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四點,熟睡中的若蘭被一盆冷水給澆了個透心涼。
若蘭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扒拉着滿臉的水霧,惱怒地衝著潑自己冷水的小姑子翠翠喊道:「你這是做什麼?」
「睡,睡,睡,那個懶婆娘就知道睡,你再睡,我讓我哥休了,你還不趕緊起來燒飯。」
小姑子翠翠看到若蘭竟然敢吼自己,當場就伸着她那白嫩的手指,瞪圓了眼睛,指着若蘭指責,命令若蘭趕緊起來去給自己燒飯。
若蘭看了看她那粉嫩的臉色,如今已經成了豬肝色,心裏也很生氣。
若蘭在這個家裡被這個小姑子欺壓得太久了,平時小姑子只要有一有怒氣就往若蘭身上撒。
若蘭摸一把自己那被冷水澆過後濕漉漉的頭髮,看了看濕了的被褥,心想:今天自己索性就硬氣一回,不起來,不燒飯,看她能如何。
其實,若蘭也知道今天小姑子之所以找自己來撒氣,是因為她受了屈辱,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氣。
她的小姑子本來跟村西頭的一戶人家定了親,眼看馬上就要結婚了,結果就好端端地被退了。
翠翠被親退的原因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那就是因為那戶人家的孩子在縣裡一個大戶人家做工,結果那家的一個小姐給看上了,嚷嚷着非要嫁給那孩子,這樣他才回來跟翠翠退了婚。
那家覺得縣裡有錢人家的小姐看上了自己家兒子,那他們家可是就徹底翻身了,這麼好的親事,怎能不抓緊?所以也不顧什麼廉恥,啥都不顧了,直接就把翠翠給蹬了。
翠翠從小在家裡作威作福慣了,平常被她老娘給慣着,啥時候受過這樣的氣啊,她一接到消息,就衝過去找那家人理論,也不顧什麼女孩子該有的矜持了。
結果可想而知,由於她到那又哭又鬧的,最後被那李家人拿着大棒子趕了出來。
偏偏她跑得慢,還罵罵咧咧,結果那腿還被李家狗給咬了一口,回來以後她就跟母親哭訴,讓母親和哥哥給自己出口氣,打回去。
可是她母親跟哥哥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也就是在家欺負欺負若蘭可以,如果說去外面打鬥,他們也是斷斷不敢的。
所以老太太也就埋怨埋怨自己女兒不該這麼莽撞行事,應該回來好好商量的。
這下翠翠心裏窩火透了:被退婚了,還平白被狗咬了一口,如今母親和哥哥還埋怨自己。
由於心裏憋着一股火,她一晚上也沒睡好,為了出出心口的這股惡氣,一大早起來就找若蘭茬兒了,端起一盆涼水澆在了正在熟睡的若蘭頭上。
她之所以敢這麼囂張,就是在這個家裡,若蘭已經被她欺負慣了。
平常,若蘭對她母親也是言聽計從的,偏偏她被母親嬌慣,所以順帶着也對若蘭指手畫腳。
若蘭雖心裏什麼都知道,可也是個乖巧的,從來沒有反駁過她們,這樣,欺軟怕硬的她們就以為是若蘭怕了她們了,開始變本加厲地欺負若蘭,不僅將家務活悉數丟給了若蘭,而且稍有不順心還對若蘭非打即罵。
最讓若蘭心裏不舒服的,就是婆婆常常責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還常常跟外人念叨,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說她是個不孝順的媳婦。
可是若蘭心裏清楚自己,自從嫁過來以後,跟相公張生根本就沒有同過幾次房,也就是洞房花燭那天他們在一個屋子裡睡下了,偏張生還喝的一塌糊塗。
後來若蘭的婆婆總是把張生喊到她自己屋裡,今天說是讓兒子用功學習,明天說是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睡覺,害怕有鬼,反正各種各樣的理由,讓張生去她屋裡去。偏那個張正也是愚孝,對母親的話是言聽計從。
若蘭想:都不讓自己跟相公同房,自己懷的哪門子孕呀?不過那時候她也不敢說什麼,回家跟母親說這件事,母親也是說,閨女啊,這就是女人的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2
可是今天,若蘭被這盆冷水這麼一澆,不打算去給做飯了,準備涼一涼她們,看她們能如何。
翠翠氣急敗壞地吼了一會兒,看到若蘭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上,竟然敢不聽自己的話,臉因為憤怒,開始鼓脹起來。
她走了幾步,將指頭頂在若蘭的頭上,吼道:「你敢不聽話,我讓你去做飯,你在幹嘛呢?」
若蘭也怒了,伸出手,一下子就扒拉開了翠翠的手指說:「你有手有腳,你為什麼不去做飯?有在這裡跟我費勁的功夫,你也把飯給做熟了已經。」
翠翠一看今天嫂子反駁自己,還敢動手扒拉自己,漲紅着那圓鼓鼓的臉蛋嘶吼起來:「你來我家就是伺候我們一家人的,還想讓我做飯,你反了天了吧!」
「哪條律法規定的,我嫁到你家就是來做飯的?」若蘭懟了過去。
「你!你!你!竟然敢跟我頂嘴?你反了天了!」翠翠一邊吼着,一邊四下踅摸着開始找東西。
可是她眼睛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就準備到院子里拿棒子去。
那個棒子是她母親平常則打若蘭的一個工具,她想今天就拿那個棒子將若蘭給好好湊一頓,想到她在李家被棍棒責打,她就想把這口氣也撒在若蘭身上,讓若蘭也常常被打的滋味。
可是她拿了棒子轉身去屋子裡準備打若蘭的時候,卻發現若蘭的門從裏面拴死了,她氣急敗壞地吼了半天,若蘭也不開門。
沒錯,若蘭這次是鐵了心了,就是不打算給她們做飯,看她能咋地。
那個翠翠啥時候受過這氣呀,吼了半天,也沒叫開門,臉紅脖子處地怒吼着:「好,你敢不開門是吧?算你有種,我現在就去找母親來,有本事你別開!」
說著,她看了看屋門依然沒動靜,扔掉棒子,氣鼓鼓地轉身就去堂屋裡將母親給拽了出來。
那老太太其實心裏也不舒服,自己的寶貝女兒昨天在那李家受了氣,那李家有八個兒子,她也不敢去找事兒,心裏又難受又心疼女兒。
如今看到若蘭竟然也敢欺負女兒,她渾身的怒氣瞬間被點燃了:對付李家她不敢,可是欺負若蘭她可是從來不手軟。
老太太衣服都沒穿好,就那樣敞着衣領,跑到若蘭門口,指着屋子就罵開了:「你這個不會下蛋的母親,趕緊開門!給我滾出來!」
老太太篤定了,她一聲吼過去,那若蘭肯定是乖乖地打開門灰溜溜地去做飯。
她盤算着,若蘭今天一打開門,就讓若蘭給女兒跪下,讓自己女兒好好地打她幾棒子出出氣,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對待自己的寶貝女兒。
可是今天奇了怪了,她在門口吼了半天,那門紋絲不動的,若蘭沒竟然沒有開門。
這下她徹底惱怒了,走過去拍着門吆喝着說:「你這個死蹄子,不會下蛋的母雞,你再不把門打開,我讓我兒子休了你。」
她以為這樣一說,若蘭肯定會將門打開的。
可是若蘭今天根本就沒打算開門,因為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會讓她兒子休了自己,他們一家的吃喝拉撒,全靠着自己那一個飯館在撐着。
若蘭的祖爺爺當初是在宮裡當御廚的,後來家道中落,到了若蘭父親這裡,已經做不了幾個拿手菜了,不過還是知道一些手藝的。
若蘭從小就喜歡鑽研廚藝,跑去問東問西的也學到了一些炒菜的技能,結婚前,若蘭就在鎮子上開了一個小飯館,由於味道做得好,價錢也公道,平時小店裡也是座無虛席的,這也是當初他們張家去求娶若蘭的一個原因。
而如今,他們一家的吃喝拉撒,所有的錢都靠着若蘭的。可是偏偏還覺得他們家自詡清流門戶,逢人便說她兒子正在考秀才呢,假如說考上了秀才,那就是有功名的人了,從骨子裡看不起若蘭天天圍着灶台轉。
老太太看到自己把話都說到這兒了,若蘭竟然還不開門,氣急了,抓過女兒手裡的棒子,對着若蘭的房門掄了幾棒子,最後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3
那天的早飯,若蘭沒有做,她們離開後,若蘭自己到店裡了,隨便對付了兩口。
若蘭打定了主意,以後都不給她們做飯了,讓她們自己做去,自己也是時候該給她們點苦頭了。而且,若蘭想好了,這個月店裡賺的錢,也不給婆婆了,看看能拿自己怎麼樣。
若蘭嫁過來的第一天,那老太太急不可耐地來查賬,還要若蘭每個月將賺的錢全部都上交。
為這事兒若蘭回家說過,可是母親總是跟若蘭說,女孩子嫁到了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你夫家人教你怎麼做你就應該怎麼做。
若蘭就順從了母親的意思,可是如今她覺得母親說得不對,自己把錢交給了老太太之後,老太太給她女兒買綾羅綢緞,胭脂水粉,可是,自己連買件粗布衣服,老太太都說,你一個圍着灶台轉圈的人,還要什麼衣裳,我穿剩下的那些,你拿去穿吧。
若蘭就想不通了,自己賺的錢,自己還不能花了,也就反駁過一次,說憑什麼小姑就能買衣服,自己卻不能。
老太太一聽,若蘭敢反駁,就劈頭蓋臉地吆喝:你也配?就你那滿身油煙味,也就是我兒子願意娶你,你還敢跟我閨女比較穿着?你不看看,翠翠粉嫩粉嫩,你呢?乾瘦乾瘦!還要衣服?我呸!」
若蘭心裏清楚,那翠翠之所以白皙滋潤,那是因為她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家裡的活計都是若蘭做的,若蘭想,讓她去廚房在灶台上蹲幾天試試?讓她在大冬天去河邊洗洗衣服試試?還能粉嫩?自己將苦活累活都做了,如今還落下了不配?
若蘭心裏難受極了!
這次,翠翠這一盆水一澆下來,若蘭似乎清醒了,打算她們來回硬的,撐着沒有給她們做飯、
若蘭本以為,婆婆肯定會鬧騰,可是,去也奇怪了,不知道為何這幾天婆婆竟然沒來找若蘭的麻煩。若蘭總算是過了兩天舒坦日子。
可是若蘭不知道,她們這幾天之所以不找若蘭,是他們正憋着壞呢。
那天一大早,若蘭就被吵醒了,婆婆將她吼起來,走到她身邊說:「我告訴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給我滾蛋!我兒子準備休了你。」
聽到婆婆的時候,若蘭看了看婆婆滿臉得意的神色,覺得不像是開玩笑,應該是來真的。
若蘭趕緊出去打聽了一下,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他相公中了秀才,鎮上有一戶地主家閨女相中了他,非要做正妻。
得到這個消息,老太太嘴都笑歪了,因為那地主說,要把他們郊區的30畝上好的稻田,陪嫁過來。
30畝稻田呀,那可是老太太這輩子也沒見過的,有了這30畝水田,那自己家這輩子那就徹底翻身了,她心裏哪還有什麼若蘭,直接跟兒子說,休妻,娶地主閨女做正房!
老太太還沒輪到兒子寫好休書呢,就跑到若蘭門口來撒氣了。
本來這些天若蘭不做飯,她肚子都憋着一肚子氣呢,讓她一個這幾年沒有下過廚房的老太太,天天鑽進廚房裡,蹲在灶台旁,嗆的直喘粗氣兒,她心裏難受得很呢。
4
可是,若蘭發現,老太太可不僅僅讓他兒子把自己休了,她還打自己那個店的主意。
她想讓若蘭滾蛋,但是把小店給留下。
若蘭開始思索,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將老太太的如意算盤給掀翻了,既要跟張生和離,又能守住自己的小店不被婆婆霸佔。
那天,若蘭一進門,被婆婆喊了到堂屋,叫囂着說:「死蹄子,滾過來,來拿休書!」
若蘭聽到這,轉身就跑去把幾個老族長喊了過來。
婆婆一看族長們都來了,臉往下一拉跟若蘭吼道:「你到底給我作什麼妖?」
若蘭看着婆婆那養子,笑道:「休妻是個大事,要想公道,就聽聽族長們的意思呀,我說過了,我不要休書,我要和離。」
看到若蘭竟然敢說要和離,老太太一蹦三尺高,當著族長們的面叫囂着:「你這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你還有理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好吧,既然你把族長給請來了,那麼就請族長們給評評理,若蘭她嫁到我家三年,從無所出,我兒子把她休了,這個理由難道不算正當嗎?」
若蘭看到婆婆那個樣子,啥也不顧了,當著老族長們的面就開始訴說,將這些年老太太霸着他兒子,天天晚上把兒子叫到她的屋子裡,從來不讓兒子出來跟自己同房的事情,一五一十都抖摟了出來。
老太太一聽,若蘭竟然敢將家醜將外面給撂,當時就怒了,抓住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對着若蘭就扔了過去,還吼道:「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這些東西是能當眾說出來的嗎?」
那些老族長們顯然也沒有在意這些,不過看到若蘭婆婆拿着東西砸若蘭,有一個族長說話了:「老張家的,注意些,別又打又砸的,我們還在這坐着呢。」
老太婆一看到族長這樣說話,眼睛咕嚕嚕轉開了:這是啥情況,那族長不應該向著自己家的嗎?怎麼他們說這話,倒是有些向著若蘭呀?
不過她兒子中秀才了,她啥也不顧了,當時就懟過去:「別給我嚷嚷這些沒用的,反正這休書今天必須要寫,你這個死女子,捲鋪蓋卷給我走人。」
「憑啥給我寫休書了?我已經說了,是你將你兒子霸佔在你的屋子裡,我才無有所出,那我是犯了哪一條,你要將我給休了呀。」
若蘭的一席話,說得老太太無言以對。
她瞪圓了自己的眼睛,伸着手指指着若蘭說:「你,你敢犟嘴?你忤逆長輩,憑這一點這就該休。」
可是她這句話一出,另一個老族長也說了:「這是你們在理論呢,這不能算忤逆長輩。」
老族長這麼一插嘴,這個老太太更加惱怒了:「我說能休就能休,憑什麼不能休,你個老頭子別在那指手畫腳的。」
老族長們聽到她這樣大不敬的話語,竟然敢挑戰自己的權威,說自己是老頭子指手畫腳,一個個吹鬍子瞪眼的,拍着桌子站起來了:「還反了你了,你說休就休啊,你以為你是誰呀?」
那個張生正在裏面寫休書呢,剛寫到一半就聽到外面吵了起來,他趕緊走了出來,看到族長們和母親吵成那個樣子,他當場就走過去詢問。
一個族長氣急敗壞地跟他說:我跟你說!這個休書,不能出!最多是和離!
看到族長那個樣子,張生心下一沉:這是啥情況呀?族長們怎麼都向著若蘭呢?
沒錯,這是若蘭提前為了自己做出的盤算。
若蘭知道,那族長雖然有名頭,但是也得為吃飯發愁,特別是他們一個個老頭子,能時不時的來自己的飯館打打牙祭,是最好不過了。
其實,平常,有時候族長們過來吃點飯,若蘭也是沒收過他們銀兩的。
這次,若蘭將他們請到了自己的那個小飯館,做了拿手的好菜,還跟他們承諾說,只要能跟張生和離,這個飯館還是自己的,那麼從此以後,這飯館就是他們的一份子,他們隨時來吃飯都行。
而且若蘭請他們的時候,是分開,一個一個請來的,他們互相都不知道是被若蘭請去了,都以為是自己一個人被若蘭請去吃飯了。
若蘭這麼做,就是為了避免尷尬,也怕他們在一起了,互相抹不開面子,到適得其反了。
其實,從他們心裏,倒真是向著若蘭的。
他們知道若蘭這些年給張生家賺不少錢,他們心裏也是蠻嫉妒張生娶了這麼個會賺錢的媳婦,他們心裏那桿秤本來就有些傾斜了,被若蘭這麼一說,更是對若蘭幫着若蘭說話了。
此刻看到那張生母親竟然敢跟他們叫板,他們心裏那桿秤傾斜的更厲害了。
張生一看老族長們都怒了,也沒話可說了,當時就說,那和離就和離吧。
他之所以這麼著急,一點也不墨跡,着急跟若蘭分開,就是因為地主家那閨女等不及了,催着說讓他趕緊把自己迎娶過去呢,說如果他在晚些時日,那30畝良田就沒有了。
被族長們這麼一吼,他就去寫了和離書。
可是老太太一看這情況,當場就說:「和離也行,但是書上要寫清楚那飯館可是咱們家的。」
可是誰知道她這句話一出,若蘭還沒有張嘴反駁,族長先拍桌子了跟她吼了。
因為當初若蘭跟他們承諾了,如果說這家飯館屬於自己的話,那麼將來他們可以到那裏面打打牙祭吃飯,他們心裏也很清楚,如果說這間飯館歸了張生家,那他們想去打個牙祭,那比登天還難,張生母親那個摳唆的樣子,他們可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輪不到若蘭跟張婆婆叫囂,他們先拍了桌子,張嘴就說:「那是若蘭的,憑什麼給你們?」
老太太一看族長們都向著若蘭,簡直不可思議,而她的那個兒子看到族長們都表態了,也沒說什麼,趕緊就順着族長們的意思將那個店給了若蘭,又跟若蘭辦了和離。
若蘭想着終於擺脫這家人,可以自由自在地活下去了,可是,她沒想到,她的自由生活還沒過幾天,張生的母親竟然找上門來,逼她重新回去,跟她兒子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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