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婚禮的宴會上,我與他坐到了一起,我突然發現了他的帥氣。
那時他六十多歲,銀白的頭髮整齊地向後背著,皮膚白裡透紅,身體高大,笑時嘴角朝上,眼角朝下,顯的十分慈祥,尤其是他說話的聲音,就像「萬人迷」肖恩康納利,感覺是從鼻子里發出,很性感。我不時盯著他看,而他毫無知覺。一個多小時很快過去了。那時,除了他的外表,我對他一無所知。
因為關注才會留心。在上班的路上,我時常會發現他的身影,對他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有時,我會刻意停下腳步,目光隨他的身影移動,直到消失我才會離開。
一天,我一老同事對我說,想給我介紹一對象,想讓我去女方家見面,我很納悶,頭次見面就去家裡不好吧,他說那女孩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她父母不讓她在外與男人見面。
因家裡也正在逼我結婚,我沒有反對就隨老同事去了。到了後,我心裡那個激動,感覺有東西老睹在我胸口,原來我朝思暮想的老人就是那女孩的父親,看老人威嚴地坐著,一句話不說,我很怕,怕我的言行不當會失去再見到老人的機會。
還好,初審過關。我每周都會去老人家裡,與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聊天說話,漸漸互相熟了起來。我每次去的時間都很固定,而且很迫切。從老同事的嘴裡我得知,老人對我十二分的滿意,說我長的清秀、和善,身材好,工作好,從他們老倆口每次對我熱情的招待也能看得出。
我的心思主要集中在老人身上,與他女兒的事算是輔助的吧,所以我了解最多的也是那老人。
老人是離休幹部,他是他們家族唯一的男孩,所以整個家族都是圍他一個人轉。那時的社會,能吃到白米就很不容易了,但是,家裡買來米後還要篩下,壯的給他吃,粹米家裡的其他人吃,還省吃儉用供他上了大學,就是這樣的環境,養成老人倔犟自負的性格。
他有五個子女,另四個都已成家,現在的女孩是他最小的女兒,老倆口都有退休工資。其他子女和孫子來到他家,他往往不說一句話,而且一直綳著臉,言行稍不如他意,他就是一頓呵斥,所以子女和孫子感覺老頭不好靠近,在沒有特殊情況,他們是不來老頭家的。老頭唯獨對小女兒疼愛有加,女兒下班回來,他臉上就堆滿了笑容,問這問那。
我與他們一家來往了近一年,我對老人的渴望一直沒有改變,好喜歡他家裡的空氣和老頭身上的氣味,尤其是老頭剛洗完澡後,滿頭的白髮就好像都要飄起來,讓我發狂。只要一次去後老頭不在家,我就很失望,感覺白來了一趟。當然,他們老倆口對我也關愛有加,知道我愛吃手擀麵,老頭就會為我做,知道我愛吃辣,就單獨炒一個比較辣的菜放到靠近我的地方,我也喜歡上了他家的整體氛圍。
因為他女兒條件一般,我家裡人不同意,我猶豫不決,再加上老頭髮現我對他女兒的態度不熱情,就斷絕了我們的交往。此後,我失落了好長時間,往往一個人靜坐,回味老頭的一顰一笑,往往獨自流淚,為再不能與近距離老頭接觸而傷感,有時飯也不想吃,母親以為我在想老頭的女兒,雖然他們不願意,為了我,她想再找人去說,我沒有回答。
後來,他女兒成家了,隨後我也成家了。我與老頭偶而在街上遇到,我們也是互相禮節地打打招呼,老頭白白地皮膚、頭髮,高大的身影,讓他在人群中很顯眼,有時我也會從人群中刻意向他走去,就是想近距離看他一眼。
他女兒與我姐在同一單位,所以我對老頭家的情況很了解,他女兒成家後,最初比較幸福,可後來,女婿因職務犯罪丟了工作,整天混際於社會,老倆一直為女兒的未來而擔憂。所以,老太的工資由女兒保管花費,老頭的工資用於家庭支出,但他的工資很高,足夠過一小康生活。
有一天,我們再次相遇,這次我們聊的時間很長,老頭說:「時間長了,你阿姨想見見你,你願意嗎?」這不正是我期望的嗎,我哪敢猶豫一下,給他留了電話說沒有問題。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不見老人的電話,我痛苦的等待,一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我剛上班,老頭的電話來了,我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去了他家,當然也少不了買禮物。我感覺到了熟悉的環境,又聞到了極為喜歡的空氣,看得出老倆口作了充分準備,招待周到熱情,他問我一句,你問我一句,不知不覺到了快下班的時間,他們的保姆也來了,我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們之間的關係近了很多。家裡就只有他老倆,我時常會去他家,給他買這買那。老太太年齡大了,身體不好,經常在床上待著,有時我去了,她也迴避去床上,屋裡就我們,老頭會緊坐在我身邊,一邊看電視,我一邊握著他的手,他也時不時給我摳後背,總感覺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是很短。
老頭也會給我買東西,襯衣、T恤什麼的,不知是他親自去的,還是別人參謀的,顏色與我總是很配。每當節日時,他準備的好吃的,會給我備了一份,打電話讓我取。知道我愛吃乾梅豆,每年的秋天他都多曬一點,給我裝一些。最怕的是我帶小孩遇到他,一見到我兒子,他就給錢,一次我不讓,他就生氣了,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停下了腳步。他抽的煙是十幾二十元的,對我他是另外準備,每次他都會給我拿出中華煙和火機放在我面前。知道我最愛喝某種飲料,每次去時,他會從屋裡某個角落拿出讓我喝,他老伴說,老頭知道我快來了,他就出去買兩聽藏了起來,怕孫子發現喝了。
近兩年,老倆口的身體越來越差,兩個輪著住院,需要照顧時間多了,而我去的時間少了。老頭一住院,我就特別的揪心,怕出什麼事。後來老頭說,在他昏迷時他總感覺我在他身邊。
一次他住院,我打電話家裡始終沒有接,託人打聽沒有下落,我就像失了魂似的,經常在他小區周圍轉,希望他猛然出現,直到他出院。他老伴說,老頭住院時知道我想見,出院後家裡有人,我不方便去,老頭就拄著拐杖,拖著無力的身體去我經常接孩子的地方找我,但沒有找到我,我聽到這話,心裡多麼心痛,希望上蒼不要這樣對他。
去年,他的心臟病再次複發,我有幾個月沒有見到他,也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明白是家裡有人,不方便,可我還是裝著生氣,見到他時,我就問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他說你看我的身上,我一看他穿著我給他買的襯衣,他說他看到襯衣就想起我,見面也是形式,並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知我有什麼能與這樣倔強的老人建立深厚的情誼,可能這就是緣份。近一段時間,每當我看到他略駝的後背、無力的步伐時,我的眼淚在心裡流淌。只能在心裡祝福,老人,挺住。與我達成的協議你一定要辦成,活到九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