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39年,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目的是聯絡大月氏共同對抗匈奴。雖然張騫未能達成政治目的,但他帶回了關於西域的寶貴信息,為漢朝經略西域奠定了基礎。此後,一條連接長安洛陽與中亞、西亞和地中海沿岸的絲綢之路正式形成。
此後一千多年時間裏,由漢及唐,再到遼宋金元,東西方的商隊滿載着各式各樣的商品往來於這條張騫「鑿空」的傳奇之路上。中原的絲綢、瓷器、茶葉、造紙術、印刷術沿着此路西出陽關,西域的胡粉、青金、胡酒、波斯錦,歐洲的香料、玻璃也藉著此路東漸玉門。直到明朝時期,西亞的奧斯曼帝國崛起,阻斷了東西方的聯繫,而明朝也在宣德之後採取收縮戰略,絲綢之路的漸漸失去了以往的繁華。
古絲綢之路
為了重新開闢與東方的貿易,歐洲開始了大航海時代,希望從海上另尋一條通往東方的商路,經過幾代人的探索,歐洲人從海上遠涉重洋終於找到了一個生產瓷器的國度,於是給這個國家取名「China」。然而在東方曾經有個強大的政權——契丹(Cathay)以及後來耶律大石建立的西遼(喀喇契丹)稱雄中國北方和中亞,所以在歐洲人的認知里,只知道東方有個國家叫契丹,也是個生產絲綢與瓷器的國家,那麼契丹是不是China?
彼時雖然身在北京的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致書印度諸神父,說除China(中國)之外別無「契丹」,除北京之外別無「汗八里」,「契丹」乃是中華帝國的別名。但在耶穌會果阿管區 (印度)、羅馬總部乃至教廷還是引發了一場關於「契丹」與中國是否屬同一國的爭論。為了探明究竟,耶穌會東印度視察員尼古拉斯·皮門塔上書教皇,請求組成調查團前往「契丹」,而一個叫鄂本篤(Bento de Goes)的葡萄牙人被任命負責此項任務,順便尋找一條一條通往中國的短捷的陸路交通線。
鄂本篤東行路線圖
鄂本篤20多歲從歐洲出來到印度當水兵,之後加入耶穌會,他聰慧敏捷,極具天才和學識,在印度當地學會了波斯語和伊斯蘭教習俗,深得當地會眾的讚賞和欽佩。1602年,在印度莫卧兒帝國阿克巴大帝的資助下,鄂本篤帶着兩名希臘人和四名回教僕人踏上了前往中國的艱難征程,由於16-17世紀亞美尼亞商人可以在亞洲腹地的穆斯林居住區自由通行,鄂本篤把自己打扮成了亞美尼亞商人,取了伊斯蘭名伊撒·阿布杜拉來掩護自己的身份,從印度果阿出發,經北印度的拉合爾、阿富汗的坎大哈和喀布爾,翻越帕米爾高原,歷時13個月,到達西域了的葉爾羌汗國。
在葉爾羌汗國,鄂本篤受到了汗王賽依德的熱情款待。更令他感到興奮的是,葉爾羌人告訴了他許多「契丹」國的信息,內心激動的他恨不得馬上動身前往,然而路途兇險,為了安全起見鄂本篤選擇了跟隨朝貢大明皇帝的商隊同行,這一等,便又是耗費了一年的時間。
葉爾羌汗國
1604年10月,鄂本篤一行穿過塔克拉瑪干沙漠,經阿克蘇、庫車、焉耆、吐魯番、哈密,終於在1605年11月到達明朝重鎮——嘉峪關,然而嘉峪關的守備官員對這些西域商人充滿了警惕,遲遲不放行,鄂本篤不得不施以重賄才得通融,最後於1605年底到達肅州(今酒泉)。
在酒泉的時間裏,鄂本篤從當地人口中探知了北京和其他一些以前知道的地名,徹底坐實了契丹就是中國這一結論,他欣喜若狂的寫信給北京的神父利瑪竇,報告自己已經到達中國,由於他不知道神父的中國名字,也不知道他們在京城的具體地址,再加上信是用拉丁文字寫的,結果自然石沉大海,不氣餒的鄂本篤繼續休書致信,花重金託人寄送,終於在一年以後利瑪竇收到了這封寶貴的信件,從信件中得知,鄂本篤此行風餐露宿,身體已經每況愈下。收到信的利瑪竇立即派人去肅州接應鄂本篤。
利瑪竇
當利瑪竇委派的修士鐘鳴禮到達肅州時,距離收到信已經又過了4個多月,此時的鄂本篤已經病入膏肓,卧床不起。鐘鳴禮等人多方尋醫,精心照料,但仍不見效,在鐘鳴禮到達肅州之後第11天,鄂本篤積勞成疾而世,臨終前,他把這些考察整理成信件讓鐘鳴禮帶回北京,由利瑪竇等人致信耶穌會會長,將China 就是 Cathay,北京就是汗八里的結論傳回歐洲,至此,歐洲人為契丹是不是中國而長達一個多世紀的爭宣告結束,為了這個結論,鄂本篤以身躬行,艱難探索,最後奉獻了自己的生命,成為了最後一位通過陸上絲綢之路來到中國的歐洲人。
鄂本篤寫信給北京的利瑪竇
鄂本篤的去世,標誌着傳統陸上絲綢之路作為東西方主要交流通道時代的落幕,東西方交流的主要渠道轉由海路承擔,等新的陸上「絲綢之路」再次煥發榮光時,世界已經進入21世紀,距鄂本篤離世已然又過了400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