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硅谷知名科技博主兼分析師Ben Thompson在其博客Stratechery上發佈了一篇對 OpenAI CEO Sam Altman的深度訪談實錄。訪談內容涵蓋了 OpenAI 的未來走向、GPT-5 的研發進展以及與 DeepSeek 等開源模型的競爭關係。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OpenAI起初只是一個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研究成果也多以論文形式對外發佈。Sam Altman最初並沒有打算把這個實驗室直接變成一家大規模、面向終端用戶的「消費科技公司」。他曾專註於如何實現通用人工智能（AGI）的科學探索，帶領團隊不斷研發更強大的語言模型。誰也沒料到，一個名叫ChatGPT的產品會在一夜之間掀起驚濤駭浪，讓OpenAI的發展軌跡驟然發生轉向——從聚焦實驗室研究到擴展為億萬級用戶的消費互聯網服務。
Altman自嘲道，這個契機「幾乎是從天而降的瘋狂機遇」。儘管成為消費級公司的過程充滿了挑戰，但ChatGPT的超速爆火讓OpenAI沒有退路，只能一頭扎進建設大規模用戶產品的洪流。他自己也承認，這跟他當初「只想埋頭做最前沿AGI研究」的計劃有很大出入，但在極度寶貴的風口和時機面前，OpenAI迅速「轉型」成了一個橫跨產品、研究和基礎設施的多面手。
面向數十億用戶的產品，可能比「最先進模型」更具價值
Sam Altman近年來反覆強調，未來的AI研究公司若想立足，必須具備強大的產品化與規模化能力。OpenAI經過ChatGPT爆火之後，他已經更深刻地意識到：
要想長久維持領先地位，不僅要構建前沿的模型，更要擁有一個日活數億乃至數十億級別的終端產品。
真正吸納龐大用戶群、沉澱強大網絡效應的，是能夠「直接觸達用戶、與用戶互動」的應用級平台，而不是只埋頭做封閉模型的技術組織。
這也是為什麼他認為，若在五年後比較「1億或更多付費用戶的用戶產品」和「最頂尖但容易被模仿的AI模型」，前者的價值甚至可能更勝一籌。
換句話說，Altman已經默認了「最前沿模型會不斷出現、並逐漸走向商品化」。能藉助這些模型打造出全球性消費科技產品，才是能將價值最大化的關鍵。
未來的OpenAI將「三足鼎立」
Altman對OpenAI的未來形態有一個「三足鼎立」的規劃。第一足是構建面向數十億用戶的互聯網產品，比如像ChatGPT一樣的大眾化應用（他預期未來還會有更多類似產品，共同形成一個多功能捆綁「組合包」）。第二足是構建AI推理的基礎設施，也就是在芯片、數據中心、能耗、以及大規模算力上實現最經濟高效的部署。第三足是堅持最頂尖的AI研究，產出真正領先一代的模型與算法。Altman認為，如果OpenAI既能在前沿研究上持續精進，又能在算力和產品兩端都牢牢佔據戰略位置，就可以同時保證技術壁壘與廣泛的市場滲透。
關於「免費」與「開源」，態度正在轉變
回想GPT-2時代，OpenAI因為模型封閉而被質疑「違背開源初衷」；到GPT-3.5時期，鑒於成本、風險和團隊規模，OpenAI依舊沒有一次性全面開源。可如今，業界出現了更多可免費使用或開源的競品模型。尤其是DeepSeek、Llama等模型的出現，讓Altman更加明確：
開源或免費提供部分模型可能是大勢所趨。
讓更多開發者使用自己的技術生態，能擴大OpenAI的影響力和數據優勢。
據他暗示，未來或將出現更多開放舉措，甚至GPT-5也可能有免費使用的渠道。而對於監管層面，他傾向認為最前沿的極大規模模型才需要重點審查，不能為了開源而忽視安全，但他也承認「世界可能不會朝這個方向走」，一切仍在摸索之中。
ChatGPT的意外成功，讓公司「被迫」成為消費科技公司
ChatGPT在2022年11月底一經推出，幾乎天天有服務器被用戶流量「擠爆」的情況。OpenAI原本希望先利用GPT-3.5做一款小範圍預覽的「聊天產品」，為發佈更強GPT-4做鋪墊。結果，「小規模預覽」瞬間演變成全球爆款，不到一周日活就從零躥升到千萬級，並在後續幾個月席捲全球。用戶瘋狂湧入讓OpenAI本就不算龐大的團隊忙於擴容和技術升級。
Altman表示，幾乎所有內外部的同事都措手不及，「沒有人真正準備好要運營這樣一款面對海量終端用戶的產品」。然而，這也是歷史性機遇：在崛起的高光時刻，就能藉此構建龐大的用戶規模，為後續的AI產品組合作更多探索。
廣告模式？更傾向「訂閱+電商分佣」
被問及如何支撐龐大用戶所需的盈利模式時，Altman流露出了偏好「向高端需求付費+消費分佣」的思路。
訂閱或增值付費：例如ChatGPTPro、各種專業版Copilot，將為有高需求的「高意願用戶」提供更強大功能。
電商傭金：很多用戶會把ChatGPT（或其他模型）用於檢索、比較和下單購買商品，而AI工具可能在後續交易鏈路中向商家收取傭金。
至於傳統的「投放廣告」，他本人並不太喜歡，但也不完全排斥。如果有合理且透明的方式，也可能會嘗試；然而就目前看，他更感興趣的是新型的電商帶貨模式，而非常見的關鍵詞競價或信息流廣告。
讓「幻覺」服務創造力，而不是一刀切「去幻覺化」
模型「幻覺」（hallucination）被很多人視為痛點，但Altman卻不完全這麼認為。他指出，若用戶只想查閱科學事實，當然希望得到精確答案，但若想讓AI創作劇本、寫故事、腦洞大開，「幻覺」或許正是創造力的源泉。
未來的要點是如何讓模型在需要嚴謹事實時盡量避免編造，在需要天馬行空時不被束縛。
良好的界面和提示工程，將幫助用戶更明確地告訴模型什麼時候可以「大膽發揮」，什麼時候要「謹慎論證」。
「思維鏈」隱藏帶來的警醒
Altman對於另外一些快速爆火的開源模型（例如在中國一度出圈的「思維鏈」玩法）持開放欣賞態度。他提到，DeepSeek的「爆紅」在一定程度上來自於大方展現了「思維鏈」，而OpenAI最初因顧慮風險等因素並沒有在ChatGPT中完整開放鏈式推理。
這讓他意識到：如果出於保守或安全考慮，一味「藏招」，反而可能讓競爭對手在用戶體驗和病毒式傳播方面「捷足先登」。因此，他已重新思考在免費版本中開放更多功能——例如近期他甚至提到GPT-5的免費使用，對外也有了更開放的信號。
AGI標準模糊，真正的「自主代理」或許就是臨界點
對於AGI（通用人工智能）本身的定義，Altman感慨「已經幾乎貶值」。許多人對AGI的理解千差萬別；有人認為ChatGPT已經很近似了，也有人要求它完全不犯錯。
Altman本人的思路是：能幫助用戶自主完成相當廣泛的任務，並能「自我迭代和改進」的AI代理，也許就能稱之為AGI的起點。
若AI能夠自己去搜索信息、編程並完成複雜目標（在必要的任務範圍內不需要人類密切監督），那可能足以被視作「通用智能」對人類勞動的替代或放大。
當然，這種意義上的AGI也還有一段距離，但這依舊是OpenAI在技術上不斷努力的方向。
代碼自動化只是開始，「Agentic Coding」即將爆發
目前，ChatGPT、Copilot已經開始部分替代編程工作，有團隊甚至可以讓AI生成50%以上的新代碼。Altman認為這只是初期，未來隨着「Agentic Coding」的出現，AI將能自主分析需求，提出解決方案，完成更多自動化迭代，整條編程鏈都會迎來巨變。
這或許會大幅提升開發效率，但不意味着馬上就不需要程序員；相反，現階段是需要更多具備綜合技能的工程師來「統領」AI。
待AI成熟到一定程度，可能真的會大量替代日常開發人員，但那時的工作形態也會發生根本性變化。
抓住學習AI工具的「元能力」，勇敢擁抱變革
在談到對高中畢業生的建議時，Altman強調了「自我學習」和「理解他人需求」的能力。
在技術層面，無論未來走什麼專業方向，熟練掌握AI工具都將成為一項「必備技能」，就像二十年前學編程一樣。
在更深層次，他認為當今社會節奏變化很快，「韌性、適應力和好奇心」才是關鍵。若想在新技術浪潮中立於不敗之地，應儘早嘗試各種AI，培養協同「AI代理」一起工作的思維和習慣。
結語
自ChatGPT橫空出世後，OpenAI與Sam Altman的角色就變得更加「矛盾」又「幸運」：一面肩負最頂尖的前沿AI研究，一面身處用戶和市場的激流中心，不得不為數億人提供切實可行、不斷迭代的消費級產品。
Altman清楚，這條路沒有先例可循：既要進行規模化部署，又要積極思考利潤模式；既要謹慎對待安全與監管，又要警惕自身「藏招」而錯失先機。
或許，OpenAI會在「前沿模型與開源」「大規模免費與核心付費」等議題上持續試錯，但可以肯定的是，Altman並不認為「AI+消費科技」只是短期熱潮。他所設想的三足鼎立大格局，將繼續決定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裏，OpenAI在全球競爭舞台上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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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
https://stratechery.com/2025/an-interview-with-openai-ceo-sam-altman-about-building-a-consumer-tech-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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