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春節假期已經過半，但是「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的 DeepSeek」仍在引起全世界熱議，各路業內人士也仍在從不同角度分析 DeepSeek 的模型和技術文章。
韓國 Mirae Asset Securities Research 的一名分析師在 X 撰寫長文分析稱：「這一突破是通過實施大量細粒度優化和使用英偉達的彙編式 PTX 編程，而非通過英偉達 CUDA 中的某些功能來實現的。」
（來源：X）
也就是說 DeepSeek 在研發大模型時繞過了 CUDA。CUDA（Compute Unified Device Architecture，統一計算架構），是由英偉達開發的一種通用編程框架，它允許開發者利用英偉達的圖形處理器（GPU，Graphics Processing Unit）進行通用計算。
如果 DeepSeek 真的繞過了 CUDA，那麼這能說明什麼？圍繞這一主題，DeepTech 採訪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黃雷副教授。
圖 | DeepSeek logo（來源：DeepSeek）
對於程序開發人員來說，CUDA 好比是一種高級語言，開發者只需要專註於程序和算法最相關的運行邏輯，而不太需要考慮具體的程序是如何在 GPU 等硬件上具體如何執行計算的，從而能夠降低開發難度。
舉例來說，假如一個人會寫彙編語言，雖然能非常高效地操作計算機，但是，彙編語言對於非專業出身的人員難度非常高，哪怕執行一個給變量賦值操作都需要好幾條命令，並且還要了解寄存器、內存等計算機基礎概念。
因此，開發者們紛紛轉去使用高級語言進行編程。這時，要想實現同樣操作，開發者只需使用一個變量賦值就可以。CUDA 便是為了方便開發基於 GPU 的算法設計的。
大模型開發商在使用英偉達的 GPU 的時候，一般是基於 CUDA 去做研發。使用 CUDA 的話對於開發者的要求較低，因為 CUDA 裏面已經封裝好一些函數，使用時直接調用接口就行，完全無需理會太多的細節，但是這樣肯定會損失執行效率。
也就是說，CUDA 等於是給開發者框定好了一些常用東西所以具有通用性，這在容易使用的同時也會損失一些靈活性。譬如其設計的矩陣乘法算子，數據加載傳輸算子等，是深度學習開發者常用的算子，因此其在設計時會考慮通用性（即平均條件下最優）。
但對於有特定需求的 GPU 開發者來說，除了開發常用的能力之外，它還需要有更強大的能力，如比較精細地控制某個節點上某個 GPU 主要是用來幹啥，以及如何精細化不同 GPU 之間傳輸數據、權重和梯度等，這在大模型這種要求多機多卡訓練時比較常見。對於這些特定需求下的高效編程，CUDA 目前還未針對性設計一個高效的解決方案。
前面提到，由於 CUDA 是通用型編程框架，因此會損失一些靈活性。當僅僅使用單個 GPU 的時候，CUDA 的確非常適用。但是，當在不同節點使用多個 GPU 的時候，就需要在細粒度上實現更好的控制。
而在這時，如果依然使用 CUDA 那麼在抽象層面的效率就會比較低。原因在於 CUDA 被設計得具備通用性，它要考慮到所有開發者的情況。假如一名開發者希望高效利用 CUDA 的性能，那就可以通過組合一些由 GPU 驅動提供的函數接口，來寫出更高效的程序。
也就是說，如果一位開發者懂得更接近於底層硬件的編程，那麼就可以直接調用硬件提供的接口，從而就能讓大模型研發變得更加高效。與此同時，隨着同類的開源通用編程框架的出現，人們覺得 CUDA 越來越「封閉」。而繞過 CUDA，可以直接根據 GPU 的驅動函數做一些新的開發，從而實現更加細粒度的操作。
譬如 DeepSeek 在多節點通信時繞過了 CUDA 直接使用 PTX（Parallel Thread Execution），其最多只能實現以算法的方式來高效利用硬件層面的加速。
當然，一旦速度變得更快，打個比方這就意味着別人家的模型要訓練十天，而 DeepSeek 只需要訓練五天，那麼就能給模型喂更多的數據，即能讓模型在同等時間內看到更多的數據，間接提高模型的效果。
事實上，繞過 CUDA 也並非一種新鮮做法。現在也有一些和 CUDA 對標的編程框架，如 Triton 並且其是開源的。此前北京智源研究院的相關研究人員也專門基於 Triton 去加速英偉達以及國產的 GPU，且也可以認為這是一種繞過了 CUDA 去調用 GPU 驅動提供的相關函數的做法。
以目前 AI 方向技術人員為例，通常在本科階段基本上只會接觸到基於深度學習框架（通常為 Python 語言）來訓練神經網絡，還不會直接接觸到各類深度學習框架提供的用 C++ 來寫 CUDA 相關的編程任務（有一些好學者或者有參與科研項目的人員有可能會利用 C++ 來寫 CUDA 實現相關算法的提速）。
這些人員在工作以後有可能由於 AI 項目落地的需要，會接觸到針對具體的硬件資源來適配模型的編程，但要繞過 CUDA 來寫模型的訓練算法，通常沒有這樣的需求。
但現在大模型的訓練的確有這些需求，譬如由於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導致英偉達 GPU 算力短缺，逼得大模型訓練人員考慮在有限得算力資源下，如何儘可能地高效利用算力。
在 DeepSeek-V3 的技術博文中，DeepSeek 表示其使用了英偉達的 PTX（Parallel Thread Execution）語言。
假如 DeepSeek 的開發者能夠很好地使用 PTX（Parallel Thread Execution）語言，那麼相比使用 CUDA 提供的編程接口，肯定可以更精細地控制 GPU 之間傳輸數據、權重和梯度等。但是，使用 PTX 寫出來的代碼非常複雜，且很難維護，因此需要專業度較高的開發者。
（來源：DeepSeek）
也就是說，繞過 CUDA 的做法具有一定的技術難度，這需要開發者既要懂 AI 模型的算法，又要懂計算機系統架構來高效分配硬件資源。如果沒有同時掌握這兩方面技能的開發者，那就要分別招聘懂這些技能的開發者，即需要協調好不同人員。
從 DeepSeek 的技術報告來看，其主體實現還是基於 CUDA 的相關接口，其描述中也闡述繞開了 CUDA 來寫通信，那就意味着它招聘了掌握不同技能的人才，並能將這些人才很好地串了起來。
這也說明 DeepSeek 擁有一些擅長寫 PTX 語言的內部開發者。那麼，假如它之後使用國產 GPU，其在硬件適配方面將會更得心應手，其只要了解這些硬件驅動提供的一些基本函數接口，就可以仿照英偉達 GPU 硬件的編程接口去寫相關的代碼，從而讓自家大模型更加容易適配國產硬件。
與此同時，從 DeepSeek 的技術報告來看，其技術從學術研究角度並沒有勝出一籌，但是在工程上面的確非常有技巧。考慮到 AMD 已經宣布集成 DeepSeek-V3 到 MI300X GPU，因此未來不排除會有更多 GPU 廠商牽手 DeepSeek。
同時，也正如上述韓國分析師在同一篇 X 文章中所說的：「這凸顯了 DeepSeek 非凡的工程水平，並表明美國對華制裁加劇的「GPU 短缺危機」激發了他們緊迫感和創造力。」
運營/排版：何晨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