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蹲在院門口的青石板上,指尖的煙捲明明滅滅。八十大壽那天,兒孫們張羅的壽宴剛散場,他瞅着滿地紅炮仗碎屑突然笑出聲:"這日子過得跟竄天猴似的,眨眼就崩到八十咯!"隔壁李嬸端着腌菜罈子路過,聽見這話直撇嘴:"您老這精神頭,比我家那五十歲的渾小子還足!"
衚衕口王大夫總愛念叨"八十不留宿,九十不留飯"的老話,可老張頭偏不信這個邪。每天清晨雷打不動去護城河遛彎,遇見熟人就顯擺:"昨兒又跟重孫子比賽背《三字經》,那小崽子背到'苟不教'就卡殼,樂得我假牙都快飛出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上個月體檢單上那串紅箭頭不是鬧着玩的,降壓藥在兜里揣着,像顆定時炸彈。

前些天閨女要把老房子裝電梯,老爺子舉着搪瓷缸直跺腳:"花那冤枉錢幹啥?我這老腿爬六十年樓梯都沒散架!"可半夜起夜時,膝蓋骨咯吱作響的動靜還是讓他心裏發毛。第二天卻偷偷跟棋友老劉打聽:"聽說東郊養老院新開了中醫理療?"老劉捻着象棋笑他:"昨兒不是還說要活成衚衕里的定海神針?"
七月初七那晚,老爺子突然翻出泛黃的相冊。照片里穿的確良襯衫的年輕人,正衝著鏡頭咧嘴笑,背後"1978年先進工作者"的獎狀鮮艷得像剛發下來。孫女湊過來問:"爺爺當年真帥,這阿姨是誰呀?"他摩挲着照片上扎麻花辮的姑娘,喉嚨突然發緊:"就...就車間統計員..."床頭櫃抽屜深處,還躺着張沒寄出的道歉信,郵票都發黃了。

入秋後老張頭迷上了社區老年大學的智能手機課。有回視頻通話時,他非讓重孫子教着給照片加貓耳朵特效,結果把家族群刷了屏。兒子在底下評論:"爸您這美顏開得親兒子都認不出來了!"他捧着手機樂得見牙不見眼,轉頭卻對着鏡子發獃——裡頭那個白髮老頭眼角耷拉着,像曬蔫的茄子皮。
重陽節家宴上,小孫子嚷嚷要聽他年輕時的故事。老爺子抿着二鍋頭來了勁:"當年你爺爺我扛着五十斤麵粉追你奶奶,從糧站一路跑到紡織廠..."話沒說完被閨女截住:"爸您又記混了,那是我公公的事兒!"滿桌鬨笑中,他突然想起老夥計們——去年走的趙工頭,前年沒了的車間主任,酒盅里的倒影晃啊晃,碎成一片星光。

如今老爺子最大的樂趣,是每天傍晚搖着蒲扇給孩子們"批奏摺"。誰家孩子考學、誰家買房缺首付,他總要把存摺本摸出來又放回去。直到有天聽見孫女打電話:"爺爺的養老錢不能動..."他轉身從樟木箱底抽出個牛皮紙袋,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八本存摺,封皮上用毛筆寫着"老大買房""老二留學""老三治病"。
立冬那天社區組織體檢,護士誇他血管彈性像六十歲。老爺子得意地捋起袖子:"瞧瞧咱這肌肉,當年可是車間起重機..."話音未落血壓計發出警報,小護士嚇得手忙腳亂。他倒是淡定,摸出藥片就着枸杞茶咽下:"急啥?閻王爺那兒的生死簿,早被我這老傢伙改成連載小說咯!"
最近老張頭突然迷上拍短視頻,舉着自拍桿在衚衕里轉悠:"老鐵們看好了,這是乾隆年間的拴馬樁!"鏡頭突然掃到西廂房窗台上的藥盒,他趕緊切換成特效鏡頭。晚上翻看評論時,有個叫"往事如煙"的賬號留言:"三十年了,你泡的茉莉花茶還是用搪瓷缸嗎?"老爺子盯着屏幕看了整宿,天亮時把頭像換成了年輕時的工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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