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給猴看,是常用的立威之法。
這個方法,是否發揮出威力,取決於關鍵步驟和關鍵技巧。
下面這個小故事,我們來探究這個問題。
春秋時期,齊國被晉國和燕國圍攻,形勢危急。
齊景公為誰能挂帥出征而煩惱。
齊相晏嬰推薦田穰[ráng]苴[jū],田穰苴是齊國當時的名門望族田氏的成員。
他對景公說:「田穰苴雖然是庶出(那個時代,非常在意人的出身。出身不好,就沒有威望。帶兵出征的人,一定要有威望才能服眾。庶出,就是小老婆生的,哪怕出自名門望族,也會被低看一眼),但他智勇過人,文武雙全,由他出任主帥,一定能打敗晉燕軍隊。」
齊景公聞言,就召見田穰苴——聞名不如見面,他要面試一下。
田穰苴覲見後,景公就和田穰苴開始天馬行空地聊——從治國聊到治軍,從內政聊到外交。一番溝通後,齊景公對田穰苴很滿意,於是就對他委以重任,任命為三軍統帥,出征抵抗晉燕來犯之敵。
田穰苴此時,頭腦很清楚,並沒有被飛來的官運沖昏頭腦。
他冷靜地對齊景公說:「主公,我出身卑賤,蒙您信任,直接擢升為將軍,我是很感激的。但是,我眼下寸功未建,之前也沒做過官,所以在軍中並無威信,我擔心沒人聽我號令。所以,請您指派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作為監軍(在軍中類似太上皇,軍中大小事務,必須他點頭才能幹,各營將軍乃至三軍主將都受他節制,一般由帝王親信擔任,主要是怕將軍傭兵造反),這樣才能鎮住三軍。」
齊景公一聽,田穰苴這話有道理呀,於是立馬召集親信大臣庄賈來見駕。
齊景公讓田穰苴和庄賈互相認識了一下,之後,任命庄賈為監軍。
齊景公見田穰苴和庄賈都無異議,就讓二人退下了。
走出宮門,田穰苴對庄賈說:「庄大人,明天中午,咱們準時在軍門匯合,誓師出發,你看如何?」
庄賈爽快地答應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田穰苴早早就來到了軍門之外,等待庄賈。
可是,正午已過,庄賈還沒來。於是自己就先進軍營,和將軍們探討作戰計劃。
庄賈在幹嘛呢?
他的親朋好友知道他要出征遠行,給他設宴送行呢。
庄賈並沒把他和田穰苴的約定——日中匯合放在心上。一來,他是監軍,軍中最大,什麼時候辦公,他說了算;二來,早一會晚一會能差多少呢,他不認為有多嚴重。
就這樣,太陽都快下山了,庄賈才步履蹣跚(喝多了)地來到軍營。
庄賈進入中軍大帳之時,田穰苴正坐在主將之位上與眾將議事。
庄賈不緊不慢地走到監軍座位前坐定,抬眼看着議事中的田穰苴。
田穰苴並沒有馬上理會他,一直到把一個事情討論完。
田穰苴問庄賈:「庄大人為何來遲呀?」
庄賈笑嘻嘻地回道:「本人親朋好友較多,都來相送,多吃了幾杯酒,故而耽擱。」
田穰苴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吩咐左右:「將庄賈拿下!」
左右聞言,把庄賈按倒在地。
庄賈問田穰苴道:「田將軍這是何意啊?」
田穰苴道:「晉燕犯我齊國,此時已迫在眉睫。國君憂慮睡不着覺,百姓為保命而流亡,士兵們在前方浴血奮戰。你我從受命之刻開始,就應放下親情、拋開友誼,不顧個人安危,一切以軍國大事為重。」
講到這裡,田穰苴問軍正(軍中的司法官):「按期不到,該如何處置?」
軍正答道:「按律當斬。」
庄賈的隨從一看這架勢,田穰苴來真的。於是趕快去托熟人給齊景公送信求援。
然而,齊景公的使者還是晚來一步。
等他趕到時,庄賈已經人頭落地。
齊景公知道庄賈已死,並沒有責怪田穰苴,而是肯定他執法嚴格,不避親疏(庄賈是齊景公寵臣,田穰苴沒有顧忌這個因素,秉公執法),在國家存亡之際,能夠以雷霆手段行事,乃大將風範。
從此,田穰苴在軍中威信大震。
將士們對其命令都一絲不苟地堅決執行。
鐵的紀律,造就了戰無不勝的軍隊。
不久後,晉國和燕國被田穰苴打退。
因田穰苴戰功卓著,齊景公晉陞他為大司馬(齊國軍職的最高位)。他也以此為姓,後世稱為司馬穰苴。
司馬穰苴有兵法留存於世。
齊威王時期,整理兵家典籍,司馬穰苴的內容被納入其中作為重點部分,典籍也以他的名字命名——《司馬穰苴兵法》。
【簡評】
殺雞給猴看
關鍵步驟,是找一隻「肥雞」,吃米的雛雞是不行的。
庄賈就是一隻足夠肥的雞——齊景公的寵臣,素有威信。殺他,才能震懾將士,讓他們知道司馬穰苴是不講情面的——齊景公的面子也不會給,寵臣的身份也無法抵消觸犯軍法的罪過。
關鍵技巧是選對殺雞的時機,否則很可能被批評為小題大做或者虛張聲勢。
司馬穰苴殺庄賈,時機選的好:一來是他頂風作案——已經約定時間,但不執行;二來齊國正經歷最危急的時刻,此時做不合時宜的事情——不顧國家顧小家,這樣的人必須殺之以儆效尤。
伴讀中國史 第一卷 史記 列傳篇
144:殺雞儆猴,關鍵步驟和關鍵技巧是什麼?
內容涉及原著卷目:《司馬穰苴列傳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