紙背卻又未損壞紙。所見之人,無不驚嘆於這一技法。
袁克文除了喜歡與文人結交,還熱衷於與戲曲名角相會。說到聽戲,他可是一枚崑曲老戲骨。不僅能聽戲,這位出身上流的袁公子,還曾登台唱戲。儘管袁家認為他這種行為有辱家風,但他仍然我行我素,甚至還曾與好友張伯駒等人舉行過義演。
才情出眾,極盡文人風流,這就是袁克文當時的真實寫照。他本無心政治,醉心享樂,但出生於袁家的他,難免不會被卷進政治風波中。
無心政治,卻遭暗算
袁二少爺本無心無意於政治,但是他的兄長袁克定卻始終視這個弟弟為眼中釘。
在袁世凱出任大總統後,一心想要繼承父親地位的袁克定就把袁克文當作自己的頭號威脅。他是袁世凱與原配於氏所生的孩子,人長得不如袁克文風流倜儻,還因為墜馬摔成了瘸子。袁克文從小就與這個哥哥不對眼,袁克定脾氣不好,還經常以勢壓人。袁克文卻溫和有禮,倍受別人喜愛。
真正引發二人反目的,是兩兄弟的政見大相徑庭。袁世凱一心想要稱帝,不滿足於這個大總統的職位。他的大兒子袁克定對這個做法相當支持,想著自己就是下一代的皇帝。而面對這個未來「皇帝」的袁克文,卻絲毫不買賬,他明確地反對了復辟帝制,引起了袁世凱的不快。
一旁的袁克定為此竊喜,巴不得老頭子趕緊處理了這個煩人的弟弟。除了言語上反對外,袁克文還曾寫下一首詩。這首詩名為《感遇》,其中的「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其意更是不言而明。這首詩很快流傳出去,被有心之人大作文章,說袁克文帶頭反對袁世凱。袁克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即刻就稟明了袁世凱。袁世凱大怒,對袁克文很是失望。
雖然袁克文在老頭子那裡算是失了勢,但是疑心很重的袁克定還是害怕他會與自己爭權奪勢。袁克定還曾經公開說,如果讓袁克文繼位,他就會毫不留情地殺了這個弟弟。袁克定陰狠,在北海團城的時候,就想用毒酒毒死袁克文,以絕後顧之憂。
幸好袁克文早些識破,及時脫險。但是身家性命一直懸在懸崖邊上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況且袁克定見沒有得手,一直派人追殺他。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從京城離開,前往了上海。然而上海也並非絕對安全,民國時期社會混亂,袁克定的手下又緊追不放。經過一番權衡,袁克文決定加入上海青幫。青幫在當時是一股強勢的社會勢力,能夠得到青幫的庇護,起碼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袁克文憑藉自己的身家和名聲,成功入了不再收徒的張善亭門下。搖身一變成了青幫的大人物,師傅是「理」字輩,在青幫地位相當高。他也借了這個東風排在了大字輩。要知道,這個大字輩可是不容小覷的,稱霸上海一角的黃金榮等人還是矮他一輩的「通」字輩,連赫赫有名的杜月笙,還是徒孫輩。袁克文雖是在局勢逼迫下加入了青幫,不過他十分重視與大字輩人物的交往,以確保自己的地位。但是袁克文始終是個文人,久而久之,他對這些幫派活動也就倦了,又開始「重操舊業」。
一生風流,花錢如流水
幫會生活對於袁克文來說,不過是生活中的冰山一角。他更多的是收集藏書,遊山玩水,還廣納妻妾,生活可謂是愜意風流。
在他還在上海的時候,傳來了父親袁世凱的死訊。袁世凱一死,袁克定一家獨大。他甚至沒有回去參加父親的葬禮,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上海,去了天津,好躲避袁克定的暗算。除此之外,他還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青幫勢力,只是所收的門徒十分風雅,多數都是文藝界人士。
日頭一長,袁克文的青幫勢力壯大起來,在京津一帶頗具影響力。曾經居住的上海,也有一部分袁克文的勢力。據傳在上海一劇院,曾有人因口角之爭,放話要向劇院扔炸彈,一時搞得劇院人心惶惶。劇館這時迫於無奈求助了喜愛戲劇的袁克文,袁克文一聽此事,立馬派人出面調解,解決了這件事。由此可見,袁克文所建立的青幫即使在上海,也是有一定面子的。
然而比起經營幫派,袁克文把精力都放在了女人身上。他把妻子劉梅真丟在了老家,獨自在天津風流。他身邊的姬妾更是多到數不清,什麼無塵、溫雪、小桃紅都與他有過情緣。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他身邊的女人可謂是源源不斷。
憑藉著一張俊俏的皮囊,他自然是桃花緣無數。在袁世凱還擔任直隸總督時,慈禧還曾看上了這位一表人才的袁家二少,想要讓自己的侄女嫁給他。但是當時的袁世凱卻有種種擔憂,他害怕自己這個風流兒子招惹禍事,又害怕慈禧是派人監視袁家,於是以與袁克文已有婚事為由拒絕了。回家立馬給袁克文找了個妻子,就是被留在老家的劉梅真。
劉梅真是個才女,和袁克文也是情趣相同。二人舉案齊眉,一邊是相貌堂堂,一邊是出水芙蓉,好似一對神仙眷侶。夫妻倆一同作詩,一同郊遊,在外人看來很是登對。然而好景不長,袁克文本就是個風流的性子,他不甘只守著劉梅真一人過,於是到處尋花問柳。他陸續娶了不少姨太,其中不乏一些歌女名伎。
除了尋花問柳外,袁克文還花錢如流水,銀票只見帶走,不見帶回。不多時,家裡的財產就被他揮霍一空。眼見要窮困潦倒,他就自尋了出路,登報賣字,倒是也足夠他一時的花銷。
儘管這個少爺視金錢如糞土,花錢如流水,但是他卻有一個罕見的仁人之心。在民國十一年時,潮汕曾受風災,他得知消息後當即義賣了自己收藏的《蘭亭貼》精拓本,用於支援災區。
1931年1月,袁克文不幸染上了猩紅熱。經過不斷地治療,他的病情眼看有些好轉。但是他按捺不住寂寞,偷偷跑到了別的地方和老相好喝酒。結果他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回家後猩紅熱又複發。
3月22日,袁克文病逝,終年42歲。他花錢大手大腳,死後身上僅僅只有20元,這可不夠他舉辦葬禮的。好在袁克文廣收門徒,極好交友,在這些人的幫助下,袁克文的葬禮居然辦得相當盛大,比起袁世凱有過之而無不及。送葬的人更是來自各個階層,既有官場名流,文人雅士,又有幫派人物,還有一千多位風塵女子。一行人排成長隊,送別了這個生活肆意,倜儻風流的袁家二少爺。
袁克文這一生廣結好友,不論是三教九流,還是達官顯貴,他都會平等相待。他雖出身特殊,卻少有著貴族弟子的紈絝,反倒是學問頗深,才情出眾,不拘世俗,活出了舊時代的真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