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他登上皇位 他卻為了新皇后把我活埋在枯井裡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鐐銬的聲音在腳下叮叮作響。

我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在這覆滿青苔的台階上。

如有來生,我寧願常伴青燈古佛,也不願意再受一遭這樣荒唐的人生。

可惜皇上連來生也不願意給我了。

我看了看一旁的道士

我恍惚想起昨日他離開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想笑。

他抱着我說他其實不想殺我,只不過他的新皇后日日做着噩夢,只怕再這樣下去就要香消玉殞了。

道士告訴他只有把我活埋在枯井裡,才能消除新皇后身上的夢魘,所以他只能委屈我了。

難為他演了這麼多年的戲,即便是最後的時刻,他還是演的這麼認真。

我現在連怨恨他的心思都不太有了,只剩下一遍又一遍的自嘲。

當初是我選了他當如意郎君,是我搭上滿門的性命扶持他登上了皇位。

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又能怨誰,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快些走,不要耽誤了時辰!」新皇后身邊的王嬤嬤不耐煩地推了推我。

我在她的催促聲中行至了台階的最高處,看到了一口枯涸了許久的井。

她讓我跪在井邊,將我的雙手反綁了起來。

一旁的婢女又將我的頭髮揪了起來,用一條白紗覆在了我的眼睛上。

遠處傳來了道士念經的聲音。

王嬤嬤用一柄利刃猝不及防的劃瞎了我的眼睛。

我蜷縮在地上,嘴裏湧入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知不覺中我將嘴唇給咬破了。

我覺得眼睛好疼好疼,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刻骨銘心的疼過。

可是我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哪怕是發出一聲哀嚎,我都覺得髒了我的嘴。

太監們合力將我扔下了井,我剛摔下去便覺得下半身沒了知覺,腿腳都無法動彈了。

我感覺土落在了我的臉上,四周都是歡顏笑語。

「太好了!如此一來,她就永生永世不能翻身了。」

傍晚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在喊我。

「小姐,快醒醒。」

好像已經有許久沒有人叫我小姐了。

「小姐,快醒醒呀,宮裡來人了。」

我勉強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強光,不免覺得有些刺眼。

我不是瞎了嗎?

「小姐,皇上選妃,老爺把您的名字報上去了,外面的人等着接您進宮呢。」

「進宮?」

一想起那個庭院深深的宮牆之地,我就覺得胃中有些不適。

「我是誰……為什麼要進宮?」

「小姐,您別嚇阿雲啊,您是戶部尚書之女薛凝香呀。」

我聽說過薛凝香,傳聞她胸大無腦,囂張跋扈,平常仗着自己貌美侮辱過不少世家公子,她的名聲在京都早就臭了。

「阿雲,你快告訴我,新皇后是誰?」

「馮將軍的女兒馮雪。」

原來我死了以後,馮雪當了新皇后。

在我屍骨未涼之際,皇上又迫不及待的選新妃入宮,真是可笑至極。

「小姐,您快些動身吧,耽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我起身看了看鏡子,我重生了,還重生在這薛凝香身上。

她長得與我不同,我長像溫婉,為人賢淑,一雙眼睛溫柔似水。

薛凝香長相艷麗,卻又不落庸俗,彷彿萬花叢中的一隻帶刺玫瑰,十分惹眼。

她的一雙眼睛十分魅惑,勾魂奪魄。一眨起眼睛來,猶如狐狸一樣狡黠。

我擦了擦臉上的脂粉,打扮的這麼漂亮一定會被馮雪想方設法對付,一定要先隱藏這樣的容貌。

阿雲見我擦了臉上的脂粉,有些着急地看着我。

「小姐,你怎麼把這些給擦掉了。」

「我喜歡天生麗質。」

阿雲看着我撓了撓腦袋:「難道是燕王的話起了作用?」

「燕王?」

我似乎對這個人沒有太大的印象,我只記得以前在宮裡見過他幾次。

「小姐你不記得了,燕王那日說像前皇后那樣的人才是真的美人。他還說了一句什麼清水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是呀,小姐你還嘴硬說不喜歡燕王。平常你不一句詩詞都不會吟誦,但是他隨口說了一句,小姐你竟然都記得。」

燕王說我是美人,這倒是很奇怪。

我與他沒其實說過幾句話,印象中的他總是玉冠束髮,彬彬有禮地朝着我行禮。

興許是隨口一提,我人都死了,如今還有誰會在意。

我整了整衣衫,我的父兄大仇,我的身死之仇,全都要靠這個薛凝香了,我需得振作起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軟弱了。

等我隨着太監入了殿門,才發現嬤嬤們已經開始檢查體態儀容了。

這些我早就爛熟於心,當初為了做到母儀天下,不給皇上丟臉,我每日都悉心學習,最後學到嬤嬤都說宮中再也挑不出比我儀容舉止更加得體的人了。

我看着有些選秀的秀女打破了果盤,醜態百出,被嬤嬤訓斥以後,趕到了殿外。

看着她們哭哭啼啼,彷彿人生都沒有了希望的樣子。

我笑着搖了搖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入宮以後得到的是皇權富貴還是埋屍枯井,只憑那個枕邊人的一句話,這樣的幸運真的是幸運嗎?

「薛凝香,你笑什麼?你這種粗陋的人,只會鬧更大的笑話。」

馮玉兒從原處走了過來,她是新皇后馮雪的妹妹,我曾經在御花園見過她。

當時她仗着她姐姐是馮雪,掌摑了一個宮女。

我上前阻止的時候,被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後來皇上來了,馮雪哭哭啼啼,說我不分青紅皂白打她妹妹。

皇上沒有聽我的解釋,反手就給了我一個巴掌。

想來有些事情早就有跡可循,他對我的愛,在我的父兄相繼赴死以後,就漸漸消失了。

只可惜我當初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想馮雪年輕貌美任性些也可以理解,他疼愛馮雪也許是因為馮雪已經有了喜脈。

而我因為年輕的時候為皇上擋了一劍,再走無法生育了。

我記得他當時躺在我的病榻之外,握着我的手哭着說:「朕這一輩子都會對你好。」

一輩子都真短啊,短到這麼快就可以看到他背棄諾言,短到這麼快就能看到他選新的宮妃

我徑直走到馮玉兒旁邊,拿起了一碗裝滿水的碗,放在了頭頂。

我圍着殿內穩穩走了一圈,等我拿下碗的時候,碗內滴水未灑,周圍的人驚訝地圍了過來。

「薛尚書的女兒竟然如此厲害,看來傳聞也不能全信。」

「所以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某些人仗着自己姐姐是皇后,整天作威作福,還偷偷提前學這些禮儀,當頭來還不是比不上人家薛凝香。」

一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馮玉兒滿臉通紅。

她急着證明自己,也學我拿起了一碗水,頂在頭上。

可惜這事越急越出錯,她急着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瓷碗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還刺破了她的手。

「天啊,秀女身上不能有傷疤,她這樣怕不是要落選。」

她氣急了的從地上拿了一片瓷片。

「薛凝香都怪你!我要是落選,你也別想過選,我要讓你變成醜八怪!」

一旁的嬤嬤氣得大喊:「馮玉兒,你反了天了!」

我看着她氣勢洶洶的朝着我沖了過來,我身子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在假裝想要扶着她的時候,伸出了腳絆了她一下。

馮玉兒瞬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瓷片直直地插入了她的面部。

「啊!」

她疼地在地上哭了起來:「救命啊,我的臉!」

「完了完了,她要破相了。」

「真是報應啊,看她還敢囂張。」

周圍的人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幾個太監沖了進來,笨手笨腳的將她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了一片血跡。

嬤嬤走到我身旁看了我一眼。

我握住了她的手,將手上的玉鐲戴在了她的手中。

「嬤嬤,此事全是她自己不小心,還請嬤嬤秉公處理。」

嬤嬤朝着我點了點頭。

「放心,眾目睽睽之下,一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薛凝香的父親是戶部尚書,這次皇帝選新妃也是為了鞏固他的皇權。

皇上有了馮家的支持還不夠,他還需要其他的政治聯姻,所以薛凝香這麼不堪,也還是進了初選。

以薛凝香的性子,做出這種事情,也不會惹得什麼懷疑。

我回到了選秀的後院,偷偷換了一身宮女的衣服。

宮裡的路我熟悉,趁着夜晚的時候,我想去我身死的地方看一看,前世我被活埋了,我想將自己的屍骨帶出來。

還未到井邊,我就看到了一個人長身玉立地站在台階之上。

他似乎聽到了聲響,緩緩轉頭看着我。

微風拂過他的面龐,我竟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眼前的燕王裴景元,面如墨畫,萬種情思,悉在眼堆,竟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燕王……」

我喚了他一聲,才知道不妥,這位置是禁地,要是引來了別人就不好了。

「是誰!?好像有人在那邊!」

遠處的侍衛被驚動了,火把在夜空中亮了起來。

裴景元快步走到了我身邊,拉起我的手就躲進了一旁的樹叢中。

空中忽然下起了絲絲細雨,雨滴從樹葉間落了下來,落在了我和他的臉上。

他的髮絲被雨水打濕了,眼角的一顆小痣忽然喚醒了我的記憶。

我似乎記起了第一次跟他見面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我在宮裡迷了路,全身都濕透了,他在涼亭里畫畫,看到了遠處的我以後,他趕忙讓我進涼亭躲雨。

我為人內斂不敢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了一旁。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畫著畫,畫里有一隻蝴蝶,振翅欲飛。

我看着他眼角的一顆小痣,好奇的打量了半天,為何這痣生在男子的眼角處,會顯得如此多情又好看。

「你畫的蝴蝶會飛去哪裡?」

我擦了擦臉上的水,終於按耐不住了心裏的好奇。為什麼畫中除了蝴蝶,別無他物。

他扭過頭,看着我笑了笑。

「只要不是飛進這宮裡,去哪裡都好。」

過了不久,聽說他送了一副畫到我府上。可惜那天我剛剛入宮,並沒有看到那幅畫。

後來我在宮裡銀錢不夠,我阿娘讓人將畫放進了京都的畫坊裏面寄賣,不知道現在那畫如今賣到了何人手中。

「可能是野貓,下雨了,咱們快回去吧。」

侍衛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

幾個侍衛舉着火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躲雨。

我剛想出去,就被裴景元拉住了,他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別動。

果真不到片刻,那群侍衛又折返回來,見到周圍確實沒有任何人以後,他們才真的離開了。

天上的雨漸漸大了起來,我在裴景元的懷中,有些尷尬地看着他。

他有些後知後覺的將我鬆開了。

「薛小姐,冒犯了。」

「燕王,你為何在這裡?」

「悼念舊人罷了,你呢,你來這裡幹什麼?」

他低着頭看着我,我卻不自覺得看向了他那顆好看的淚痣。

「我……我聽說這裡是皇帝和新皇后讓以前的那個皇后永不超生的地方,我因為好奇就來了。」

他看着井邊,眼神瞬間黯然了下去。

「他們得逞不了,我已經親自安葬了她。這裏面的屍骨是假的,你不必去瞧了。」

我靜靜地看着他,心裏某個地方好像被觸動了,我以為我沈兮卿死了以後,再也沒人會過問了,沒想到他會親手埋了我。

「裴景元,謝謝你。」

我說完以後,他有些微怔地看着我。

「薛小姐,你以前只會叫我燕王。」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慌張地看着他。

「我得回去了……」

我一着急站起來,腳就扭傷了。我有暗自懊悔,不該盲目露出了馬腳。

「燕王……」

我咬了咬嘴唇,每次我在思考說什麼的時候,就喜歡咬嘴唇。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看着我的眼神忽然從疏離變得溫柔了起來。

裴景元忽然拿起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臉上。

「你老是在看我這顆淚痣,以前有一個人也喜歡這樣看着我。」

我的心忽然緊縮了一下。

我碰到了他白皙的臉龐,才發現他消瘦了許多。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初見他時的樣子。

我記得阿雲說薛凝香喜歡燕王,說不定燕王對這薛凝香也有意思,所以才會有這種舉動。

他握住我的手,移到了他的眼邊。

「薛凝香,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進宮選妃了?」

我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認出我了。

「因為……因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我等你做完這事,我再接你出宮。」

還未等我說話,他就笑着背起了我。

他隨手掐了雨中的一朵花,遞給了我。

我握着嬌艷的花,發現上面的雨珠就像珍珠一樣晶瑩閃耀,忽然覺得心裏沒有那麼慌張了。

我和他在黑夜的雨中走着,不知道為什麼,我靠在他的背上,竟然心裏有了一絲滿足。

他將我背到了一個偏殿門口,將我放了下來。

「薛凝香,朝着這條小路走,就能回到選秀的大殿。」

他在雨中的笑容,猶如風光霽月,又如朗月入懷。

我跑到了他身邊,用手摸住了他的臉。

這樣的人,前世僅僅是打了幾句招呼,心裏忽然覺得好遺憾。

「裴景元……」

「怎麼了?」

「裴景元……謝謝你……謝謝你記得前皇后。」

他看着我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並沒有說出口。他只是低頭笑了笑:「快回去吧,別讓周圍的人起疑心了。」

在那之後的選拔,我一路走得十分順利,只剩最後一關殿選了。

我閉上眼睛,想起了皇帝裴羽那雙懦弱的眼睛,不知道再見他是何種光景。

殿選之時,皇帝和皇后雙雙坐在殿上,我與其他幾個秀女站在了殿外。

皇帝還是一幅衣錦玉食的養尊處優的模樣,他不哭的時候,倒是裝得有幾分帝王之氣。

當初我可能就是被他的外表所欺騙了吧,他一哭訴,我就奉上了我族人的血。

直到他過河拆橋,我被棄之如敝履的時候,我才忽然發現了他的真面目。

皇后馮雪比以前胖了不少,她有些不悅地看着我,眼神中對多了幾分嫉妒。

「戶部尚書之女,薛凝香,蕙質蘭心,秀外慧中……」

可能是我臉上畫的妝容寡淡,裴羽似乎對我沒有太大興緻,他隨手留了我的牌子。也許薛凝香這種人對於他而言,不過是走個場面的事情。

等我退到殿外的時候,皇后身旁的王嬤嬤走到我身旁,遞給了我一個盒子。

「恭喜薛姑娘封了貴人,這是皇后娘娘賞賜給您的禮物。」

「民女謝過皇后娘娘。」

我打開盒子,發現裏面裝着一隻血淋淋的手臂,手臂上還有一枚玉手鐲。

這是選秀的時候,我送給選秀嬤嬤的手鐲,她這是在警告我,下一個裝在盒子裏面的人可能就是我。

我笑着將玉手鐲從斷臂上取了下來,戴到了自己手上。

「正好覺得手上空蕩蕩的難受,如今這樣倒是好看。」

眼前的王嬤嬤先是詫異地看着我,而後笑了起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膽子倒是大。」

我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王嬤嬤,這宮裡呀,人比鬼還可怕,沒了膽子,可活不下去。」

王嬤嬤冷笑了一聲:「那姑娘可要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