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實和妻子馬氏只有一個兒子,取名叫晉安,如今剛18歲的年紀,已取得秀才功名。周晉安長得丰神俊朗,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天賦出眾。
老師白舉人對他非常欣賞,就把女兒白素蘭許配給他,婚期定在兩個月後。周老實夫妻對此非常歡喜,可一想到白家是本地的大戶,又擔心自家婚事辦得寒酸會被人笑話。
周晉安得知後安慰道:
「爹娘無需着急,只要兒子繼續勤奮苦讀,以後考中進士,家中的日子自然能夠改善,這人的福氣也有先來後到之分呢。」
看着孝順的兒子,馬氏總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來:「我兒這話有道理,不過如今閑着也是閑着,我和你爹想煮上一些飯食到碼頭去賣,多少都能賺上一些錢。」
得知父母閑不住周晉安也不反對,等飯菜煮裝好後還要跟着一起出門。看着搶先拿起扁擔的兒子,周老實說:「爹身體壯實得很,這擔子就讓我挑吧,免得把你累壞。」
周晉安不讓,挑起籮筐出門而去,走上約半個時辰的路,來到熱鬧的碼頭上把攤位擺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家夫妻發現今天的生意特別好,除了以前的熟客,碼頭上一些大小媳婦也來光顧,沒過多久飯菜就全給賣光。
一家人收拾好東西準備返家時,一個老漢正提着一桶魚蝦在叫賣。周晉安路過時往水桶中一看,只見裏面還混有一隻巴掌大的白龜,還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朝他看來。
不知為何,周晉安竟然在白龜的眼中看到懇求之色,彷彿在說,好心人啊,快救一救我吧。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請問老丈,這隻白龜價錢幾何?」
老漢說:「白虎白鹿都是祥瑞之物,白龜也是難得一見之物,雖然長得小一些,也需得賣上一貫錢才行。」
周晉安也不還價,馬上就把小白龜買下。看到兒子如此周家夫妻也不反對,還提議道:「碼頭人來人往,為避免它再次被人捉住,還是另找一處地方放生為好。」
周晉安也正有此意,於是一家人就來到一處偏僻的河段,把小白龜放入水中。入水後小白龜歡快地遊動起來,又朝着三人連連點了幾個頭,隨後很快沉入水下消失不見。
回村的路上,周晉安愧疚的說,因為兒子的臨時起意害得爹娘白忙活一場。馬氏卻打趣道:「我剛才發現了生意興旺的秘訣,只要晉安往攤子前一站,想必那一貫錢很快就能賺回來。」
周老實也笑着點點頭,肯定了妻子的話語,一家三口說說笑笑間,不知不覺就回到家中。為婚事而忙碌的周家,在兩個月後盡最大的能力辦了一場熱鬧的婚禮,把白素蘭迎進家門。
周晉安和妻子成婚後夫妻恩愛,兩家父母看在眼中對這樁婚事都很滿意。時間又過去一個月,有心提攜女婿的白舉人,準備到100里外的府城去探望朋友,便讓周晉安一起跟着去見見世面。
第2日一大早,一行人就出門而去。因為前方剛下雨不久,許多道路都很泥濘,一天下來方才趕了20里路。眼看着天色將黑,白舉人就讓馬夫趕着車子,往不遠處的一個村子去借宿。
周晉安這一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境中,一隻臉盆大的白龜背上托着三隻小龜正漂浮在水面上。其中一隻小龜非常好動,在白龜的背上繞來繞去,還衝着周晉安點點頭,這一幕讓他感到非常眼熟。
突然間,大白龜口吐人言道:
「周秀才前段遇到的白龜正是我的小兒子,這孩子從小就調皮,聽我說了一些人間的故事後非常好奇,總想到岸上遊玩一趟。前些日子我閉關修鍊,小兒子趁着兩個哥哥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誰知卻被漁夫抓住,也虧得周秀才心善把它買下放生,幫它逃過一劫。」
原來,這大白龜是河底修鍊500年的靈龜,今夜方才出關,等它聽完小兒子訴說的遭遇,不由得後怕不已。
幾個孩子還不會說話,也沒有法力護身,若是被人害死也只能自認倒霉。俗話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靈龜先用八卦演算,發現周晉安在兩天之內恐怕會有一場劫難,便使出法力來託夢。
白龜繼續說道:
「天機變化最是莫測,如我這般道行也只隱約測算得出一句話:二人莫看井。你只要牢記,想必就能躲過災禍。」
它的話音一落,只見一陣白霧籠罩,幾隻烏龜的身影隨即消失無蹤,周晉安也在此刻突然清醒過來。之後他無論如何也睡不着,等天亮後岳父起床,就把昨夜的夢境告知。白舉人聽完面色也不由變得凝重,事關性命的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開口說道:
「二人不看井,這句話倒也容易理解,無非就是兩人單獨站在井邊,其中一人起了歹心把另一人推入井中謀害。既然如此,咱們這幾日凡是遇到有水井的地方就避開,不給那下手之人機會。」
這一天趕路,心懷擔憂的白舉人就讓馬車夫加快一些速度,最好趕在天黑前進入前方的小鎮住宿,客棧里人多也能住得安心一些。
他這一番想法倒是不錯,可就在走到一半時,拉車的兩匹馬也不知吃錯什麼不停地拉着肚子,很快就雙腿發軟再也不肯前進。
馬夫跳下車來說道:「老爺,這馬出了意外,一時之間也不好趕路,在這野外過夜也不安全,不如我到附近打探一番,看有沒有居住的地方?」
白舉人無奈地點頭同意,大約一刻鐘後馬夫回來稟告:「轉過旁邊的林子就有三戶人家居住,那裡位置很偏僻,不知老爺和姑爺願不願意過去,看這天色恐怕不久後將會有大雨呢。」
這年代風寒也可能要人性命,他們還是決定去借宿。三戶人家只有一戶開着大門,屋前一個頭髮發白的老婦人正在編着竹席。
經過一番交談,老婦說自己姓李,今年已有60歲,得知他們的來意就熱情地把人迎進屋中,又叫兒子王水生端來茶水待客。王水生長着一副老實憨厚的面孔,見到周晉安容貌出眾,轉過頭去,眼中竟露出了憤怒和嫉妒的目光,彷彿兩人之間有什麼仇恨一般。
李阿婆覺察後瞪了他一眼,王水生看到她冰冷的目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在臉上露出不滿來。
這一天夜裡,周晉安幾人熟睡後,李阿婆悄悄起床把房中的一個衣櫃移開,只見地上竟有一口旱井,裏面隱隱有燈光顯現着。白天還有一些彎腰駝背的李阿婆,此刻卻身形矯健,也不用梯子,直接跳入一丈多深的旱井底。水井下方又連接着幾處通道,從那方向看去,顯然這幾間屋子地下都連通着。
王水生已等待着,見到李阿婆就輕聲說道:「花媚娘,你莫非是看那小子長得俊俏動了春心,想移情別戀不成。」
王水生為何要如此稱呼李阿婆?原來她根本就不是什麼老婦人,今年也不過20歲的年紀,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術。她和王水生是白蓮教的左右護法,早就勾搭在一起。
白蓮教在附近的村莊都有耳目,每當有那富貴人家在村中過夜,他們就會悄悄給馬匹喂上瀉藥。等第2天馬兒走到半路時腿軟,主人家大多會來到此處借宿。已經有幾個趕路的商人中計,每人最少都損失掉100兩銀子。
至於為什麼不報官,只因那幾人都中了花媚娘的仙人跳,自己貪花好色在前也沒臉向外訴說,反正那些錢財他們出得起,並不是很心痛。
對那些男子王水生根本不放在心上,還暗罵他們人傻錢多;可對周晉安他卻生出危機感來,這書生長得玉樹臨風,一舉一動之間自帶洒脫,這樣的男子又怎會不讓花媚娘心動。
聽到王水生吃醋的話語,她捂住嘴笑道:「你這個死鬼,咱們雖然有私情卻還不是夫妻。你也常到青樓去快活,我又何曾管過你?我若真和別的男子有情,你也無需嫉妒。」
「書生看樣子不會輕易上當,你那美人計恐怕也使不上,難道還想把人留下不成。這樣一來,恐怕目標太大容易引人注目,畢竟這裡離府城不太遠。」
花媚娘得意地笑道:
「我已經有一個萬全之計,你也知道江湖上的聖手毒醫和我有交情,他之前送我兩粒假死葯一直沒派上用場,如今正好用在周公子身上。我平生從未見過如此俊俏的男子,只恨不得日日把他留在身邊才好,若是有機會,還想給他生個孩子呢。」
王水生看着花媚娘一副深情的面孔,不由得對周晉安生起同情之心來,對他那樣的皎皎公子而言,若真做了花媚娘的面首恐怕是生不如死啊。
想到這王水生也不再嫉妒,反正打也打不過面前的女子,只要不影響大局他也懶得多管。兩人這一番謀劃,外人又如何能得知,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說得也莫過於如此。
天亮後,又打扮成老婦人的花媚娘,悄悄把那無色無味的假死葯放在茶水中讓周晉安服下,等藥效差不多發揮後就開口道:
「我家兒子已經外出幹活,我昨天打水時又閃了腰,如今也不敢用力,不知周公子能不能和我去把水抬到廚房中。」
周晉安為人心善,看到眼前的老婦人就想到家中爹娘,當即欣然同意。白家的馬夫此時正在給馬兒喂葯,兩個隨從則在廚房幫忙燒火做飯,好吃飽後繼續趕路。
人世間的一些意外,有時就是在陰差陽錯之下發生了。來到房屋後面,周晉安發現竟有兩口井,一邊有水,一邊無水。
當他路過那口旱井時,突然覺得整個人變得暈暈沉沉起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轉過頭去一看,只見李阿婆竟然面帶詭異笑容,還沒等他高聲呼喊提醒岳父幾人,人就如睡着一般倒在地下。
花媚娘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臉,隨後輕輕把人提起放到枯井中。沒過多久,她假裝驚慌失措地大喊:「快來人啊!周公子不小心掉到旱井中,如今已經昏迷過去了。」
白家幾人聽後慌慌張張地來到井邊,一個家丁連忙吊著繩子下到井底把周晉安給帶上來。想到白龜之前的提醒,白舉人頓時責怪自己沒有看好女婿,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回去後真的是無臉面對親家。
強自鎮定心神,白舉人對李阿婆說:「不知這附近可有郎中,若有的話,還請你幫忙去把人請來給我女婿看一看。」
李阿婆正哭哭啼啼的好不傷心,連連說是自己害了周公子,若不叫他來幫忙提水,這樣的禍事也不會發生。白老爺啊,你若是心中有氣就儘管打我罵我,想是要我老婆子的命也行。
一通哭訴完,她方才小跑着到最近的村子去請郎中,白舉人看着女婿沒有起伏的胸膛,漸漸變得絕望起來,當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時,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去請人的李阿婆,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和郎中趕過來,郎中也是白蓮教的教徒,裝模作樣一番檢查後,就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人已經斷了氣,這位老爺想必也心知肚明,還請節哀。」
郎中又提議道:
「最近天氣炎熱,白老爺若想購買棺材的話我倒願意幫忙聯繫,看這位公子長得芝蘭玉樹的模樣,想必也不願意自己變醜的樣子被他人圍觀。」
這番話語很有道理,白舉人隨後掏出銀子,請郎中在附近買一副最好的棺材回來,又親眼看着女婿躺進了棺材中。本想把他帶回家去埋葬的白舉人卻突然生了病,頭昏昏沉沉地走不了路。
這一切都是花媚娘的詭計,白舉人被她下了葯,目的是讓他們多停留兩天,好方便她去亂葬崗找個男屍,把他大致易容成周晉安的模樣矇混過去,達到自己換人的目的。
眼看着計劃即將完成,花媚娘心中得意不已,根本不知道,一隻500年的靈龜已把周晉安救出。
靈龜背上仍背着三個孩子,先用法力讓花媚娘和王水生陷入沉睡,方才開口道:「不是告訴你們要小心提防嗎?幸虧我不放心,今夜又給周公子算上一卦,得知你正在遇難就趕了過來,否則你恐怕就要被那女子霸王硬上弓。」
聽靈龜說完花媚娘的計劃,在場幾人都不由後背冒冷汗,連忙對着它道謝。靈龜之後在屋中搜出幾塊白蓮教的信物,又讓周晉安寫上一封信,把事情的經過和地點寫上,由它用法力送到縣令的床頭。
縣令早上起床,看到床頭的書信也是受了一番驚嚇。朝廷對白蓮教一向嚴厲打擊,在自己的管轄之地有了據點這還了得,這送信之人也非常神秘,若想害自己的性命真是輕而易舉。
無論是哪一個原因都讓縣令不敢怠慢,很快帶着捕快按照信上的地址趕來。今天傍晚,附近和白蓮教有勾結的人都被抓捕歸案,還在熟睡的花媚娘和王水生,則被捕快用冷水澆醒。
兩人得知事情敗露當既變得垂頭喪氣起來,王水生更是大罵花媚娘害人害己。縣令悄悄詢問周晉安幾人,這事情到底是哪位高人所為?
周晉安不再隱瞞,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給說出,縣令聽完恍然大悟,讚歎道:「這其中既有周秀才的善心,也有福運所致,也算是善有善報了。」
這件事情還被密探上報到京城,皇帝看完卷宗也對周晉安升起好奇之心來。等他考中舉人,過上幾年上京趕考時,皇帝見他才華出眾就讓他當了探花郎。
白素蘭聽說丈夫遊街那一日,差點被京城小姐們的手帕香袋給淹沒,由此可見他受歡迎的程度。白素蘭先前還有些擔心,等丈夫回來後仍然一心一意的對她,那顆一直提着的心方才放下。
經歷過花媚娘算計的周晉安,不願意自己的後宅爭鬥不休,因此一直沒有納妾。家和萬事安,周家人的日子過得和睦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