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演出的時候,他就潛心鑽研菜譜。
開始他的手藝真爛,菜也經常燒糊掉。
練習了兩個月,他做的菜勉強能入口。
再後來,已經做得堪比大廚了,以至於來到這座城市後,我吃外賣很久都不能適應。
我鼻子有點酸,沒敢再看下去。
跟着圓子進到卧室,就見床頭柜上擺着張照片。
穿着校服的陳響。他趴在桌面上,手裡舉着個小鏡子。
鏡子里模模糊糊的有個人影。
那時候的男生大多臭美,想不到這臭美的毛病,直到今天也沒變。
吃飯的時候我拿這個笑他,他神色有些緊張,隨後笑道:「鏡子,也不只是照自己。」
我咬着筷子:「哦,我記得你高二那年說有女朋友,所以,是照女朋友的?」
他笑容收了收,沒否認。
我好奇心被勾起:「我們班的?」
我記得當時有人給他遞情書,還是我幫的忙。
當時我好像和他鬧了彆扭,很久沒說話了。
我約他在巷子口見,他弔兒郎當地出現:「還以為你要約架。」
我沒理他,把情書遞過去。
他眼神亮了亮,問我是什麼。
我說情書,三班林悅的。
他眼神暗下去,帶着絲若有若無的笑,一手插在褲袋,一手扣着書包帶。
「要我收?」
「愛收不收。」
他收了,隔日就聽說,他有了女朋友。
「嗯,我們班的。」他給我夾菜,笑容有些苦澀。
我把那照片拿出來,仔仔細細的辯認。
可惜,像素不高,又是鏡子里的反射,人影相當模糊,根本辨認不出是誰。
心底有些莫名的悵然和酸澀。
三年前,幸好我先撤了。
「吃飯。」陳響把照片拿走。
「我認為的女朋友而已,人家可沒答應過。」
是嗎?那三年前演唱會上你深情擁住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飯不太香,我沒吃多少就借口有事離開了。
連業務都忘了提。
08
陳響那邊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項目,我忙着做項目,沒再去找陳響。
我們之間的關係,多少有點尷尬,尤其在得知他有深愛的人之後。
這項目權限不到他,也無須向他彙報,以至於在活動現場遇見,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了。
他黑着臉,全程沒給過我一個眼神。
想起這段時間我連問候都沒一句,的確有點失分寸,好歹他是甲方……
我忙完一陣要找他說兩句,卻又滿場找不着人了。
編了條微信發過去,感謝他對項目的支持之類,半天沒有回復。
好在還算厚道,甲方對我的評價還挺中肯。
不管怎麼說,他都幫了我這個老同學一個忙,項目順利結束了,我打算請他吃頓飯。
趁着送結算資料的功夫,我拐去他辦公室。
他正和人打電話,聲音輕柔,帶着笑。
我心底莫名被刺了一下,火速退了出去。
估計是做項目累到了,我狀態不對,渾身沒勁,打不起精神。
老闆見我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年紀輕輕在辦公室挺屍,給我滾出去找客戶!」
我麻溜地滾了,去了醫院。
因為作息不規律,我的經期容易紊亂,起初壓根兒沒當回事。
還是思語出差回來約我吃飯,點了酸菜魚,我一聞那味兒,胃裡一陣翻湧。
思語要我老實交代,思來想去,最後落在了陳響身上。
三兩句話打發了她的調侃,回家路上我順手買了驗孕棒,看着上面的兩道杠我枯坐了一夜。
醫院報告單給我判了死刑。
我想了兩天,最後打定主意約了醫生下星期手術。
怕有意外,我跟思語提了一嘴。
她電話一撂,人就到了我家。
嘴裏罵罵咧咧的,幾乎把前未婚夫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怕殃及池魚,我只得跟她提了陳響。
她想問多幾句,但我累得很,涉及陳響,也不知從何說起,半閉着眼裝睡。
隱隱約約聽見她跟人講視頻:「阿素,你知道陳響嗎?」
「陳響?他怎麼了?」
她們後面還說了什麼我沒聽見,孕早期似乎真挺容易累的,我真睡著了。
做出了決定,心裏到底輕鬆了一些。
陳響的責任心我從不懷疑,如果他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大概率會希望留下他。
可他心裏有人,這麼多年他都在等着她。
留下孩子又怎麼辦呢?讓他跟我奉子成婚?
也許他願意,可我呢?我不願意!
本以為我能悄無聲息地拿掉孩子,卻不想又遇到變故。
組裡的小靈通李子一大早告訴我一個壞消息,說公司要破產了。
我知道現在市場不行,像我們這種規模的策劃公司本市已經陸陸續續關了近一半,但也不至於就走到了要破產的地步。
李子壓低了聲音:「老闆家的房子上個月就抵押出去了,車子前幾天也掛出去了。」
如果有業務,也許公司還能再撐一陣。
可臨時臨頭,去哪兒找業務呢?還得是筆大業務。
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陳響。
可依我們普通的同學關係,他怎麼會願意幫我這麼大一個忙?
手輕撫上小腹,我腦子忽然一抽。
敲開老闆辦公室的門,我讓他再撐一撐。
老闆摸着「地中海」的中央:「你有辦法?」
我沒理他,攥着從醫院打印回來的妊娠報告單出了門。
對不起孩子,我要利用你了。
09
我又一次去了陳響公司。
正趕上下班點,前台小姐姐急着去約會,卻還是盡職盡責將我引到了陳響辦公室外。
隔着一扇玻璃門,裏面傳來陳響暴怒的吼聲。
等了十來分鐘,門被打開,出來的人一臉菜色。
見了我,眼裡划過一抹恍然。
我淺淺點頭,敲門後沒等同意就推門進去。
「陳總。」
「有事?」
陳響今天穿一件黑色的襯衫,袖口的扣子解了微微挽起,露出一截麥色的小臂。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高挺的鼻樑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視線從鏡片後看過來。
我微微顫了顫,前幾次怎麼沒發現他這人越來越有魅力了呢?
我移開視線正想開口,就聽他一面簽文件一面道。
「合作的事,請找市場部的對接人,我很忙。」
是真的生氣,也是真的忙。
他低頭翻開桌上的文件,掃兩眼簽字合上,抽過另外一份。
偶有疑問,立即電話撥過去,三言兩語罵完人把文件丟在一邊,又抽過下一份。
我最近精神不濟,等他等得無聊,不知不覺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就見他蹲在跟前,面色柔和。
我要說事,他起身止住我,自然而然地拉我一把:「邊吃邊說。」
我猶豫。
他笑,不達眼底:「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一頓飯。」
之前想請他吃飯來着,但他……
算了,是我混淆了界線。
電梯里我拿手機偷偷找餐廳。
他人高,一眼瞥見,也不戳破,只說有個朋友的餐廳味道不錯。
我猜他想狠狠宰我,畢竟,他看起來好像真挺生氣的。
果然,選的是家古厝餐廳,環境清幽,一看就很貴。
偏他還若無其事,點的都是些價格不菲的菜品。
菜單遞給服務員,彷彿終於看夠了我的窘迫,語調輕鬆:「這餐廳我也有份,你請下次。」
下次又下次……可我獎金沒發,且由着他說,我不搭腔不答應就是了。
菜品很符合我現在的口味,我敞開了吃。
其間全然忘了要說的事,直吃到七八分飽,腦子才活絡過來,悻悻然放了筷子。
「今天找你是私事。」從包里取出妊娠報告單:「妊娠 10 周+,是你的。」
陳響沒說話,我猜他不太相信,咬了咬唇道:「我約了下周五手術,想着你有知情權,和你說一聲。」
他接過報告掃了一眼放在一邊,給我盛了碗湯:「再喝點?」
他平靜得有些過頭,我心漸漸涼下去。
我笑笑:「不喝了,謝謝陳總的晚餐,我還有事,先走了。」
起身經過他身旁,手腕被攥住。
10
陳響說這件事有點突然,他剛剛沒有立即回應我是在思考對策。
「留下他好嗎?」
他高大的身影蹲在我座位前,眼眸深深地望着我。
「如果你不想結婚,我們就一起撫養他,你是媽媽,我是爸爸,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缺失。」
如我所想,陳響的責任心很強。
但他怎會知道我不想結婚,甚至還把決策權交到了我手裡?
我說我需要考慮,陳響點頭,讓我不要有太大壓力。
他一臉真誠的樣子,讓我那句「給我公司一些業務」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我被自己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平心而論,我對這個孩子並不排斥,也覺得陳響說的方案或許是一個方向。
可未來的事誰又說得准呢?不結婚生下這個孩子,他將來會不會像幼時的我一樣?
可結婚呢?不!我不想結婚!連戀愛我也不想談。
之前的婚約要不是我媽拿刀架她脖子上,我絕無可能答應。
他劈腿攀的那高枝,是我一個客戶,有意無意地,我安排了他們認識。
為了逃婚且不承受我媽的怒火,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蒙頭大睡了一天一夜,起來是次日的傍晚,飢腸轆轆打開冰箱找吃的。
冰箱里堆得滿滿的食材讓我以為自己眼花,關上再打開,裏面的食材沒有消失。
我狐疑地檢查其他角落,多了些不屬於我的東西,尤其是鞋架上的男式拖鞋和浴室的男士洗漱用品。
一瞬間,我就想到了陳響,只有他知道我家的密碼。
我給他打電話,鈴聲在門外響起。
兩秒後門鎖轉動,他推門進來,手裡拎着新鮮的食材。
「你這是做什麼?」
陳響鎮定自若熟門熟路地取了拖鞋換上:「孕早期比較危險,營養也要跟上,昨晚送你回來的時候你答應過的。」
昨晚我在他車上睡得迷迷糊糊,他說了些什麼我沒太在意,只當他叮囑我要小心之類,我竟然答應他就近照顧我?可我還沒答應留下孩子呢,營養和孕早期……
但不可否認,有人照顧的日子就是比較舒坦。
他把菜端上來,我伸手就要偷拿,被他輕拍了一下:「洗手。」
動作熟捻而自然,彷彿這三年不曾斷開過。
我邊洗手邊失神地想,如果三年前我們沒有分開……
那時候我真的有想過試一試,也許戀愛並不可怕,也許婚姻也可以很美好。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我拿了碗乖乖地坐在飯桌前,一口一口吃得滿嘴流油,心裏暗暗想,陳響這手藝有沒有向那個人展示過。
「這是多久沒好好吃過飯了?」
「三年。」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還以為他把你照顧的多好。」
他口中的「他」是三年前我提分手的借口。
說起來,我和陳響的關係,算不上男女朋友,用分手似乎並不貼切。
陳響是我養的一條魚,和別的魚不同的是,我們肌膚相親過。
但也僅限於此。
沒有人告白,沒有人說要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包括分開。
他去 X 市開演唱會前,折騰我到大半夜,最後抱着我說:「我不想再這樣了,蘇蘇,我們結……」
我累得很,腦袋有點懵。
等醒來,他已經出發去了 X 市。
他說不想再這樣了,要和我結束?
我心裏藏不住事,一刻都待不住,買了票就往 X 市去。
緊趕慢趕到了現場,就看見一個女人掛在他身上,他沒有推開。
陳響有潔癖的,但他沒有推開。
陳響沒有妹妹,他和粉絲都保持着距離。
那個女人,就是他和我說「結束」的理由。
我想再問問清楚的,但一通電話讓我徹底清醒。
電話是珠寶店打來的,說陳響親自設計的鑽戒要的那款材料他們公司沒有,能不能換成別的材料。
陳響這廝都要和人結婚了,還吊著我。
我想找他大吵一架,又覺得沒意思,我不也沒名沒分地吊著他嗎?
他從 X 市開完演唱會回來,我東西已經搬走。
他來我公司樓下堵我,我最怕麻煩,隨手抓了個男同事幫忙。
我說和你認識太久了,都沒新鮮感了,陳響,我們結束吧。
他沉默了很久,再抬頭時小心翼翼:「我沒想給你壓力,如果你覺得……」
「你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人啊。」
我打斷他,我說你親眼見過我養魚,從高中到現在,你應該很清楚你在我這裡,也只是一條魚。糾糾纏纏的,也太沒意思了。
他還想說什麼,我沒給他機會。
我很快離開了那座城市,轉而來了這裡。
有一次不知道聽哪位同事說起,當初被我拉來擋箭的男同事,也來了這座城,只不過我們一次也沒見過面。
「聽說,你們公司最近挺難?」
他似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轉移話題。
我從回憶里回神,邊咬糖醋排骨邊點頭。
「我讓人找杜總談。」他夾排骨送我碗里,語氣里都是笑意:「沒人跟你搶。」
吃過飯陳響收拾了碗筷,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人家剛答應給我大業務,拯救我們公司,我不好立馬翻臉不認。
我們穿過小巷,去到公園。
夏日的公園熱鬧非凡,孩子打鬧着從我身旁竄過。
陳響很緊張,幾次替我擋住人群,最後乾脆牽住我的手。
「你現在懷着孩子,別被撞着了。」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把我的手籠在裡頭,就像三年前一樣。
11
周一上班的時候,老闆眼裡都是喜氣,誇我說就知道我能搞定陳響。
「看看,框架協議啊。」
老闆把協議遞給我。
我接過粗粗翻了翻,又是驚訝又是佩服,裏面的業務內容都是我們公司剛好有能力且較為出色的板塊。
摸清我們公司的能力又篩出公司的業務還擬成這份協議只花了一天一夜。
陳響是真的看重我肚子里的孩子,用這樣的方式加大我留下他的砝碼。
周三晚上,陳響問我考慮得怎麼樣。
我依舊沒有答案,他很認真地看着我:「相信我,我會對他很好很好,如果你有顧慮,我可以立即預約手術,我保證,以後只有 TA 一個孩子。」
「如果你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們明天就可以去登記結婚。你我都沒有男女朋友,之前也曾在一起生活過……」
他略有些緊張,語氣透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卑微,彷彿只要我留下孩子,他做什麼都可以。
我很震驚。
唯一的孩子……
和我結婚……
那他心裏的那個人怎麼辦?他等了這麼久,要放棄了嗎?
「這只是我的提議,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抬手撫上我的眉心:「還有一天,你再想想。」
這一周因為陳響的照顧和設想,我對肚子里的小崽子也多了幾分期待,真要拿掉他倒也多了很多不舍。
可我不想以後有什麼糾葛,決定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次。
聽我提起他一直放在心裏的人,陳響笑了。
眉眼柔和,眼神清亮。
「只要你同意,她就不會反對。」
這是什麼話?我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和她,都過去了。」他一臉誠懇且認真,極低的一聲喟嘆:「以後,是我和你。」
他是真的……放下了?
陳響這個人說到做到,他做的決定,很少更改。
或許我可以相信他一次。
周四我取消了手術預約,跟思語打電話說了一聲。
思語說無論我做什麼決定,她都支持。
「就算陳響靠不住,還有我呢,還有阿素呢。」
阿素是我大學室友,思語是我在 Y 市認識的,我們一起出去玩過幾次,思語和阿素也成了好朋友。
做完決定我輕鬆了許多,陳響也放鬆了很多,為了更好地照顧我,硬是搬來了我家。
起初我對他的登堂入室多有不滿,後來他說他是爸爸,得讓孩子提前知道他的存在,得胎教。
說得頭頭是道,我怕麻煩不再和他爭執。
我很慶幸他沒再提起結婚,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決定。
有陳響得特別關照,我的生活過得很愜意,臉都圓潤了一圈。
也對每個明天都充滿了期待。
只要房門一響,就會忍不住奔去門口,好奇地問他今天又有什麼好吃的?
他總忍不住笑,說我像圓子似的。
他現在大半的時間都在我家,我讓他把圓子抱過來,他拒絕,怕我過敏。
每天臨近下班,他把車停在我公司附近,提前買好小零嘴。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響對我,哦,不,是對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好。
許是我狀態好,老闆都忍不住打趣,問我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戀愛?我有點恍惚。
從小到大,我都排斥戀愛和婚姻。
我從高中開始養魚,有一條鐵的紀律:一旦跟我表白,那條魚就會被趕出魚塘。
因為表白的最終目的,是交往。
交往的終極目的,是婚姻。
我討厭婚姻。
我媽的婚姻,是在日復一復的以淚洗面和傷痕纍纍中結束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被人喊野種,我不知道父親是誰。
六歲那年,我終於有了父親。
但他從不曾維護我,開始對我媽還行,後來生意失利就對我媽拳打腳踢。
我的狠勁,有一半是學他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以暴制暴。
初二的時候,我忍無可忍,親手把繼父送進牢里,把我媽從那座早已腐朽的婚姻牢籠里解救出來。
我覺得婚姻,不,是愛情,是一切不幸的源頭。
如果我媽年輕時沒有輕信愛情,就不會有我被喊野種的那麼多年。
如果沒有我,也許她後面的婚姻也能順利一些。
老闆的話提醒了我,蘇桐,保持清醒!
我們不過是合夥生個孩子,不必有其他任何羈絆。
12
因為兩家公司有合作,老闆經常差我往陳響公司跑腿。
有時送文件,有時送些小禮品,美其名曰甲方爸爸不能得罪,恨不得把人供着。
每次還都快接近下班時間。
我一出現在他們公司門口,前台小姐姐就笑得特別燦爛。
把我引進去,離開時聽見她壓低聲音和同事說話:「對,又是不用加班的一天。」
「真希望蘇小姐每天都來。」
「蘇小姐是不是在追我們陳總啊?」
「眼瞎呀,看不出來是陳總追蘇小姐嗎?那份框架協議,忘了?」
這些八卦也不避着些當事人。
真想回他們一句:「你們陳總是在追我肚子里的孩子。」
時間一晃,到了公司周年慶。
老闆大手一揮,說要好好慶祝。
我看着他的地中海,問李子:「老闆娘的身體怎麼樣了?」
李子挨着我:「你還不知道呀,老闆娘那是誤診,謝天謝地,她沒得癌。」
我替她高興。
老闆叮囑我邀請陳響,說他是公司的再造父母,公司生日,父母哪有不出席的道理。
我信了他的邪,老老實實去陳響公司送請帖。
剛出電梯就見他和一個女人並肩出來,兩人說笑着形態親密。
時隔三年,我還是一眼認出,她就是他演唱會上擁抱的女人,他想要結婚攜手一生的女人!
但這個女人,並不是我高中時的同班同學。
看見他們親昵我莫名有點難受,掐了掐手心提醒自己謹記分寸,才笑着迎過去。
「陳總,我們公司周年慶,我來送請帖。」
「你……」
女人指着我,看向陳響,後者點頭:「是她。」
我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陳響收了請帖,牽住我的手:「介紹一下,我小姑陳若婷。這是蘇桐,三年前要介紹給你認識的,當時不太巧……」
「的確很適合,怪不得你不肯把戒指的設計稿給我。」陳若婷看着我,眼裡閃現慈祥的笑意。
雖然慈祥這個詞用在她這麼年輕貌美的女人身上不合適,但的確,她看我的眼神就是長輩看晚輩的眼神。
電光火石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得我根本抓不住。
我抽回手:「陳總,還請準時到場。」
「你們有事先聊,我走了。」陳若婷進電梯,回頭朝陳響眨眨眼:「大侄子,加油!」
大侄子……
陳響臉色黑了一瞬。
所以,三年前的演唱會,是我誤會了?!
可陳響當初跟我說結束……是因為他暗戀的那個女孩兒嗎?
陳響說,他和她,過去了……
有些東西悄悄從心底里探出頭來,我用力壓了壓,把它壓回去。
公司周年慶,我被老闆冠以公司大功臣的名頭,還給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我一高興,喝了兩杯果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後體質有變,兩杯果酒下去,竟有些暈暈乎乎,要醉的樣子。
李子直直盯着陳響,托腮發花痴:「陳總好帥。」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陳響穿着銀灰色的西服,修長的指握着酒杯,專註地聽杜總說話。
是真的帥。
一股莫名的自豪感躥上來,我拍拍她的肩:「我孩子的爹,當然帥。」
李子怔怔地看着我:「蘇蘇姐,你……」
我扶着桌子站起來:「陳響。」
隔着眾人,男人旋身看向我。
我向眾人宣告:「我孩子的爹!」
滿座嘩然。
陳響在眾目睽睽之下,微笑着點頭,聲音鏗鏘有力:「是,我們有孩子了。」
13
次日醒來,陳響守在我床邊,眼神灼熱,滿是溫情。
我心頭猛跳。
這樣的陳響,我毫無抵抗力。
拉了拉被子,我穩住心神,探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沒燒啊,大清早的。」
男人眸子微黯斂了神色:「煮了你愛喝的粥。」
到公司就被一群人堵住,說我藏得這麼深。
李子更是挽着我的手臂:「蘇蘇姐,你和陳總,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呀?我聽說你們是同學,你們是從校服到婚紗嗎?好浪漫哦。」
我隱隱約約想起昨晚周年慶上的壯舉,臉瞬間能滴出血來,我的一世英名啊。
「你是沒看見,陳總看你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李子念叨:「如果有個男人這樣看我,就是要我馬上死我也甘願。」
我敲她額頭:「戀愛腦。」
「真的!」李子斬釘截鐵:「以我看過 N 乎短篇甜文的經驗,陳總很愛很愛你。真讓人羨慕啊蘇蘇姐。」
我任她搖着手臂,神遊天外。
陳響愛我嗎?
愛……
四個多月,孩子已經顯懷,陳響隱晦地提議結婚,我沒有果斷拒絕。
那些不知名的情緒已經從最初的探頭探腦變成瘋長,任我用盡全力也無法壓下。
可我不知道也沒有把握結婚會是美好的結局。
我很猶豫,也習慣性地不知道跟誰傾訴。
還是我媽突然來看我,解開了我一些疑惑。
我媽進門見到一屋子男士用品,崩不住了。
見到我凸起的肚子,更加綳不住了。
陳響擔心我們吵,把我媽拉到一邊。
我餓得很,顧不得他們聊了些什麼,拿了買來的蛋糕先啃。
也沒花多長時間,我媽就眉開眼笑完全接納了他。
兩人還在廚房配合著做出了我想吃的家鄉菜。
我坐在餐桌前看看我媽再看看陳響,後者給我夾一隻雞腿:「不是餓了?」
那天晚上,我媽跟我睡,陪我聊了很久。
她說她知道我在怕什麼,她也怕,她怕她的不幸會發生在我身上。
所以她找的那些相親對象,每一個都跟蹤了解過三四個月。
她說女人一輩子當然可以不結婚,但如果我能體味愛情體味親情,有一個人能治癒我的童年,就是我恨她她也甘願。
我哭得稀里嘩啦,我媽說,陳響這孩子很不錯,讓我不要再錯過了。
我媽說,她知道陳響是我高中同學,她看我很多高中時拍的照片,裏面幾乎都有他。
「他每次都看着你。媽是過來人,看得可清楚呢。」
14
我不記得他看我,但我記得,我曾不止一次偷看他。
青蔥歲月里,微風吹拂的午後。
我們面對面伏在桌上午睡。
我睜着雙眼,輕抬食指,想碰碰他又密又長的睫毛。
冷不丁,他睜開眼睛。
漆黑的眸子鎖着我,我逃無可逃。
和他對視片刻,我回過神,指着他的嘴角:「口水。」
他無所謂地抬袖擦了一把,目光不偏不倚:「我流口水,你臉紅什麼?」
「我、我熱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八度。」他聲音懶懶散散,湊近我:「撒謊好歹打個草稿。」
我心如擂鼓,下意識往後挪,又覺得不能輸,學着他的樣子往他湊了湊。
「我就是熱的,要摸摸看?」
陳響瞳孔微震,很快轉過頭去:「蘇桐,你是個女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情緒失控,就像突然就跌進了他深深的眼眸里,再也爬不出來。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我心慌,當天晚上,有男生問我作業,作業本里夾了紙條。
我當著陳響的面收了紙條,開始了養魚之旅。
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這種行為就是養魚,還是陳響提醒的我。
我也沒否認,我說放心好了,就算全班男生都進了魚池,你也會是漏網的那個。
他頂了頂腮幫:「你魚池太小,可養不起我這條大魚。」
有天課間,同學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陳響的模樣率先出現在我腦海,我嚇一跳,抬眼看他,正對上他的視線。
我低下頭不想回答,同學非逼着我說,我想了想:「成績好的吧。」
話音剛落,陳響把書「啪」的一聲摔在桌上,桌子也被踹得發出吱嘎聲。
隔日就有男孩子約我出去,九班班長,成績不錯,在我魚池裡待了兩個月。
銀杏樹下,他跟我表白。
我果斷拒絕。
傍晚放學,陳響追上我:「不是喜歡成績好的?九班那個,眼睛都不眨就拒絕了,可惜啊。」
「養魚養到表白,魚就該殺了。」
我想我聲音應該很冷,以至於陳響頓了頓,沒追上來。
那之後,陳響像變了個人,對我不太搭理,但成績提升得飛快。
到高二下學期,他成績已經趕上了我。
甚至大手一揮,說要幫班上的男生補課,把原本約我去圖書館、問我作業的男生都強強拉了過去。
我樂得輕鬆,一面猜陳響是不是吃醋了。
年少的心思總是彎彎繞繞。
我想試探他。
正巧隔壁班的女生托我遞情書。
他收了林悅的情書,轉而說他有了女朋友。
我申請換了座位,離陳響遠遠的。
有一搭沒一搭地散了大半個魚池,全力衝刺高考。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會停留在高中,不料,他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學。
一如既往的弔兒郎當,也一如既往地在我身邊晃悠。
我們算是老同學,又曾經同桌多年,在外地讀大學莫名多了些親近。
我們的關係不算特別緊密,但我所有的事他都知道,他所有的事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很多人以為我們是情侶,陳響也很少辯解。
養了兩年魚,我對大學裏養魚這件事也漸漸失了興趣。
無論我新養了條什麼樣的魚,陳響都要不屑和吐槽一番。
我和陳響的肢體交流,發生在大四上學期。
有天宿舍停電,我急着趕份材料,去了外面的網吧。
等我做完已經很晚,學校進不去了。
我給陳響打電話。
他大一就在校外租了房子,我想去他那裡將就一宿。
我從浴室出來,和從房間出來喝水的陳響撞到了一起。
我還記得那晚沒開燈,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像要跳出胸腔。
他的唇什麼時候落下來的,我不知道,我很被動,又很清醒地接受了一切。
他似乎還問過我:「可以嗎?」
我沒有拒絕。
第二天醒來,我枕在陳響的臂彎里。
他的肌膚映了絲晨光,看得見臉部細微的絨毛。
我伸出食指,輕輕撫過他的眉。像我高中時想做又沒做的那樣。
陳響抓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輕咬。
他眼裡是我看不明白的情緒,和之前認識的陳響不太一樣。
沒來由的,我一陣心慌,掀開被子,手忙腳亂地下床,背對着他,我說:「不好意思啊陳響,我食言了,還是讓你進了我的魚池。」
他臉色變了變,恢復平日的懶散:「沒關係,雖然你的魚池不大,但養我一條還是夠的。」
因為這句,之後我再沒養過魚。
15
我從 QQ 空間找出老照片,一張一張翻過去,果然如我媽說的那樣。
有些抓拍我的照片里,都有陳響,他看的方向,的確就是我的方向。
其中有一張,和陳響床頭柜上的那張背景一致。
只不過他是我的背景。
他趴在桌上,我和幾個同學嬉笑打鬧。
我這張照片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鏡子里的人。
短髮的少女明媚張揚,頭上別著一枚發卡。
正是年少時的我!
一瞬間,我想起陳響說的。
「我認為的女朋友而已,人家可沒答應過。」
「只要你同意,她就不會反對。」
「我和她,都過去了。」
「以後,是我和你。」
我終於有了答案。
這麼多年,陳響一直放在心裏的那個人,是我。
所以他才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哪怕讓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他不敢表白,是因為我說過,養魚到表白,魚就該殺了。
他陪在我身邊,看我一條接一條地養魚卻從沒想過放棄我。
可我不明白,敏感又懦弱的我,他怎麼會喜歡?甚至堅持不懈地愛我了這麼多年?
雖然有了答案,但我還是想再勇敢一次。
我從 QQ 空間把高中到大學的照片全都找出來,一張張認真篩選過,打包發給陳響,加上一句:「拍照的時候,你為什麼老是看着我?」
陳響估計在忙,回我晚上見面說。
晚上回來,他把照片全都彩印出來,盤腿坐在地板上,一張一張翻看得津津有味。
最後隔着鋪得滿地的照片對我說:「你說得對,拍照的時候我都沒看攝像頭,光看你了。大概是……你比攝像頭好看?」
「陳響。」我聲音很輕:「這對我很重要。」
他把照片收好,在我旁邊坐好,深邃的眸子緊緊鎖着我,眼裡的深情沒有絲毫遮掩。
「因為……喜歡你呀!」
室內的燈光暖黃,將他映得無比溫柔。
心弦再一次被狠狠地撥動。
我記起遠久時光里弔兒郎當的少年,總是睡不醒的少年,打架的少年,做題的少年……
他漸漸和眼前的人重疊,還是熟悉的眉眼,多了我難以承受的深情。
和曾經無數次曾隱忍而深沉地試圖表達不同,這次他的深情赤誠而坦白。
我陷在那深情里,渾身暖融融的。
16
見我呆怔着,他急了。
「不管怎樣,聽我說完。」
我眼眶有些熱,迎着他的視線:「你說。」
陳響說大概是看見我在巷子里揍人的時候,就心動了。
或許更早,你咬着棒棒糖看我打架的時候就……
第一次見他,他就在打架,穿一件白色骷髏頭 T 恤,搭着條破洞牛仔褲,動作兇狠乾脆。
我單車停在馬路這邊,咬着棒棒糖,看得津津有味。
他是轉校生,回到教室後老班讓他選座位。
他坐我旁邊,說的第一句話是:「要告密嗎?」
我冷哼一聲:「我嫌麻煩。」
我笑了笑,真是久遠卻又鮮活的記憶。
「當時只覺得這個女生很有趣,乖乖女的長相,成績優異,但骨子裡卻很冷淡,甚至有一股狠勁。
了解到你的家庭和成長後,對你就多了心疼。
那時候我正處叛逆期,和家裡鬧得不可開交。你的勇敢給了我很大的勇氣。」
「是說我反抗我爸,把他送進監獄?」我問。
他點頭:「不是有意窺探你,有段時間你請假沒來學校,我去找你聽說的。」
陳響繼續道:「我知道你的成長很艱難,也知道你持怎樣的婚姻觀和愛情觀。
我不敢輕易告白,只有那一次孤注一擲。
三年前,我親手設計了鑽戒,想要跟你求婚。
我總覺得,你對我是不一樣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所以真的是我誤會了。
三年前分開前的晚上,我迷迷糊糊聽見的,不是結束,是結婚。
他親手設計的鑽戒,是要送我的。
那天見到小姑陳若婷,她提起的戒指設計稿和適合,也是對我而言。
陳響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握住我的手將我帶進懷裡。
「現在這樣也很好的。雖然遲了幾年,但我終於又在你身邊了。我們還有了孩子。」
他有些語無倫次:「這幾年我們也沒有完全分開的。
當年你說沒有新鮮感了,我方寸大亂。
我一直對自己沒有信心,那幾年時時刻刻都有這種感覺,像是偷來的一樣,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找到了有新鮮感的人,我該放你自由。我該放手的,但我做不到。
我用儘力氣不聽不看不想知道你的消息,還是在一個月後破功。
我跟何素打聽你的消息。
知道你在 Y 市,就回來 Y 市繼承家業。
你跟着老杜一點一點地成長我都看在眼裡的。」
「但我……」他笑笑,眼裡有些自嘲和苦澀:「我從沒關注過你的感情,我不敢。直到聽何素說你被劈腿悔婚……」
我看着你從公司離開,獨自去婚紗店。看着你試穿婚紗時的樣子挪不開眼。一路跟着你回家,看着那些酒送進你家,隔着門聽見你又哭又笑……
「我很想進去陪你。我試了密碼,依然是我的生日。」
「門打開的那刻,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不會再放手了!」
「你養魚、故作遊戲人生,是因為你害怕,對嗎?」
我喉嚨有些緊,眼眶酸澀。
「像他那樣的人總歸是少數。不要怕,相信我,好嗎?」
他說的「他」是我父親,給我帶來一生陰影的人,讓我懼怕愛情懼怕婚姻的罪魁禍首。
「我會做好的。我會好好地、永遠地愛你和孩子。我保證,無論歲月怎麼變化,無論經歷什麼挫折,永遠在你們身邊。」
「我知道,口頭保證沒什麼用,你往後看,往後看……」
他做的還不夠多嗎?從十幾歲的青蔥歲月到如今,長達十年的堅持,儘管也因為不自信而退怯過。
可他還是走過來了,朝我堅定地走過來,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在用力朝我靠近。
17
我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只是回握住了他。
相擁着靜坐,感受彼此的心跳。
靜謐里,我輕笑着開口。
「所以重逢後還有哪些巧合,不妨一次性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原諒你?
比如懷孕的事,比如我們公司的事……」
他說到何素,讓我想起那天思語和人講電話的事。
「是,何素跟我說過。我只想萬無一失……」
崽子你聽見了?不是你媽我利用你,是你爹利用了你。
「在古厝餐廳聽我說懷孕時,你還故作深沉,還說要思考。」
我推開他,陳響急了,抱住我:「怕你覺得我在算計你。老婆我錯了。」
「誰是你老婆?我可沒答應。」
肚子被踢了一腳,我皺眉輕撫肚子里的小崽子。
陳響湊過來:「寶寶乖,不踢媽媽哦。」
這段時間的胎教還是有些作用的,小崽子聽見他的聲音竟真的安靜下來。
我重拾話題:「所以,你的助攻都有誰?阿素、思語、我媽,甚至還有我老闆、老闆娘?」
陳響替我捏着胳膊:「你們公司的小李子也是,還有我們公司前台小施……」
「你到底給我老闆多大的利潤,讓他甘願編造我老闆娘得癌症的謊話。」
「沒有,真的是誤診。杜總也真的打算賣車給你們發工資了。」
三年後,陳響織了一個大網,讓我逃無可逃。
眼下我躺在這個大網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竟覺得前面二十幾年飄飄蕩蕩的情感終於有了歸處。
素素出差來看我,問我婚期定在幾時。
我說某人還沒求婚呢,我急什麼。
思語笑着拈一顆櫻桃塞嘴裏:「決定了?」
我點頭。
「陳響說得對,不是每一對夫妻都會像我爸媽那樣,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不想委屈陳響。」
他朝我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就讓我來走好了。
有何素和思語這兩個間諜,陳響的消息可謂又快又准。
求婚很快就安排上了。
看着漫天飄落的氣球,我昧着良心挑刺,這氣球要炸了,嚇着小崽子怎麼辦?
結果小崽子安靜異常,除了正常的胎動之外,懶腰都沒伸一個。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身邊的朋友,終是沒忍住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因為我已經顯懷,商量婚事、婚禮之類我以為會很倉促,不料一切出乎意料的順利。
陳響的爸媽見我第一面就拉着我的手,說多虧我收服了皮猴子陳響。
陳媽媽說:「桐桐你是不知道,他高二下學期突然用功說要好好學習時我有多高興,眼淚都流了下來。
後來知道你們讀同一所大學,還住在一起,我就跟陳響說過很多次要去看看你,誰知道這人護得什麼似的,害我們今天才見上面。」
陳響不是不讓我見他父母,他怕給我壓力,怕我一旦知道他們要見我,我會逃得遠遠的。
小姑陳若婷打岔:「三年前我險些見着,只可惜陳響這小子不懂事,害你們鬧了彆扭。」
不懂事的不是陳響,是我。
我沒跟任何人說起過,曾誤會過陳若婷和陳響,因為歸根結底,錯的都是我。
陳響說他對自己沒信心,我又何嘗對自己有過信心呢?
多幸運有他的堅持,才讓我們兜兜轉轉還能在一起。
我媽知道我要跟陳響結婚,悄悄抹了淚,她抱着我說:「我們桐桐會幸福的。」
林悅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提前恭喜我,說高二那年我還替她傳過情書,結果陳響第二天就找了她,把情書還給她,說他有了女朋友。
「你們那時候就在一起了吧?」林悅說:「從校服到婚紗,真讓人羨慕。」
我後來跟陳響求證,他說他當時的確想跟我告白來着,但後來親眼見到九班班長告白的下場就慫了。
我們的婚禮陳響早有準備,隆重而低調。
我之前買的婚紗因為懷孕的關係穿不上,最後穿的是小姑陳若婷親手設計的。
她替我整理婚紗的時候說:「三年前就設計好了,前段時間見了你,又稍微修了修。」
退遠些打量我:「嗯,好看。」
鏡中的自己笑容恬靜,眉梢眼角都透着幸福。
因為懷孕的關係,腰線處特意做了處理,很美,是我想像中新娘的樣子。
陳響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婚禮進行曲》中朝我走來時,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句話。
「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態出現。」
我以為陳響是我池塘的一條魚,卻不知我早在十年前就受了他拋出的餌的誘惑。
「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柔軟的唇覆下,眼裡的深情瀰漫,我的心這一刻終於找到了港灣。
陳響,謝謝你,是你十年的堅守和努力讓我克服對婚姻的恐懼,是你步步為營讓我們有了幸福的結局。
【本篇故事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