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心愛的女孩在學校樹林失蹤,我暗中走訪四年,查出幕後真相

2022年10月02日10:49:05 故事 1034

故事:心愛的女孩在學校樹林失蹤,我暗中走訪四年,查出幕後真相 - 天天要聞

同班女孩在學校的小樹林失蹤,一夜未歸。

第二天,學校和老師都說她被父母帶回了南方,準備出國讀書。

當時,我和其他同學對此信以為真,直到畢業後我去趟她家鄉,卻發現背後另有真相……

1.冬雪

「判決如下……被告人鄧啟明犯故意殺人罪,情節嚴重,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法槌落下。

「我認罪。」鄧啟明站在庭前,被兩位法警押着,低着頭輕聲說。

多年以後,面對監獄的鐵床,鄧啟明將會回想起冰雪覆蓋縣城高中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高三的寒假,和流光溢彩的素質教育一樣,本不是小鎮的孩子能享有的奢侈品,但是教育局的一紙文件,讓這座縣城唯一的高中獲得了滿額的寒假。

「馬上高考,讓這群孩子在家裡學一個假期,不是廢了他們嗎!」年級主任老餘一拍桌子。

他同時也是班主任,手下是整個縣城的精英。25個好苗子,放養一個月,對不起他們的前程。他這麼告訴自己。

「越偉,就算全校放假了,高三的重點班也不能放!」

老余嚴肅地瞪着眼睛,質問校長:

「你不想再出一個清華了?」

所以這一年,臘月二十八的下午,鄧啟明穿着單薄樸素的運動服,和同學們在零下十九度的操場上跑步。羽絨服已經破洞漏絨了,他捨不得運動的時候穿。

夾着雪花的空氣冰冷而沉重,每次呼吸都在向肺里灌鉛。

鄧啟明沒有手套,下意識地想把手縮進袖子里,奈何運動服外套有些小,他只能盡量握緊拳頭,至少保證手心殘存一絲熱量。

盡職而忠誠的班長李英是個微胖的女生,雖然自己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拍拍手,鼓勵大家:

「這是余老師交給我們的任務,課間出來跑兩圈,才能更清醒地學習,大家再堅持一下!」

體委汪北身高體壯,穿着昂貴的限量款籃球鞋,和運動上衣,不耐煩地摸了摸頭髮:

「啊對對對,老余都不在這兒了,跑啥呢!」他拋起手中的籃球,徑直衝向旁邊的體育場。

「北哥說得對。來來來。」一直考第一的洛依河穿着一件黑色羽絨背心,撲過去接住汪北的球,然後張牙舞爪地跑了過去。

鄧啟明看着瘦弱的洛依河亦步亦趨地跟在汪北身後,不由得想起老余的一句話:「洛依河,你離清華還差點東西。」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洛依河確實考上了清華,是他們這一屆唯一一個,也是這座人口幾萬的小縣城有史以來的第三個——前兩個也是老余帶出來的。

眾人見年級第一洛依河都走了,也就懶得跑步了:為了避免被教育局發現,他們是秘密來到學校的,整個學校沒有一個教職工,連大門保安都不在,根本沒人知道他們跑沒跑。

男生們大多都去打籃球了。男高中生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零下十九度冒着風雪也要打籃球,即使手會凍得紅腫。在鐵鏈捆綁般的高中時代,這是為數不多的合法宣洩。

畢竟,在最躁動的日子中,把自己牢牢焊在椅子上,並非易事。

除了運動,有些人靠的則是心中的不可言說的小幸福。

鄧啟明望着走在女生之中的衛雪,她聽着朋友們的嘰嘰喳喳,只是掩嘴輕笑,回頭髮現鄧啟明在看着他,笑眯眯地歪了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老鄧,你來不來?」洛依河站在球場,傾着身子,扯着公鴨嗓喊道。

鄧啟明擺了擺手,準備回去。

「呦,要和衛雪談戀愛去了?」洛依河用誇張地語氣重複道,「老鄧愛衛雪,老鄧愛衛雪!」

周圍的男生放肆地笑了,汪北的聲音最大。一個小團體中,總有那麼一個人負責被所有人開玩笑,他在戲謔中能獲得多少尊重,只取決於最刻薄的人的下限。

鄧啟明已經麻木了,暗戀本來是小心翼翼珍藏在心中的美好,卻在這三年里,被他們時不時揪出來反覆撕扯。

他低眉笑笑,像往常一樣裝作沒有生氣,轉身消失在風雪之中。

下午三點五十,大課間結束,即使無人監管,大部分人還是回到了教室,作為整個小鎮成績最好的二十多人,他們知道臘月二十八還在學校的意義是什麼。

「衛雪呢?」班長站在講台上,皺着眉問。

「可能上廁所去了吧。」有女同學說。

「老鄧還沒回來,他是不是把衛雪綁走了?」洛依河說完,回頭看了看后座的汪北,收到了他心領神會的笑容。

認真的班長沒發現這是個玩笑,嚇了一跳:「鄧啟明真的綁架了衛雪嗎?需要報警嗎?」

這次全班都笑了,笑的是班長的慌張。

重點班以分數獲得他人的尊敬,不論是同學的還是老師的。班長李英的成績屬於中下,又一直替老余扮黑臉,再加上性格和身材,大家並不在意她。每次洛依河取笑她,班級里總瀰漫著快樂的氣氛。

汪北的成績更差,完全進不了重點班,只不過他父親是高層,家裡也有權有錢,至少不會當面受到群嘲。

笑聲過後,教室逐漸安靜下來,只剩展開捲紙的沙沙聲。

牆上的掛鐘指針悄然轉動,一轉眼,已經四點半了。

教室前門「吱呀」推開,鄧啟明低着頭,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班長迎上前去,小聲詢問,他卻一言不發,沉着臉坐回了座位,披上了羽絨服。

因為名義上學校已經沒有人了,所以暖氣自然是斷的,又沒有空調,即使在五樓,室內的溫度也低得可憐。

洛依河一反常態地沒有拿鄧啟明開玩笑,而是緊張地抬頭看了看鐘,低聲對汪北說:

「衛雪怎麼還沒回來?」

2.不歸

雪還沒有停,太陽已經告退了。北風毫不停歇,逐漸強烈,不時拍打幾下窗戶,砰砰作響。

五點了,衛雪還沒有回來,女生們已經找遍了全校的廁所,並且回寢室檢查過一次。

因為他們是秘密補課,所以凡是面朝公路的走廊和教室,都不能開燈。

一群女生裹着羽絨服,簇擁在一起,把班級公用的電話當成手電筒,互相壯着膽,走遍了黑暗寒冷的五層樓。

班長用公用手機,給班主任打了好幾次電話,他本應給學生們送盒飯的。終於接通了,班長還沒來得及說話,老余先自顧自地講起來:

「雪太大了,路都被封死了,我的車過不來了,我正在聯繫人想辦法。最遲明天早上,化雪車上路了就好了……」

話音未落,手機就黑屏了,原來是剛才開手電的時候用了太多電。

這部手機不是智能機,老余自然不會放心把那麼大的誘惑放在班裡。這種老式手機用的是特殊的充電口,老余怕大家玩物喪志,每隔一天才把充電器帶過來一次。

昨天他剛給手機充過電,按理說撐過今天完全沒問題,除非開了半個小時的手電。

班長急得團團轉。同學們互相交換眼神,竊竊私語,不時看向汪北。

來之前,老余向家長反覆強調,讓他們收走每個人的手機。但是大家都知道,汪北一定帶了手機。

然而這種流行的秘密是不會有人告訴班長的,她被排除在圈子之外,即使秘密從來都不是她泄露給老余的。

終於,有個女生受不了了,走到班長旁邊,指着汪北說:「你別急了,她有手機,趕快叫警察吧。」

汪北非常自然地說:「我沒帶手機。」

班長衝到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勸道:

「衛雪現在很可能有危險,你能不能犧牲一下自己?就算之後被你爸和老余發現你帶手機了又能怎麼樣?」

「我都說了我沒帶了,他媽的問我干毛?」汪北一拍桌子,靠在椅子上往後仰,用鼻孔看着班長。

洛依河轉過身:「你看看你,都給北哥整急眼了。」他眼珠子一轉,突然看到鄧啟明,於是站起來大聲說道,「你怎麼不問問他呢!」

班長走到鄧啟明旁邊,俯身問道:「老鄧,你知道衛雪在哪嗎?」

「誰管她在哪。」鄧啟明賭氣地說道。

衛雪的閨蜜急得抹眼淚,她帶着哭腔喊道:「你怎麼能這樣兒!她從跑步之後就不見了,好幾個小時了!」

鄧啟明一愣,似乎不知道她失蹤了這麼久:「她一直沒和你們在一起?中間也沒回過教室?」

洛依河似乎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不會真把衛雪綁走了吧?」

這次,沒有人笑得出聲了。

衛雪的閨蜜嚇得站起身,往後推了一步。鄧啟明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外傾,彷彿有無形的圈子把他和別人隔離開來。

汪北掄起凳子衝到他面前,手指都快戳到他的臉上了:「你剛才去幹什麼了!衛雪在哪!」

鄧啟明也站了起來,吼道:「我不知道!」

周圍的人連忙把他們拉開,畢竟掄起椅子打起來,很難不被波及。

眾人重新回歸到學習之中,不過沒多少人還有心情做題,不時傳來幾聲焦慮的低語。

班長在老余的辦公室里找到了一箱泡麵,他似乎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同學們湊合著吃了一頓碗飯。

空氣中瀰漫著泡麵的香氣,洛依河突然想到:「說不定衛雪的家長來過,把她接走了!」

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給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

空氣中的壓抑頓時消散不少,如同陽光射穿烏雲,眾人一邊吸着面,吃着零食,一邊細細品味這種可能性:這的確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一旦觀念轉變了,眼下的情況瞬間歡樂了起來:

馬上要過年了,明天臘月二十九就是年前補課的最後一天。老余今晚不會過來了,大家又在教室里吃吃喝喝,彷彿小學時的聯歡晚會一樣。

沒有人還在學習了。

大雪不僅隔離了學校與外面的世界,也暫時在無盡的壓力中隔出一塊空地,把他們從沉重的鉛海中解放出來。這高考前的狂歡,竟然莫名透出一股年味兒。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少男少女們把試卷塞到桌子里,歡聲笑語,甚至還有人在講台上唱歌,在黑板上作畫。他們似乎在提前慶祝六月的勝利,抑或是用狂歡祭奠所剩不多的中學時光。

3.別離

晚自習本來要持續到晚上十點半,然後大多數人會在寢室的床上學到午夜或者更晚。但是玩到九點多,就有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回寢了。

鄧啟明雖然很鬱悶,但在四處瀰漫的歡愉中也逐漸咧開了嘴角,聽起周圍人的聊天。

衛雪自然成為了今天話題必不可少的人。鄧啟明聽到女生們在聊她的過去,不由得停下了筆。

「來嘮嗑兒呀,老鄧。」衛雪的閨蜜吳安甜已經擦乾了眼淚,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聊着八卦。

「我不想嘮……」

「別呀。」吳安甜笑嘻嘻地說,「我們聊衛雪呢,你最喜歡聽了。」

鄧啟明紅了臉,低着眉,抿着厚厚的嘴唇,害羞地低聲笑着。

得益於洛依河他們,這暗戀早就不算什麼秘密了。

「衛雪覺得你人挺好的,但是怎麼說呢,她現在不想談戀愛。」

鄧啟明表示無所謂,這話聽了快三年了,說實話,在所有評價中,這算是好聽的了,起碼比洛依河他們無聊的玩笑強多了。

女生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鄧啟明收拾好了回寢室要做的卷子,離開了教室,路上一直想着衛雪。

他是中原大省來的,雖然都是北方,但是在這也算外地人了。縣城有一家水泥廠,他的父母都在那裡工作。初中轉學來的時候,他就和衛雪一個班了。

衛雪也是外地人,不過學本地方言比他快多了。她來自南方,即使在這裡待了很多年,仍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卻不影響她融入同學們。

無論男女都喜歡她,不僅因為她的外貌,更因為她吹過江南岸的春風般的笑容,溫柔動人。

鄧啟明,則恰恰相反。他總是能在眾人豪放的笑容中感到明顯的疏離,或許因他難以改變的口音,或許因他內向的性格,或許因他找不到共同話題,抑或者因為,他腳上破舊的沒牌子的球鞋。

在初中時,他和衛雪都是班級前三,自然也成了眾人樂於八卦的對象,把男女學霸湊一對兒,總會十分般配。

他已經記不清,到底是八卦先於暗戀,還是暗戀先於八卦。總之,在他的記憶里,他好像一直在對她心動,周圍的人也一直毫不吝嗇地用這件事開玩笑。

畢竟,誰不喜歡衛雪呢?她和誰都聊得來,對誰都彬彬有禮,雖然從初中開始,對鄧啟明就不冷不熱,一直只能算普通朋友。

鄧啟明一直覺得,平時沒事找事和她聊天的洛依河和汪北,多少對她有些意思。

同學們都看見了,有一次汪北往衛雪的書桌里塞酸奶和其他零食。

鄧啟明想了一路,滿腦子都是衛雪。

他推開了寢室的門。

Surprise!」

「新年快樂!」

洛依河和汪北,一左一右站在門邊。汪北舉起一桶水,猛地澆在鄧啟明頭上。

他沒有反應過來,獃獃地站在原地。

寢室里的其他人也驚呆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個桶是用來裝寢室的廢水的,比如洗腳水和刷牙水之類,免得大家頻繁去水房。

八人寢已經回來了七個人,這麼多的廢水,讓鄧啟明從頭到腳都濕透了。

潦草的長髮蓋在他瘦削的臉上,擋住了他的眼睛。幾個同學連忙拿着毛巾沖了過來,給他擦臉。

「新年快樂啊,老鄧!」洛依河得意地說。

鄧啟明一米八左右,洛依河不僅很瘦,還比他矮了一個頭,他隨手一甩,把洛依河推到牆上,然後沖向汪北,和他扭打在一起。

隔壁寢室也聽到了聲音,紛紛來勸架……

事後,洛依河在向別人講這件事的時候,說是「給老鄧的第二個驚喜」,但是當大家問道第一個驚喜是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搪塞過去了。

不過也沒有人關心,願意聽他講這件事的人,只會和他一起捧腹大笑。

臘月二十九的早上,融雪車帶着動人的音樂開上了小鎮的主路,雪被鏟到了路邊,路面上撒上了鹽。

冬日的暖陽高懸空中,大商場門口放着喜慶的音樂,街邊的店鋪掛上了各種紅色。人們買好了年貨,準備團聚在一起。小區里不時響起孩子們玩的鞭炮聲。

當天下午,家長們陸續來到學校門口,彷彿迎接戰士凱旋一般,把重點班的學生們帶回家犒勞幾天,初三的早上他們將會再次相聚在學校。

等到再次返校的時候,老余站在講台上,告訴大家衛雪的父母回南方了,也把她帶了回去。

「那她高考怎麼辦?」

老余想了想:「我也不了解,可能申請國外的大學?」

大家都沉默了,A Level考試、托福雅思等等詞彙,對縣城的孩子們十分陌生,即使是老師們,也不太清楚出國念本科這條路該怎麼走。

鄧啟民想起臘月二十八的下午,那天,他回到教室後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紙條,衛雪熟悉的字跡寫着:來樓梯口等我。

「她是來找我告別的嗎?」鄧啟明想,「畢竟我也是她六年的同學了……雖然她對我沒什麼感覺,但是作為朋友和她告別也很好了……」

老余的聲音打破了他的幻想時間:「鄧啟明!別上神兒了,發啥呆啊。」

老余走到他旁邊,敲敲他的桌子,開玩笑道:「我剛發的化學卷子這麼快做完了?你比洛依河還快啊。」

大家都笑了。

鄧啟明也笑了。

他搖了搖頭,拿起了筆,開始準備六個月後的高考。

4.重聚

大學的時光如青春的殘影,當你伸手想抓住它的時候,它已經閃走了。

畢業後的暑假,班長李英提議,大家回到這座縣城聚一聚。高考結束後,大家天各一方,大學四年里只開過一次同學聚會。

鄧啟明想起大家的高考,雖然是重點班,但是整個小鎮也湊不出幾個名牌大學,600分以上的才十多個。

他的志願全填的南方學校,彷彿去了南方就能再見到某個人一樣。最後,他去了江南大學

洛依河不愧為本地十年一遇的天才,是縣城第一個不需要政策加分上清華的。他不僅空前,而且至少這四年里是絕後的。天資平平的第二名被他甩開二三十分,去了某不知名大學。

班長去學了師範,很符合她認真負責的性格;沒人知道汪北成績有多低,因為他念完書一定會回來繼承家業,上什麼學校都無所謂;其他人也在鄧啟明的腦海里一一閃過。

他抱着一絲天真的希望:「她……會來的吧。」

高考後的聚會,衛雪沒有露面,大家都能理解,說不定人家已經出國了。但是現在,她按理說也畢業了。

聚會選在汪北家的一家大酒店裡,他早就知道他們家很有錢,但這座全縣城最大的酒店姓汪,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同學們都沒怎麼變,畢竟才四年;但是很多人已經變了太多了,畢竟四年過去了。

鄧啟明端着酒杯想上前搭話,卻發現昔日的朋友們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留在省內念書和畢業想回縣城工作的人圍成一圈,交流着家鄉的機會,把汪北眾星拱月地圍在一起。

「汪總,您公司怎麼樣了,有沒有哪家有什麼位置?」另一個寢室的老大,向來看汪北不順眼的T哥諂媚地說。

鄧啟明這種去外地的,找不到話題融入,畢竟他既不想考家鄉的公務員,也不想進廠或者當服務員。

鄧啟明舉杯四顧,忽然發現了一個孤單的身影。

洛依河穿着一件隨意的衛衣,戴着兜帽,正坐在角落裡看手機。

鄧啟明彷彿看到了高考剛結束的同學聚會,那時剛出成績,全省前幾十名的洛依河意氣風發,舉着酒杯肆意笑着,周圍都是他的朋友們。

他拿着兩個杯子,走過去打了個招呼:「你好啊,大學霸。」

洛依河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一直不喜歡別人這麼叫我。」他拍了拍旁邊的座位,「而且我在學校也算不上什麼學霸。」

鄧啟明給了他一杯酒,想到高考結束時洛依河舉着酒瓶子痛飲的場面:「怎麼沒人和你說話了?」

「他們又沒什麼能求到我的。」洛依河聳聳肩,語氣平淡,彷彿比四年前張揚的他成熟了二十歲,「不管什麼學校畢業的,將來也就是一個打工的罷了。」

「你怎麼不去找汪北聊聊,你們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洛依河自嘲地喝了一口酒:「我學的是機械工程,怎麼,去他家廠里找個班上嗎?」

鄧啟明和他一碰杯,兩人一飲而盡,沉默了幾秒。

洛依河突然掀開帽子,轉頭盯着鄧啟明:「你還記得衛雪嗎?」

「怎麼了?」怎麼會不記得,鄧啟明想。

「我之前暑期社會調研的時候去了她的家鄉。」洛依河慢悠悠地說,「順便想看看她父母還在不在當地。我找到他們了。」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為什麼他會選擇去衛雪的老家。

「我裝作採訪教育情況,問了叔叔阿姨他們的孩子……」洛依河停了一下,「他們說,他們家女兒剛上小學。」

鄧啟明瞳孔一縮,一把握住洛依河的肩——四年沒見,他還是那麼瘦:「衛雪不是獨生女嗎?」

「沒錯,我試探性地多說了幾句,原來現在這個女兒是領養的,在大女兒出事之後……」

「什麼時候出的事!」鄧啟明有種不詳的猜測。

「高三那年。」洛依河小心地望着周圍的人,低聲說,「我繼續問,他們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我們到外面說吧。」鄧啟明起身走向包廂外。

兩人剛出門,鄧啟明突然青筋暴起,把洛依河死死地摁在牆上:「那年臘月二十八,到底發生什麼了!除了你們潑我水之外!」

「什麼潑水?」洛依河一臉茫然。

霸凌者多年後回想起受害者,往往只記得和他們相處得很好,只不過有時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

「不過,我知道你說的哪件事。」洛依河淡定地舉起雙手:「對不起,我道歉。」

5.下午

當一個人從過分的情緒化,轉為過分的從容或者說麻木,要麼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要麼經歷過連續的挫敗。

洛依河伸手移開鄧啟明的手,把酒杯放在走廊的檯子上。回憶起臘月二十八的故事。

「出來跑步之前,我們撿到了一張衛雪寫的紙條,內容是『來樓梯口等我』,估計是寫給吳安甜的,約她們跑完步去玩。然後我們把它放在你桌子上了,想開個玩笑。」

「開個玩笑?」鄧啟明遊走在爆發的邊緣,本來放下的手又抬了起來。

「別掐我脖子,都是過去的事了。」洛依河平靜地說,「學校旁邊的小樹林,記得吧,也不大,稀稀拉拉幾棵樹,旁邊就是圍牆。」

「我們打了一小會兒球,看到她們正在往回走,汪北說衛雪從那個方向回去正好經過樓梯口,於是讓我把她叫過來。我們說找她有事,一起往樹林走了。」

「我們三個在那兒聊天,但是她說她太冷了要回去,因為她好像只穿了件羽絨背心之類的。汪北想讓你再等會兒,就……」

「就怎麼了?」遠處有個服務員推着餐車走過來,鄧啟明聽到輪子的聲音,把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死死地捏緊了拳頭。

「他就用自己的外套給她綁在樹上了……我們真的只想開個玩笑。」

後面的事鄧啟明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他直接就要往屋裡沖,洛依河卻一把拽住他,悠悠地說:「你現在衝進去沒用的,頂多打他幾下。第一,你手裡沒有武器,第二,屋裡人太多,肯定會拉架。」

「你說怎麼辦?」

「你想殺了他嗎?」洛依河鬆開了手。

「這……沒必要吧?」鄧啟明嚇了一跳,他還從沒聽過身邊的人一本正經地討論着謀殺。

「別急,我給你講講後續。」洛依河接著說,「當時吳安甜從不遠處走過去,汪北讓我上去搭話,把她趕走。」

「我回來的時候,他正在給衛雪穿衣服。」

鄧啟明幾乎要把牙咬碎了:「他……」

「應該不至於。」洛依河認真地分析,「首先,時間很短來不及,其次,他沒動自己的衣服,最後,我感覺當時能有零下二十度,沒人能在這個天氣里做那種事。」

他給出了結論:「他當時在把手機往兜里揣,或許是拍下了什麼?衛雪很憤怒,卻被他按在樹上動彈不了。」

「汪北重新把她困到樹上,用他的外套和我的外套,分別拿袖子綁住上身和雙腿,冬天大家穿的衣服都多,比較臃腫,汪北打得還是死結,衛雪根本動彈不了。」

鄧啟明罵道:「畜生!」他想起那天下午,大家讓汪北拿手機報警,他裝作沒有,原來他就是兇手,而且手機里還有照片。

「我承認,當時有些嚇壞了,我只想整你一下,沒想到汪北能幹出這事。圍牆外面開過一輛車,我們還以為是老余的,嚇得趕緊跑了。」

「那衛雪呢,就留在那了?」

「對。」洛依河解釋道,「我一直想溜出去看看,但是汪北不讓,他告訴我說,衛雪家長正好來了,把她接回家了。衛雪已經到家了,給他發了微信。」

「這你都信?」

「不然他為什麼不讓我去解綁呢?」洛依河反問,「我當時怎麼知道。」

「後來,應該是他們家和警局關係不錯,這件事草草當作意外結案,讓學校聲稱她轉學了。畢竟她家在本地不認識什麼人,可能被威脅了人,就搬走了。」

「我殺了你們兩個!」鄧啟明氣喘吁吁地說,「我當時喜歡她!」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說出這句話,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悲涼。

「我就不喜歡嗎!」洛依河今天第一次出現情緒波動,「起碼比起你這個慫包,我和她說過的話多太多了!」

學生時代,一個男孩嬉皮笑臉地向你說很多話,開你的玩笑,甚至造謠你的八卦,都可能是喜歡你。即使畸形的喜歡能把人拖向痛苦的深淵。

「吱呀。」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身西裝,精神煥發的汪北端着酒杯走了出來,「今天我請客,大家都玩的開心點,你們兩個進來聊唄,給個面子。」

他微笑地舉起酒杯,夏日的驕陽透過包廂的落地大窗照在他背後,刺眼得讓人難以直視,他身後聚集着一群笑容滿面的追隨者,彷彿跟隨着一位聖徒。

「汪總,好久不見啊!」洛依河拿起放在身旁的酒杯,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6.審判

夏天的太陽毫不吝嗇,不似冬日般藏掖,把熱量公平的灑向小鎮的每一棟建築,每一個人。

比如汪家城中心的大酒店,和郊區的幾座工廠,以及汪北父親任職多年的縣高;比如汪北二伯投資的水泥廠鍋爐,和三姨夫合法通過的招標:一棟正在建設的醫院。

比如汪北父親的得意門生,縣警局副局長,正開着低調的大眾前往酒局;比如他的小姑,在某部門掛一個閑職,周一上午還逛着商場。

比如鄧啟明,一個等待陽光的人。

拿起電話,鄧啟明調整了一下表情,笑着說:「北哥,前兩天聚會上我有個點子沒來得及請教您,現在方便給我點意見嗎,關於縣裡生意的?」

「你說。」汪北被恭維得舒服。他父親為了培養他繼承家業,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投資,他正愁沒出花錢。前兩天還在聚會上大吹特吹,招賢納士。

「我們大學的食品科學全國頂尖,我多少學了點東西。」

「我調研了一下汪氏集團的投資結構,發現在本縣的食品領域還大有可為,正適合您一展身手。」

根本沒有什麼「汪氏集團」,但這麼說汪北會很高興。

「我們其實可以做海鮮的轉運和加工,這方面利潤空間優秀,再加上已有的商業布局,可以形成完整的汪氏生態鏈……」

汪北聽得入神,讚不絕口:「名牌大學就是不一樣。」

小鎮的郊外有一座冰庫,平時用來轉運海鮮,鄧啟民拿出這幾年勤工儉學攢下的錢,臨時租了幾天。

次日,冰庫門口,鄧啟明轉身鎖上了門,從兜里摸出一張紙條,上面字跡清秀,還壓了膜,光亮如新。

「來樓梯口等我。」

身後的冰庫里,汪北正在等待「出去拿份報告」的鄧啟明。

厚重的鐵門隔絕了聲音,汪北舉起紙條對着陽光,不忍心想衛雪當時的樣子。

當她被綁在樹上,因為臃腫的冬裝無法掙脫,最後一點點在寒冷中昏睡、枯萎,汪北卻在教室里,理直氣壯地說著自己沒有帶手機。

十年前的冬天,初中班上進行了一場考試,按照成績排位置,鄧啟明作為第二名,坐到了全班第一衛雪身邊。

課間,屋外飄起了細雪,衛雪停下筆,好奇地望向窗外:

「就像電影里的一樣,真好看。」

「你第一次見雪嗎?」

「對,這是我在北方的第一個冬天。」衛雪湊到窗邊,哈了一口氣,在窗霧上畫了雪花的輪廓。

「那你為什麼名字里有個雪呢?」

「我媽媽來北方旅遊的時候,在大雪中遇見了我爸爸。他們都覺得雪是很浪漫的。」

衛雪轉過頭,笑着說:「電視劇里也說,初雪這天表白,一定會成功。」

鄧啟明看着她的眼睛,一時失神,張開嘴,剛要說些什麼,上課鈴就響了。

「也許我,真的應該再主動點……」這是鄧啟明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他倚坐在冰庫門口,頭一歪,倒在地上。

當他再次睜眼,已是被警笛驚醒。

法庭上,他望着遠處挽着汪北母親手臂的洛依河,心想:

「替我活下去吧,大學霸。」

洛依河看到了鄧啟明的眼神,神情複雜,微微點頭。

整件事都是洛依河計劃的。

把汪北關進冰庫復仇是他想出來的,冰庫的聯繫方式是他給鄧啟明的。

他甚至計劃好了後路:鄧啟明高中起就失眠,一直在服用安眠藥,提前吃上稍微過量的葯,睡在外面,被警察發現就聲稱自己因藥效發作暈倒,才把汪北關在裏面,爭取被判為過失致人死亡。

「最多判七年。」洛依河合上法典,「你敢試試嗎?」

地下室慘淡的燈光打在鄧啟明臉上,他握緊了手中的紙條。

當警察調查時,洛依河卻源源不斷地拿出了證據,證明鄧啟明是故意犯罪,試圖偽裝成過失來騙取減刑。

「對不起。」他對被拘留的鄧啟明說,「我不能讓你再離開監獄了,真相絕對不能讓汪家知道,再幫我一次吧。」

他提供的證據鏈協助了警方破案,大幅增近了與汪北父母的關係。他悲痛地安慰着夫妻兩人,回憶着自己和汪北的友誼是多麼堅固。

他幫兩人舉辦汪北的葬禮,幫他們打理無心照顧的公司,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溫暖他們悲傷的心。

他的談吐舉止和名牌大學的光環與能力,贏得了汪北父母的喜愛,在葬禮上,汪北的父親宣布:

「我失去了一個兒子,但是在無盡的悲傷中,我唯一的安慰就是能遇到小洛,我的第二個兒子。」

他們把洛依河收為義子,更改了自己的遺囑。

三年後,作為新成立的汪氏集團的董事長,洛依河向縣城的高中捐贈了一千萬,他站回了當年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站了無數次的禮堂主席台,鄭重地宣布將會加大對家鄉教育事業的投資,展現企業的社會擔當。

老余欣慰地坐在台下,對身邊的校長說:

「越偉,看看我帶出來的孩子,什麼叫精英?這就叫精英!」

演講結束之後,教育局和學校的領導簇擁着洛依河重遊母校,他走到小樹林,突然說:「我進去看看,大家不用跟進來,保護草坪。」

大家都笑了,紛紛說道:「不愧是大企業家,環保意識這麼強。」

洛依河走到一棵樹旁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就算我是名牌大學出來的,一個工科生,干一輩子也是打工的。整合汪家的資源並佔為己有,是我視野範圍里,唯一一條向上的路了。」

洛依河把手搭在樹上:「不要怪我,大學四年我都在調查你的事,終於發現了真相。鄧啟明願意為你犧牲,汪北罪有應得,你大仇得報,汪北的父母膝下有人養老,我得到了他們的產業。」

心愛的女孩在學校樹林失蹤,我暗中走訪四年,查出幕後真相

「在我的帶領下,縣城只會越來越好,我帶動了本地經濟,增長了就業,造福萬家。」

「也不要怪我出賣了鄧啟明。」洛依河撫摸着樹榦,「他的確是故意殺人,這麼判也是罪有應得,我的做法,不但對所有人都好,還踐行了正義。」

他轉身走出樹林,指着那棵樹前的空地:

「我要在這裡立一塊碑,雪花形狀的。」

捐了這麼多錢,這點小小的要求當然能夠滿足,校長討好地點了點頭,問道:「為什麼是雪?」

「不為什麼。」洛依河望着那棵樹。

「因為我喜歡雪,一直都喜歡。」(原標題:《葬在東北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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