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新華網
新華社銀川5月17日電初夏的毛烏素沙地,黑沙蒿、花棒、沙柳等肆意生長,檸條迎着耀眼陽光,綻放串串金黃色花朵。
出寧夏鹽池縣城向西南,開車至人跡罕至的沙泉灣。雖叫沙泉灣,這裡既沒泉,也沒灣,幾棟不起眼的平房,是寧夏鹽池毛烏素沙地生態系統國家定位觀測研究站。
早在4月底草剛綠時,26歲的北京林業大學水土保持學院博士生農皓鈞就來到這裡,開始又一次長達半年的野外科研觀測。作為學院荒漠土壤動物研究方向唯一的學生,他的科研日常是——抓蟲子。

北京林業大學博士生農皓鈞在野外做荒漠土壤動物研究。新華社記者 馬麗娟 攝
頂着烈日,步行半個小時走進荒野深處,一片經過人工修復的沙地便是農皓鈞的實驗樣地。他熟練地擰動鑽頭,挖出一個個小坑,放入透明杯子,再倒上酒精,「一周後來回收,有可能看到甲蟲等節肢動物」。
這是他在毛烏素沙地做研究的第4年。「治沙不僅靠植物,土壤動物也不可或缺。蟲子啃食、消化植被,可以加快生態系統的養分循環,對維持生態系統平衡很重要。我的研究就是弄清楚荒漠土壤動物在沙地生態恢復過程中的具體作用。」農皓鈞講起蟲子滔滔不絕。
抓蟲子、數草株、采土樣、記數據、做分析……20多年來,一批批來自北京林業大學的師生來到這個西北縣城,以大自然為師,試圖摸清風沙的脾氣、認識水土的奧秘、了解生物的韌性,探尋修復退化土地、建設美好家園的科學途徑。
鹽池縣常年乾旱少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由於過度放牧、過量採挖等原因,草原急劇退化,全縣沙化土地面積一度達八成以上。一夜狂風過境,流沙吞噬農田,甚至堆得和平房屋頂一樣高。人與沙的搏鬥,持續至今。

2002年拍攝的資料照片,寧夏鹽池縣馮記溝鄉黎明村土地沙化,村民院落被流動沙丘包圍。新華社記者 劉泉龍 攝
2000年,北京林業大學在鹽池縣開展國家科技攻關項目,此後每年派出師生在此開展荒漠化防治研究,開啟了一場長達25年的青春接力。400多名北林師生前赴後繼來到這裡,開展定位觀測、科學研究、示範推廣等工作。
每年4月到11月的草木生長季,師生們常駐研究站,站內面積不大的幾棟平房,劃分了實驗室、標本室、器材室、宿舍等。這裡距離最近的村子約5公里,他們每周去縣城採購一次物資。
盛夏時,沙地表面最高溫度可達45攝氏度以上,蚊蟲很多,學生們在野外一待就是半天甚至一整天,皮膚暴露在陽光下,兩個小時就能曬脫皮。
鹽池研究站設有3座通量塔,對空氣溫濕度、風速風向、碳水通量等生態要素進行觀測。24歲的北京林業大學博士生梁琨是新一代「守塔人」,每周要爬上6米高的鐵塔,檢查維護儀器,讀取觀測數據,再回去分析研究。「觀測數據的連續性對科研至關重要,維護通量塔正常運行,對我來說是責任,更是傳承。」梁琨說。

北京林業大學博士生梁琨在檢修維護通量塔。(受訪者供圖)
如今,經過多年治理,鹽池已實現「綠進沙退」,集中連片的流動沙地已基本治理完畢,草原綜合植被蓋度攀升至58.56%。沙泉灣從昔日的「黃沙窩」變成現在的「綠家園」,亦是北林師生「將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的田野答卷。

寧夏鹽池毛烏素沙地生態系統國家定位觀測研究站2007年和2022年衛星影像對比圖。(受訪者供圖)
依託沙泉灣,北京林業大學先後發表學術論文300餘篇、獲得國家發明專利授權20餘件,培養荒漠化防治、荒漠生態學等領域研究生180餘名,為寧夏乃至我國的防沙治沙和沙區生態恢復提供了科技支撐。
沙地從綠起來到形成穩定的生態系統,是個漫長的過程。走進研究站小院,生物土壤結皮試驗小區、全球變化對荒漠生態系統影響實驗樣地……一項項面向荒漠化防治領域國家重大需求和世界科技前沿的研究工作還在繼續。
「我很喜歡這裡的寧靜,能夠靜下心來做科研。」農皓鈞告訴記者,治沙最早種下的灌草被稱為「先鋒植物」,它們像戰士一樣,勇敢對抗強勁風沙,為後續植物定殖生長保駕護航,最終在完成使命後,逐步減少並退出群落。
「那些治沙的先行者就像『先鋒植物』,為後來的治沙人提供經驗和指引。正因為一代又一代治沙人的接力和奉獻,才有現在的生機盎然。我們要做的就是堅守和傳承,交出我們這代人的青春答卷。」他說。
新華社記者馬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