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中的我和我的老同學梁志河)
記憶之門打開了,回到五十多年前,一九六七年,我們從師範學校畢業了(我是老六六屆),我分配到了北大荒的一個國營農場。農場在嫩江縣的東北方向,農場的周邊有聯興公社和科洛公社,再遠的東邊有抗聯戰士消滅過日本鬼子的霍龍門公社。
農場地處小興安嶺余脈向松嫩平原過渡地帶,周圍有泥鰍河、門魯河、科洛河。我的老同學梁志河分到了科洛公社,那裡是他家鄉,他的家在科洛公社十五里外的柏根里村。村子旁邊是流淌不息的科洛河,河的旁邊是一片密密的雜樹林,樹林的邊緣是溝壑不平的荒山坡,那裡有狼窩。
五十多年前的北大荒,小興安嶺余脈向松嫩平原的過渡地帶,生態是原始的,景色是自然的。現在列入保護動物之一的狼,在五十多年前的嫩江縣周邊的農場丶農村和無垠的荒原丘陵地帶,可是繁衍得生生不息的。
我的老同學梁志河就是在那個時候,突遭一隻孤狼的襲擊,掉了半個手掌,同時也弄死了那隻狼。
(老照片中的藍圈我和綠圈樑志河)
那是一九七一年,我分配到國營農場當老師已經四年了,從總場下放到了一個分場進行勞動鍛練。這裡離科洛公社不太遠,離柏根里村也不遠,我知道老同學梁志河在科洛公社工作,我倆在師範學校三年同學生涯中成為好朋友。七一年中秋節那天,我在分場請假,帶上禮物步行趕往科洛公社去看望梁志河,兩年前的六九年,我們一、二、三年級的幾位老同學在嫩江縣合影照了一張像,一轉眼兩年過去了。
一九七一年的時候我還年輕,邁着輕快步子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走到了十七八里以外的科洛公社,到了那裡一打聽,梁志河不教學了,轉到公社稅務所工作了,我找到稅務所,見到了老同學梁志河。
同學加朋友見面了,握手問候,他用左手和我互握,右手有些不自然的掩蓋在衣袖裡,露出了傷殘的手掌。見此情景,不由得想起在師範學校聯歡會上樑志河吹笛子的情景,那時他的手指是那麼靈巧。我忙問他的手是怎麼回事,老同學把我領到公社小飯館裏,要了幾盤菜招待我,邊吃邊向我講起他的這隻傷殘手掌。
那是六九年的中秋節前一天,就是我們在嫩江縣照過那張照片的兩個月後,他在科洛公社中心學校教體育,明天就是中秋節了,他在供銷社買了幾瓶魚、肉罐頭還有學校發的一斤月餅,裝在一個布兜里往柏根里村的家裡走。
這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鐘了,深秋的天氣,太陽已經偏西了,公社離柏根里村有十五里,一條大道通向村裡。為了節省時間,他選擇走溝壑山坡旁邊的樹林子,那裡有一條踩出來的小路,穿過樹林過了木橋就到村子裏了,比走大道能近五里路。梁志河對我說,他抄近道走的這個決定,致使他的右手傷殘了。
梁志河是個左撇子,他把布兜挎在左肩上,甩手快步越溝過坡,很快進到樹林子里。太陽落山了,樹林子里有點陰暗,周圍又寂靜又有莫名奇妙的聲音,他有點發毛,不由得加快腳步,只想快點穿過樹林子,由於走的急,有些慌不擇路,兜子掛到樹榦上,把一瓶肉罐頭碰打了,肉味瀰漫出來。
他沒停步,越來越黑了,前面快看到亮了,快要走出樹林了,突然從一棵大樹後竄出一團黑影,呼地一下撲到他身上。一股腥熱氣傳過來,他知道遇上狼子,右手下意識地一擋,被狼一口咬往了手。
一陣巨痛傳遍全身,梁志河是體育教師,身強力壯,在農村生活也好幾回看見過狼,右手在狼嘴裏被咬住。狼已開始張嘴嚼了,他忍住鑽心巨痛,狠命把手往狼的喉嚨里搗着,伸進半條胳膊,忍住疼痛堵住狼的咽喉。那隻孤狼拚命掙扎,後爪把地蹬出坑,不能喘氣,被梁志河給堵死了。
梁志河確認狼已死了,咬着牙把右手從狼口中抽出來,斷指連着半邊手掌,血淌得到處都是。他很清醒,必須趕快離開樹林,再來一隻狼就完了。他扔下布兜,跨過死狼,回頭朝公社跑去,耳邊呼呼風響,他很快跑到公社衛生院緊急求助,幸好衛生院有值班的醫生,一看梁老師混身是血,右手血肉模糊,趕快打發人去找其他醫生,幾個醫生急忙給他清創消毒包紮傷口。
血暫時止住了,但是傷情太重了,衛生院根本醫治不了,必須轉到嫩江縣人民醫院去做手術。天已很晚,離嫩江縣一百多里,只能明天去了。公社這邊往柏根里村生產大隊的隊部打電話,大隊通信員接到電話急忙跑到梁老師家裡送信兒,梁志河的哥哥和父親上大隊套上馬車連夜走大道趕到公社衛生院,守着梁志河呆了半宿。
梁志河忍住疼痛,告訴他哥哥天亮以後上樹林里把死狼背回家去剝皮,還有布兜子里的罐頭和月餅快拿走,不然那瓶打了的肉罐頭又會引來狼。第二天早上,公社向周邊的部隊農場求援,來了一輛軍用汽車,醫院的醫生和梁志河的父親護送梁志河奔往嫩江縣,在縣醫院做了五六個小時手術,他的右手剩下多半邊手掌和兩根手指,從此落下殘疾。
梁志河笑了笑說:被狼咬殘了,卻也因禍得福,不能在學校當體育老師了,公社把他調到稅務所當稅務員,這在那時候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職業,也因為有了這個職業,他還得到一位漂亮姑娘的青睞,後來美滿成親了。
(那時候我工作過的國營農場周圍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