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菜市場,老王蹬着三輪車碾過結霜的路面。輪胎壓碎薄冰的脆響里,他哼着跑調的梆子戲——這可比寫字樓里那些年輕人手機里的白噪音帶勁多了。隔壁攤位的張嬸總笑話他:"恁大歲數還學人家講啥生活哲學?"老王把沾着泥的芹菜碼成小山:"活人嘛,不就是圖個自己舒坦?"
菜販老王這輩子沒許過願。年輕時在工地扛水泥,工頭畫大餅說年底能分套房,他悶頭多扛了三十袋,結果老闆卷錢跑了。那晚他蹲在爛尾樓里啃冷饅頭,突然就咂摸出味兒來:"指望別人開金手指?不如指望自己這雙手。"後來他轉行賣菜,凌晨批發的馬鈴薯永遠比別家便宜五毛,不是他傻,是他算準了回頭客比菩薩保佑更靠譜。


巷子口開咖啡館的李丫頭總愛來聽老王嘮嗑。這姑娘當初非要學人家搞網紅ins風,砸錢買進口咖啡機,結果賠得差點把老爹的養老金搭進去。有天凌晨她看見老王在路燈下挑揀菜葉,每片葉子都翻來覆去瞧三遍。"叔,這不浪費時間嗎?"老王捏着片爛菜葉晃了晃:"丫頭,你上次那杯38塊的咖啡,有我這片爛菜葉子實在不?"
菜市場最裡頭有個修鞋的老周。別人都換電動修鞋機了,他偏用着爺爺傳下來的釘拐子。有回顧客嫌他補鞋慢,老周慢慢悠悠從老花鏡上頭瞅人:"急啥?鞋跟得跟着腳長,又不是跟着鬧鐘長。"後來那顧客成了常客,說老周納的鞋底比親媽納的還結實。老周敲着釘拐子笑:"現在人總說啥工匠精神,要俺說啊,就是把自個兒活成個活人樣。"

斜對過賣豆腐的老楊有本神秘賬本。別人記賬都是收入支出,他本子上記的是"張老師誇豆腐嫩""李奶奶說豆漿香"。有次工商局來檢查,看見賬本直瞪眼。老楊撓着頭笑:"俺這買賣啊,掙的是這些熱乎話兒。"後來整條街都知道,老楊的豆腐攤就是個情報站,誰家孩子考上大學,誰家老人要過壽,消息比居委會還靈通。有回下暴雨,他愣是蹬着三輪給孤寡老人送了二十板豆腐。
夜市燒烤攤的煙味飄過來時,老王正把最後兩把菠菜便宜賣給接孫子放學的劉老太。老太太非要多給五毛錢,倆人推來推去像打架。旁邊新來的打工小伙看不下去:"大爺您這生意做得忒不划算了!"老王把五毛硬幣塞回老太太兜里:"小子,你算賬用計算器,俺們算賬得用這個。"他拍了拍胸口,工作服上沾着的泥點子組成了歪歪扭扭的笑臉。


收攤時下雨了,老王不緊不慢地給蔬菜筐蓋塑料布。隔壁水果攤的小夫妻急赤白臉地搶收荔枝,掉得滿地都是。老王蹲下來幫他們撿:"慌啥?雨又淋不壞地皮。"小媳婦帶着哭腔說怕賠錢,老王指着自己三輪車頭掛的平安結——那是用芹菜梗編的:"瞧見沒?俺這吉祥物比財神爺好使,天天保俺不虧本。"

路燈亮起來的時候,幾個放學的孩子圍着老王要聽故事。他講二十年前怎麼騎三輪車追偷菜賊,講着講着變成了武俠小說。孩子們眼睛亮晶晶的,有個戴眼鏡的小胖子突然說:"王爺爺,您比抖音上那些大俠厲害多了!"老王把孩子們趕回家寫作業,自己哼着梆子戲蹬車回家。車鈴鐺叮噹響,驚飛了路邊梧桐樹上的麻雀。

居委會大媽總說要給老王評個"最美勞動者",他每次都擺手:"別整那虛頭巴腦的,俺就想當個實在人。"他屋裡最值錢的東西是個搪瓷缸子,上面印着"1984年先進生產者"。有回李丫頭問他為啥不換新的,老王摸着缸子上的磕碰:"丫頭,人活的就是這些坑坑窪窪。"
雨停了,月亮從雲縫裡鑽出來。老王的影子投在潮濕的路面上,被三輪車壓過的水窪攪碎又拼好。明天這個時候,他還會哼着跑調的梆子戲來碼菜。菜市場門口新貼的標語在月光下泛着光,寫着"創建文明城市",老王瞅了一眼笑笑:"城市文不文明俺不知道,俺就知道啊,人得先活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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