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期,北周最後一位皇帝,是周靜帝,他叫宇文闡。在公元579年,宇文闡繼承父親的皇位,做了皇帝。但是,兩年後,他就被迫禪讓,皇位讓給了楊堅,就是後來的隋文帝。
今天的故事,就發生在周靜帝做皇帝期間。
那時候,周靜帝剛剛即位,他才6歲。北周的北方,有不少異族,其中有一個部落叫居延部落,其首領叫勃都骨低。勃都骨低為人殘暴,經常凌虐部下,而且他驕奢淫逸,耽於享樂,他住的地方,也極其華麗。
總之,勃都骨低是個類似紂王一樣的頭領。
這一日,忽然來了幾十個人,來到勃都骨低的住處,他們在門口時停下腳步。其中一人地上名刺(類似於今天的名片),上面寫着「省名部落主成多受」。顯然,此人是省名部落的頭領,叫成多受。
勃都骨低看到名刺時,覺得有點意思,就讓人傳他們進來。
等這些人進來後,勃都骨低就問前面的人,說:「你們為什麼叫省名部落呢?難道你們連名字都省了嗎?」
前面的人正是成多受,他笑着說:「我們這一行人,姓都不一樣,有姓馬者,姓皮者,姓鹿者,姓熊者,姓獐者,姓衛者,姓班者,但是,我們的名字,都是一個『受』字,只有我這個統帥,名字叫『多受』,因此我就給咱們起了個部落名,叫省名部落。」(請記住他們的姓哈,有助於理解後面的情節。)
十幾個人也能算部落嗎?這些人,顯然是在搞笑。
勃都骨低聽了後,也哈哈大笑,說:「啊,我知道了,聽你們說話,你們應該都是伶人(古代的演員、戲子或者樂官)吧?你們都會什麼本事呢?」
成多受說:「我們會唱曲兒,也會說故事,還會演大戲,我們生性不俗,更喜歡經史子集,才子佳人等等。」
勃都骨低聽了後,大喜,說:「哎呀,那是中國之文化啊,我一直想體驗一下,來來來,你們表演一番。表演得好,我重重有賞!」
此時,後面有一位伶人上前,說:「我們趕了很遠的路才到這裡,現在飢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實在沒力氣啊。即便勉強能唱,又或者吃得不夠飽,恐怕唱出來、表演出來,也不好聽不好看啊!」
勃都骨低一聽,覺得有道理,馬上讓人端來飯菜,還加了許多。吃完飯以後,這些人開始表演,他們是表演戲法子,不是唱大戲或者唱曲兒。
其中一人到中間場地,對勃都骨低施禮後,說:「大王,請看我表演,我要表演相生相剋,大小相成。」
說完後,此人左右手動了動,左邊過來了一個很高的人,還有一個很矮的人;右手邊,則是一個很胖的人,和一個很瘦的人。他又動了動手,只見很高的人,吃了很矮的人,很肥的人吃了很瘦的人。最後,此人把很高的人和很肥的人,又吃到了肚子里。
於是,當場少了四個人,勃都骨低看了後大驚。
還有一位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長者,拱手說:「請大王看我表演,我要表演始終相生,生生不息。」
說完後,長者吐出來一個人,正是剛才那個很瘦的人。他又張嘴,吐出來一個很肥的人,緊接着是很高的人和很矮的人。這四人,和剛才的四個人一模一樣。
於是,場地上人數又和之前一樣了。勃都骨低看了拍手大叫,叫人重重賞了他們。然後,那些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這群人又來了,勃都骨低依然很高興,熱情接待了他們。然後和昨天一樣,勃都骨低叫人做了精美的飯菜,招待他們,然後讓他們表演戲法。不過,這些人表演的戲法,和昨天一模一樣。
第三天上午,這群人還是來了,勃都骨低還帶着僥倖,招待他們後,繼續讓他們表演。結果,這些人表演還是吞人、吐人,毫無新意。
一連半個月,這些人表演都一樣。勃都骨低已經很厭煩了,要不是因為這些人屬於其他部落,他早就發火了。
於是,這次他們來的時候,勃都骨低不再給他們飯菜吃,雖然沒有明着說不歡迎,但態度卻很明顯了。換做自己部落的人,勃都骨低就算不處死這些人,恐怕也得暴打一頓了。
那些伶人,看到勃都骨低不再提供美食,也都生氣了,說:「你當初對我們那麼客氣,怎麼今日如此冷漠?你以為我們不會幻術,只會糊弄人是嗎?好好好,這次,我們給你表演個絕活兒,借你家女子用一用。」
勃都骨低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呢,只見家裡的女眷,他的妻子、小妾、女兒、弟妹、外甥女、侄女都過來了。她們自己也很懵,不知道怎麼就過來了。然後,不等她們問,一個很高的人,就把她們都吞到肚子里了。
這些女人到了伶人肚子里,並沒有死,都在大哭大叫,呼喊救命等等。
勃都骨低一看,不敢發火,唯恐家裡女子都被他給吞到肚子里不肯吐出來。於是,他從台階上下來,頓首道歉,說了好聽話,希望伶人能把他的親人給放出來。
伶人大笑,說:「放心吧,我不會傷了他們的,這就讓她們出來。」隨即,他開始吐出來,那些女子都被他吐出來了,身上也沒濕,一切完好無損。
勃都骨低壓着怒火,陪着笑臉,繼續讓人好酒好肉招待他們。他已經想好了計劃,不能明着殺,就暗殺這些人。
於是,他開始派人秘密訪問這些伶人,訪問他們的住處。
探子偷偷跟蹤,終於發現了這些伶人的住處。原來,他們住在一座荒廢的古宅里,這裡牆都倒塌了,房子也都破敗了,給人的感覺很陰森,很荒涼,像是古墓一樣。勃都骨低讓人仔細搜索,但什麼也沒搜索到。
勃都骨低大怒,說:「難道這些人憑空消失了嗎?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
那些人果然開始挖古宅的地,挖了四五尺深之後,在某處地方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瓦礫,瓦礫下面有一個巨大的木檻,木檻裏面有幾千個皮質的袋子。木檻旁邊,還有穀子、麥子,看起來很好,但用手一碰,全都化為灰,然後就灰飛煙滅了。
木檻中還有竹簡,有許多卷,應該是書籍。勃都骨低叫人打開一卷,發現竹簡上面的字,都已經磨滅了,再也認不出來了。整整一卷竹簡,只有幾個字能依稀可辨,其中一個好像是「陵」字。
如此推測,或許這些書籍的主人名字帶個「陵」字,只是後來這裡發生了變故,成了平地,被後來人建造房子在上面。
想起來第一天時,成不受說的話,他們名字一樣,姓不一樣,勃都骨低猜測,這些袋子已經成精了。他們的姓,就是他們的材質。姓馬的伶人,就是馬皮袋子成精;姓鹿的人,就是鹿皮袋子;姓熊的伶人,則是熊皮袋子;姓獐的伶人,是獐子皮袋子;而姓衛的人,則是驢皮袋子。至於姓皮的伶人,應該是普通動物皮袋子。
勃都骨低很生氣,叫人點火,要燒了這些皮袋子。
那些袋子一聽,果然大聲哭着說:「我們沒有好命,按理說被埋在地下五百多年,理應被風化消失。只是,李都尉留下的水銀還在袋子里,所以我們因此被保存下來,修鍊成精。我們是李少卿都尉(就是李陵,字少卿,李廣孫子,官至騎都尉,兵敗後投降匈奴)用來搬運糧食的袋子,經歷了數百年歲月,才會這樣。後來,居延山山神收服我們,讓我們做了伶人,教我們本領。希望您看到山神的面子上,饒了我們吧,我們以後不敢打擾了。」
勃都骨低聽說有水銀,起了邪心,他表面答應,但還是叫人偷偷搬來柴草,把袋子集中起來燒了。
那些袋子出不來木檻,都在痛哭或者喊冤,而且它們開始流血,很多血,幾尺深的大坑裡,居然一半都是血。
過了很大一會兒,這些袋子才終於燒完。燒完之後,地面上那些破房間、窗戶周圍,還傳着袋子的慘叫之聲,一個月後,還偶爾能聽到。
那一年,勃都骨低家人全部生病,慢慢死去,一年之後,他全家都死光了,連小兒子都沒保住。當然,勃都骨低也沒找到那些水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