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新中国刚刚建立,一位年轻小伙来到中南海附近的解放军西北军区驻京办事处门口,警卫员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让他进门。
小伙急了,直接说道:“贺龙是我爹。”
警卫员当场愣住,他明明记得,贺龙首长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贺龙的儿子贺鹏飞只有三岁,还是个稚嫩的孩童,他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大个孩子?
可事关贺龙首长,警卫员不得不重视起来,只好将此事赶紧上报贺龙秘书......
图|贺龙与周总理
“老庚”
要说起这位小伙的来历,我们得先了解一个人,他叫杨毓棻(fēn),是贺龙年轻时的战友。
杨毓棻,1895年出生在湖南省芷江县土桥乡相思冲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出身贫寒,年少时就饱受生活的煎熬。
杨毓棻的母亲姚华英是个善良淳朴的农村妇女,虽然目不识丁,但吃苦耐劳,穷其一生操持家中的生活;父亲杨德甫则读过几年书,算是村里的文化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来找杨德甫帮忙。
在外人看来,父亲杨德甫颇有威望,村里几乎没人去得罪他,但在家里,杨德甫是个专横霸蛮的人,动辄打骂妻儿,母亲姚华英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忍受杨德甫的粗暴对待。
图|杨毓棻
杨毓棻年纪小,他心疼母亲,可对于父亲做的一切敢怒不敢言。他跟着父亲,发现父亲不仅待母亲不好,还和其他女人暗中相好。
12岁的杨毓棻就时常跑到那女人家中院子,爬上树观察,不幸的是,他被那个女人当场逮住,还向杨德甫告起状来,要求杨德甫抛妻弃子。
父亲杨德甫对他们母子几乎没有感情可言,一回到家,就把姚华英赶出家门,姚华英没有办法,只好逃到芷江县城,给人做工以维持生计。
杨德甫的狠心不止于此,他还叫人将儿子杨毓棻的四肢绑起来,准备把他扔到水里去,几位大人看杨毓棻年纪轻轻,就要遭受这种苦楚,十分心疼他,就偷偷把他放了。
杨毓棻吓坏了,根本不敢再回家,直奔县城去找母亲姚华英,他在县里找了个给人看马的活计,母子俩相依为命。
图|蔡锷
二十世纪初,我们的国家正处在风雨飘摇、动荡不安之际,各地战乱纷飞,人民流连失所,无数的爱国志士都渴望寻得一条救国救民之道。
1915年袁世凯称帝后,爱国将领蔡锷组织讨袁护国军,发动护国战争,讨伐袁军。而杨毓棻所在的芷江县城,也掀起革命的浪潮。
张南廷、张北廷等人在土桥罗山聚众起义,组成义勇军,保卫乡里,意气风发的杨毓棻毅然加入义勇军队伍,与马为伴的打工经历,成了他当兵的优势。
1916年,这支队伍被编入张溶川部。1917年,杨毓棻所在的部队又被改编为陈渠珍所部的 “湘西护国军”,陈渠珍是湘西镇守使署中校参谋。
杨毓棻在部队中表现优秀,智勇过人,很快升任为营长,也就是在陈渠珍的队伍里,杨毓棻遇到了生命里很重要的战友——贺龙。
图|贺龙
1896年,贺龙在湖南省桑植县洪家关一户贫苦农民家庭,虽然家境贫寒,但贺龙的生长环境要比杨毓棻好很多,贺龙的母亲王金姑育有七个孩子,贺龙排老四,家里孩子多,但贺家父母疼爱每一个孩子。
年少时的贺龙读过书,生性勇敢,有情有义,他最恨那些欺压乡里的恶人。14岁的时候,因为不满乡里恶霸孩子的霸道行为,贺龙直接挥刀相向,砍伤了恶霸儿子的脚板,然后离开了家乡。
年轻的贺龙开始自力更生,他卖桐油、卖药材,当时辛亥革命爆发,贺龙深受进步思想的影响,毅然选择参加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
蔡锷组织反袁护国军时,贺龙和杨毓棻一样,加入到运动中,本来他自己拉起了一支农民队伍,但是没有武器,贺龙就借来两把菜刀,从那些剥削百姓的贪官手里夺得武器,靠自己的革命武装加入斗争。
后来,贺龙加入陈渠珍的湘西护国军,凭着敢作敢为的领导才能,他很快成为营长,也与同为营长的杨毓棻相识。
图|贺龙
贺龙比杨毓棻小一岁,年纪相仿,他们同样出身贫寒,独立勇敢,嫉恶如仇,相似的性格与成长经历让他们成为好友,战场上并肩作战,生活中彼此关怀。
1918年,贺龙和杨毓棻决定结拜为兄弟,按照当地习俗,焚香燃纸,一杯酒下肚,他们就成为彼此的“老庚”。
在湖南、湖北、江西、四川等地,“老庚”一般指的是同年出生结交的朋友,相当于“拜把子”,是熟悉的同龄人之间的称呼,男子们称为“老庚”,女子一般称为“老同”。
虽然贺龙、杨毓棻年龄上差了一岁,但敌不过俩人关系要好,还是很有共识地结为兄弟,从此视彼此的父母为父母,视彼此的子女为子女。
图|贺龙
1923年,杨毓棻的母亲姚华英50岁,从小在母亲护佑下成长的杨毓棻十分孝顺,趁着这年部队正好驻扎芷江县城的机会,他打算为母亲办个体面的寿宴。
杨毓棻在在芷江县的沅郡中学摆了一百多桌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战友们来参加,当然也包括自己的至交好友——贺龙。
贺龙忙完自己的事情,匆匆赶到现场,他端着酒杯走到杨毓棻母亲姚华英面前,充满敬意地说道:
“老庚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庚儿子行军在外,不能常在庚母面前尽孝,今日庚母五十大寿,庚儿子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几句话真挚有力,姚华英老人笑逐颜开,老人还未开口说话,贺龙直接扑通跪倒在地,开始行跪拜大礼,惊到了周围的一众宾客。
图|贺龙
姚华英知道儿子杨毓棻的好兄弟贺龙,但没有想到,他是如此有情有义的孩子,姚华英感动不已,泪珠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落下来,她赶紧把眼前的这个“儿子”扶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疼爱。
她笑着对贺龙说:“你与毓棻结为兄弟,是毓棻的福气,我这当娘的非常高兴。”老人拉着两个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
“你们兄弟之间一定要以诚相待,要相互照应......”
贺龙、杨毓棻在母亲面前,不断点头,在宾客的眼里,他们就宛若幸福和睦的“一家三口”,孝顺的儿子们,慈爱的母亲,画面一片和谐,在场众人皆称赞:“贺龙如此重情重义,真乃当年的关云长也!”
寿宴十分圆满,寿宴上母慈子孝的一幕常为人们津津乐道,而杨毓棻和贺龙在革命道路上,也因为有好兄弟的陪伴变得更加无畏。
图|贺龙旧照
而且,杨毓棻也已经娶妻生子,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对他而言,生活都变得好了起来,他只一心扑在革命的道路上。
可偏偏幸运没有在杨毓棻身上停留多久,1924年,杨毓棻不幸患病逝世,生命最终定格在29岁。
贺龙闻讯悲痛异常,当时杨毓棻的部队驻扎芷江,支援蔡锷的军队,杨毓棻是湖南暂编陆军第一师第十七旅旅长,而贺龙则任川军旅长,他们不在一处,得知噩耗后,贺龙立刻带兵往芷江赶。
为杨毓棻伤心的人有很多,偷着乐的也有,那就是军阀蔡矩猷。
图|贺龙任四川陆军暂编第9混成旅旅长时留影
蔡矩猷是湖南洪江的一个军阀,平时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每次与杨毓棻的部队作战,蔡矩猷都以失败收场,久而久之,蔡矩猷就对杨毓棻心生怨恨,想设法杀害他。
杨毓棻突然生病去世,蔡矩猷心里暗喜,可他还不解气,甚至妄想着要带部队去芷江,“抛杨毓棻的遗体”。
杨毓棻丧仪那天,贺龙亲自带兵护卫送葬队伍,直至将杨毓棻的灵柩妥善安葬于芷江县城郊七里桥畔的荷花塘,蔡矩猷蠢蠢欲动,可又早已耳闻贺龙的威名,不敢动手,到最后不得不放弃“抛尸复仇”的念头。
图|军阀
杨毓棻临终前,最牵挂的就是不在身边的贺龙,他叮嘱部下:要为贺龙送一些枪炮武器。没想到,他刚去世,他的侄子杨永清就拿走了这些东西,离开芷江,这些武器没有送到贺龙的手里,杨毓棻的遗愿最终没有实现。
对于杨毓棻的妻儿,贺龙也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家人,战乱之际,百姓日子不好过,贺龙看望他们,关怀他们,并将自己随身带的的三个银元宝、一件丝质蚊帐全都给了杨毓棻的妻儿。
贺龙叮嘱他们:
“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千万不要忘记来找我。”
安抚好杨毓棻妻儿的生活后,随即奔向战场,而这一别,便是二十多年。
图|贺龙
“重逢”
1927年8月1日,贺龙参与领导南昌起义,同年加入共产党。南昌起义后,贺龙回到湘鄂西,领导发动荆江两岸年关暴动和湘西起义,与周逸群、段德昌等人创建鄂西革命根据地。
1935年,贺龙、任弼时指挥红二、六军团反“围剿”,粉碎十万国民党军队的“围剿”,开辟湘鄂川黔边革命根据地。
抗日战争开始后,国共成立统一战线,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贺龙任八路军第120师师长。
解放战争期间,贺龙率领晋绥部队主力挥师北上,解放了晋中广大地区,并与聂荣臻指挥的晋察冀部队一起进行了绥远战役、晋北战役,打退了国民党军队向解放区的进攻。
他还协助彭德怀组织指挥西北战场部队,主持根据地的建设工作,为西北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巨大贡献。
经年累月的艰苦奋斗,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贺龙早已成为令人尊敬的首长。
图|贺龙与薛明
而且,贺龙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抗战期间,他与爱人薛明在延安相识相知,当时贺龙已经是西北局威名赫赫的司令员,薛明是心怀壮志来到革命圣地延安的女学生。
彭真撮合他俩时,直接对薛明说:“老贺没有时间跟你坐在这西北局窑洞里谈恋爱,他要到前方打仗,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可以做夫妻,你有什么问题就给我说。”
而薛明呢,也早已经被贺龙的征战传奇所打动,贺龙英武、豪迈,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实在让人很难不动心。
1942年,贺龙与薛明结婚,婚后薛明辅助丈夫的工作,两人琴瑟和谐,感情很好。婚后,二人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薛明生育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新中国成立时,二人的儿子贺鹏飞3岁,女儿贺晓明2岁,最小的女儿贺黎明还不满一岁。此外,贺龙与前任妻子蹇先任的大女儿贺捷生已经14岁。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所以贺龙也是日理万机,每日的工作都很忙碌。
图|贺龙与家人
当贺龙案牍劳形之时,却没想到,远方有人一直在牵挂着他,那就是“老庚”杨毓棻的家人。
自从贺龙离开后,杨毓棻的妻儿就过着艰难的生活,他的妻子没有再嫁,而是将所有经历付诸于儿子杨荣柱身上,教他认字,给他讲两位父亲的故事。
他们时常担心战场上的贺龙是生是死,他们想办法打探他的消息,忧心他的安全,可战乱年代,要想和一个人保持联系是尤为困难的事情。
久而久之,母子俩就再也不知道贺龙的情况了,直到1949年8月,程潜宣布和平起义,湖南解放,身在湖南的杨家母子俩才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作为重要首长,贺龙的照片被刊载于报刊上,正好被杨家母子俩看到,知道贺龙还好好活着,他们高兴极了,杨毓棻的儿子杨荣柱打算出发北上,当面见见自己的“庚父”,感谢他对杨家的帮助。
图|贺龙与家人
就这样,杨荣柱千辛万苦来到解放军西北军区驻京办事处,称自己要找贺龙,可门口的警卫员看他面生,根本不敢放他进去。
杨荣柱急了,直接说道:“贺龙是我爹。”
一听杨荣柱的话,警卫员愣了,因为众所周知,贺龙只有一个儿子贺鹏飞,而且才只有三岁,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
警卫员赶紧将此事上报贺龙的秘书,贺龙知道后走了出来,然后看见杨荣柱,杨荣柱和父亲杨毓棻长得很像,二十年前的战斗岁月瞬间浮现在贺龙的脑海里。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贺龙高兴地向大家介绍:
“他就是杨毓棻的儿子,我和他老子是把兄弟。”
贺龙很忙,可还是腾出时间来好好招待杨荣柱,拉住他嘘寒问暖,关心他这些年过得怎样,这让杨荣柱心生温暖。
而从见到贺龙的第一面起,杨荣柱就早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流下泪来,听到贺龙还记得父亲,关心他和母亲,杨荣柱更是情难自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图|贺龙元帅
临别前,贺龙像以前一样,再次叮嘱杨荣柱:日后如果有机会再相见,再仔细叙说以前的故事。
但是这次的承诺却没有实现,与杨荣柱分别后,贺龙随即离开北京,贺龙率华北野战军第十八兵团等部,配合刘伯承、邓小平指挥的第二野战军,继续作战。后来贺龙又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和西南军区司令员,参与领导建设事业。
1969年贺龙去世,杨荣柱得知噩耗后,悲痛不已,却只能在遥远的地方送别这位“庚父”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