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鄒本廣
梭子蟹，在牟平金山港沿海一帶叫肥蟹。說肥蟹的時候，也只是為了區別河裡的淡水蟹。河溝里的叫河蟹，海里的就叫肥蟹，也有很多人叫蟹子。
踩肥蟹，就是光着腳在一米左右深的水裡小步不停挪動，踩到了躲在泥沙里的蟹子，就用手捏着蟹子的側面抓出來，放進背在身上的筐子里。
這個原始的捕蟹方法，只要不怕被蟹螯夾得出血，大人小孩都能幹。收穫的數量少的三五斤，多的十來斤。重要的一點是，要看準潮水和風向，而且一定要在河水入海處，退潮後的海水區域。
踩蟹要選淺海區
我們村的西面，有一條河叫廣河，再往西還有一條河叫漢河，兩條河的上游發源地都是來自南面的昆嵛山。兩條河流到入海口並在了一起，形成大片灘涂，海水退潮後還會出現淺水區。
這片區域水質渾濁，底層是沙質、上面還有一層淤泥的地方，最容易踩到蟹子。再是因為河裡死魚爛蝦流到入海口時，一漲潮就被頂着漂到了淺水區，而蟹子貪吃腐物，所以它們就跟着潮水跑，遇到可口的食物就窩下了，吃飽後等再漲潮時就跟着跑回大海。
踩蟹子要趕在退潮之後、漲潮之前，因為漲潮時，蟹子跟着潮水跑，根本顧不得往泥沙里鑽。有時正退着潮，我們等得實在焦急，就提前下到齊胸深的潮水裡，能感覺到蟹子在水中橫衝直撞。
梭子蟹兩頭帶尖，像錐子一樣，扎在人身上就會出血，泡在海水中疼痛難忍。
所以踩蟹子要耐心等待，等潮水退到一米深左右時，水中的蟹子有的就改變主意，不跟着潮水跑回大海了，而是沉到水底鑽進泥沙的表層，把嘴和眼睛露在水中，遇到可口食物，就閃電般用雙鉗夾住大口吞食。所以蟹子可用餌釣，只是離水前要用長柄網兜往上撈，否則一離水它就逃了。
基本常識必須有
踩蟹子沒有什麼技巧，但要有基本常識。就是踩到蟹子後，從水中往上拿時，要躲開兩隻大蟹鉗，只捏住蟹子的後背殼與肚臍根部之間的位置，離水後快速扔進簍子或網兜里就可以了。動作稍微一慢，蟹子離水後，腿會拚命地亂蹬，很容易逃脫。
特別要小心的是，不能讓捏在手中的蟹子靠近身體任何部位。一旦讓蟹子抓住機會，它會以閃電般的速度伸出鉗子亂夾一氣，而且一旦夾着了就絕不會鬆開。唯一的方法是蹲在水中鬆開手，它才會立刻跑掉。
如果在水中不鬆手，它會加大鉗子的力度，狠勁地夾，都能感覺到它一股一股地使勁不斷增加力度。只要被它夾住了，就會被夾得流血，並留下紫色的鉗子凹痕。
踩蟹子最好是下午到傍晚之前這段退潮的時間，陰天再帶點小北風，踩的蟹子比較多。如果是早潮又刮南風，蟹子就很難踩到，而且個頭也小。
踩蟹子的季節，是春夏之交的小麥發黃到深秋的霜降之前，天冷了海水並不涼。但最好的季節是白露到寒露這段時間，蟹子不但肉肥實，而且格外地鮮。
海邊生火烤着吃
那個年代，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學校不抓學習成績，老貧農就指揮師生修河壩、採藥材、搞復收。每當星期天或是在離海邊近的地方有生產活動，我們五六個同學就提前約定好，偷着跑到海里踩蟹子。
這五六個同學，都是平常交往密切的，其中必須得有一個能帶着火柴的。
那時候的火柴是憑票供應，每家都把火柴看得貴金，小孩想弄到幾支火柴很難。我們班有個同學不但經常有火柴，而且是白頭火柴。這種火柴叫「洋火」，不用像黑頭火柴那樣只能在火柴匣上才能划出火，而是在任何硬物件上輕輕劃一下就行了，就是鐵器上、石頭上也好用。所以這個同學很是吃香，幾乎每次都拉他入伙。他還用不着下水，只負責撿干樹枝等着點火。
烤蟹子很簡單，等下水的幾個人踩到四五隻蟹子了，就招手喊海邊上的人開始點火。一會兒，明火燒過了，只剩下一堆炭火時，點火的人就招呼海里的同伴：可以烤了。
在炭火上面橫着擱上新劈下的樹枝——新樹枝一時半會兒不會燃明火——這時候，就可以把張牙舞爪吐着泡沫的蟹子擺上開始烤了。
擺放蟹子時，要蓋（殼）朝下，肚臍朝上，這樣烤熟的膏脂就不會都外冒了，蟹肉嫩並且格外鮮。
剛放上的蟹子被烤得腿亂蹬巴，蹬掉的腿落在炭火上，「滋啦」一下就熟了。這時就可以先吃蟹腿。一會兒蟹蓋的四外邊上開始冒出像豆腐腦一樣的膏脂，把蟹蓋揭下來，再把肚臍這面朝下放在炭火上繼續烤。吃掉蟹蓋裏面的膏脂，就用蟹鉗當筷子，可以收拾得很乾凈。如果是母蟹子，蓋里還有蟹黃膏，那叫一個鮮！很難形容那種特別的味道。
把蟹蓋里的膏脂吃完了，整隻蟹子也熟了，正冒着白湯，趁熱一掰兩開，一手拿一半，大口大口地啃。你吃吧，管夠。一邊吃，一邊再往炭火上擺，直到飽了為止。
烤的蟹肉與烀的不一樣味道，不但是鮮，那蟹肉水分被烤得幾乎幹了，肉質帶點艮盈盈，鮮味也都集中在肉里，鮮得有點咸還嗆嗓子——說「鮮得能倒在地上」，一點不過分。
有的同伴享不了這個口福，說不能趁熱吃，得等涼了才能吃。他說，「吃熱的太鮮了，頂得頭髮暈」。烤的蟹子不但鮮，還有濃濃的香味，鮮香混合，風味絕佳。
踩蟹子烤着吃是要付出代價的，不但是踩的時候容易被夾傷，一旦被老師知道了，輕則挨批，重則罰站。可是禁不住烤蟹鮮味的誘惑，我們還是忍不住往海里跑。
當然，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現在早就沒有了。不過現在一看到蟹子，就會想起當年在海里踩蟹子烤着吃的往事，特別是那又鮮又香的獨特味道，都這麼多年了還沒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