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買48元蛋糕被老伴責打，半生付出終是錯，醒悟後她收拾行李離開

霉味混着油煙氣在狹小的廚房裡瀰漫，林淑雲握着鋼絲球的手在發燙的洗碗水裡泡得發白。窗外的蟬鳴像被揉皺的砂紙，一下下磨着耳膜。她數着碗碟上的裂痕，第七道，第八道，和眼角的紋路幾乎重疊。

案板上的蛋糕盒還帶着涼意。清晨路過蛋糕店時，玻璃櫥窗里那朵奶油裱成的粉玫瑰在冷氣中輕輕顫動，像極了她十八歲那年別在鬢角的野薔薇。店員說今天特價，48 元的草莓慕斯蛋糕，她鬼使神差地掏出了藏在內衣口袋的私房錢。那是她偷偷幫菜市場王嬸擇菜攢了三個月的辛苦錢。

「哐當 ——」

防盜門被踹開的巨響驚得她手指一顫，瓷碗在水槽里撞出刺耳的聲響。周國強的酒氣先一步漫進廚房，深藍色工裝褲膝蓋處沾着工地的水泥灰，後頸的汗漬洇出深色雲團。他瞥見檯面上的蛋糕盒，渾濁的眼珠頓時瞪得滾圓。

「誰准你亂花錢的？」 粗糙的手掌掀翻蛋糕盒，草莓果醬濺在雪白的櫥柜上，像一攤凝固的血。林淑雲本能地後退半步，後腰撞上冰冷的瓷磚牆。結婚四十年，她依然記得第一次被打的場景 —— 那是兒子出生那年，她想給孩子買包奶粉，周國強揮起的搪瓷缸砸在牆上，碎瓷片劃破了她的額頭。

「今、今天是我生日……」 她聲音發顫，話沒說完就被周國強拽住手腕。男人的力道像鐵鉗，指甲深深掐進她鬆弛的皮肉里。蛋糕盒在地上發出脆弱的嗚咽，粉色玫瑰被踩成一灘稀泥。

「生日？你也配過生日？」 周國強的唾沫星子噴在她臉上，「上個月水電費超支二十塊，你不知道現在工地活多難接？」 他的拳頭擦着她耳畔砸向牆面，石灰簌簌落在她灰白的頭髮上。林淑雲下意識護住腦袋，恍惚間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時他們住在筒子樓里，周國強也是這樣，為了五毛錢的醬油錢，把她逼到牆角。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懷女兒時，她想吃個蘋果，周國強冷着臉說浪費錢；兒子考上大學，她想添件新衣裳去送他，卻被罵 「窮講究」；就連母親臨終前，她想多請兩天假回去探望，都被周國強以 「家裡離不開人」 為由拒絕。這些年，她像台不知疲倦的機器，洗衣、做飯、伺候老小，指甲縫裡永遠嵌着洗不凈的污垢。

「說話啊！啞巴了？」 周國強的吼聲將她拉回現實。林淑雲看着地上狼藉的蛋糕，突然想起女兒出嫁那天。女婿偷偷塞給她一張銀行卡，說：「媽，給自己買點好的。」 她攥着卡哭了整夜，第二天又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女兒。她總想着，等周國強老了，等孩子們安定了，等日子寬裕些…… 可日子像團擰不幹的抹布，越擠越苦。

疼痛從臉頰炸開時，林淑雲甚至沒反應過來。周國強的巴掌帶着酒氣和怒氣，將她整個人扇倒在地。後腦勺磕在瓷磚上的瞬間，她聽見自己骨頭髮出的悶響。櫥柜上的調料瓶噼里啪啦往下掉，醬油在地上蜿蜒成暗紅的河，混着蛋糕的甜膩，在鼻腔里發酵成令人作嘔的味道。

「哭！就知道哭！」 周國強扯着她的頭髮把她拽起來，「嫁給我四十年，連個賢惠媳婦都當不好！」 林淑雲的眼淚滴在男人布滿老繭的手背上，突然覺得這雙手很陌生。曾經，這雙手會在冬夜為她焐熱冰涼的腳；會在她生病時，笨拙地熬一碗薑湯。什麼時候開始，這雙手只剩下暴戾與冷漠？

夜色漸濃，周國強摔門而去，留下滿屋狼藉。林淑雲蜷縮在廚房角落，膝蓋上的淤青開始發燙。她數着天花板上的水漬，像數着這些年咽下的委屈。窗外的月光透過斑駁的玻璃灑進來，照亮地上那朵被踩爛的粉玫瑰。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雲兒，別把自己活成影子。」

這句話在記憶里沉睡了二十年，此刻卻如驚雷炸響。林淑雲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膝蓋的刺痛提醒着她還活着。她走進卧室，打開塵封多年的樟木箱。箱底壓着那件捨不得穿的藏青色的確良襯衫，是她二十歲生日時給自己買的，一次都沒穿過。

衣櫃里，周國強的衣服永遠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她的衣物卻擠在最角落，洗得發白，補丁摞着補丁。林淑雲顫抖着將幾件換洗衣物塞進布包，又從枕頭下摸出那張皺巴巴的存摺 —— 裏面是她這些年偷偷攢下的三千塊錢。

樓道里傳來醉漢的罵罵咧咧，是周國強回來了。林淑雲攥緊布包，深吸一口氣。鐵門的鑰匙在鎖孔里轉動時，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門開了，周國強帶着一身酒氣撞進來，看見她手中的布包，愣了一下。

「你要去哪？」 男人的聲音帶着慣有的不耐煩。

林淑雲看着這個相伴四十年的男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她挺直佝僂的脊背，聲音出奇地平靜：「我要去活我自己的日子。」

防盜門重重關上的瞬間，林淑雲聽見心底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夜色中，她背着布包，踩着月光，走向未知的遠方。街道兩旁的路燈次第亮起，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午夜的街道泛着青灰色的冷光，林淑雲攥着布包的手指已經發麻。她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機械地往前走，高跟鞋磕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格外刺耳 —— 這雙鞋是女兒去年硬塞給她的，她一直捨不得穿，此刻卻成了支撐她走出那扇門的底氣。

走到公交站台，她在長椅上坐下，看着電子屏上跳動的時間。凌晨兩點十七分，這個城市還醒着的，大概只有路燈和流浪貓。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周國強發來的消息：「跑什麼？還不趕緊回來把廚房收拾乾淨！」 林淑雲盯着屏幕上的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四十年了，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彷彿她的離開，只是又一場可以輕易被忽視的鬧劇。

她關掉手機，想起女兒曾說過的話：「媽，我在郊區租了間小屋，你要是想來住，隨時都能來。」 當時她笑着搖頭，說自己離不開家。現在想來，哪裡是離不開家，不過是被四十年的習慣和恐懼困住了手腳。

天蒙蒙亮時，林淑雲坐上了開往郊區的公交車。車窗外，城市的高樓大廈漸漸變成低矮的平房，最後是大片大片的稻田。風吹過，稻浪翻湧，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在鄉下外婆家的日子，那時的天空很藍，日子很慢，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女兒的小屋藏在一片梧桐樹林後，白牆灰瓦，門前種着幾株向日葵。看見母親的那一刻，女兒紅了眼眶，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媽，你終於來了。」 林淑雲靠在女兒肩頭，壓抑了一夜的淚水終於決堤。這些年，她總以為自己的犧牲能換來家庭的和睦，卻忘了女兒看在眼裡的心疼。

安頓下來後，林淑雲開始學着適應新的生活。女兒教她用智能手機，帶她去菜市場買菜，還鼓勵她去參加社區的廣場舞活動。起初她很不適應，總覺得自己這把年紀，不該在大庭廣眾下 「丟人現眼」。但看着那些和她年紀相仿的老太太們跳得那麼開心，她也漸漸放下了心裏的包袱。

一天傍晚，林淑雲跟着隊伍跳完舞往回走，路過一家手工編織店。櫥窗里陳列着各種精美的毛衣、圍巾，色彩鮮艷，針法細膩。她駐足良久，想起年輕時自己也愛織毛衣，結婚後為了省錢，家裡人的毛衣都是她親手織的。後來忙着操持家務，這個愛好就被擱置了。

第二天，她鼓起勇氣走進那家編織店。店主是個熱情的姑娘，得知她會織毛衣後，眼睛一亮：「阿姨，你手藝這麼好，要不要來店裡幫忙？我們正好缺個會織花樣的師傅。」 林淑雲猶豫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賺錢，還能被人需要。但看着姑娘真誠的眼神，她點了點頭。

就這樣，林淑雲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每天早上，她踩着露水去店裡，和年輕的店員們一起研究新的編織花樣。顧客們誇她織的毛衣又好看又暖和，她心裏比吃了蜜還甜。第一個月發工資那天，她拿着嶄新的鈔票，在店裡的鏡子前看了又看，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原來靠自己雙手掙錢的感覺，這麼踏實，這麼幸福。

另一邊，周國強的日子卻亂成了一團。林淑雲走後，家裡的臟衣服堆成了小山，廚房的水槽堵了沒人通，電飯煲煮出的飯不是夾生就是糊鍋。他給女兒打電話，想讓她勸母親回來，卻被女兒一頓數落：「爸，你好好反省一下吧，這些年你是怎麼對我媽的！」

深夜，周國強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着牆上的結婚照。照片里的林淑雲穿着紅嫁衣，笑得那麼燦爛。那時的他，也曾發誓要讓她一輩子幸福。可什麼時候，他把她的付出當成了理所當然，把她的沉默當成了懦弱？

他開始頻繁給林淑雲發消息，求她回來，說自己知道錯了。但林淑雲始終沒有回復。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個包裹，裏面是一件新織的毛衣，針腳細密整齊，還附了一張字條：「毛衣給你織好了，以後照顧好自己。」 落款只有一個 「雲」 字。

周國強抱着毛衣，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而此刻的林淑雲，正和店裡的姑娘們圍坐在一起，討論着下一季的編織款式。窗外的向日葵開得正盛，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臉上，映得她的笑容格外明亮。她終於明白，人生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只要敢於走出那一步，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