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壇 | 盧永信：夫妻之間（小說）

西方神話中，上帝創造了亞當，隨手取亞當身上的肋骨做成了夏娃。所以人們常說：女人就是男人身上的一條肋骨。女人痛男人也會痛。

可是當一個家庭內部出現了矛盾之時，夫妻倆沒有心平氣和地坐下商量，沒有互相包容理解尊重。有些男人甚至採取了暴力壓迫的手段去征服女人，把自己的女人貶低的一無是處。自己女人受傷痛不欲生，難道打人者不痛嗎？女人在家庭中難道沒有一點功勞嗎？女人生娃娃就猶如闖了一次九門關，和命運死神打了一次交道。

話不多說 ，說說自己吧！2004年，那時我還在史家寨上班，臨近預產期只剩下兩個禮拜，突然身體浮腫起來，血壓飆升，頭暈暈的，於是從學校出發，獨自一人坐上蹦蹦三輪車去史家寨鄉政府給專干請產假。

進了鄉政府大院，去專干住處找尋沒見到人。給他打電話說明了來由，說有些事需要處理，忙，讓我等會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人影。這時走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白白凈凈，身材稍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他問我：“你找誰？”我說：“找王專干，請產假。”那人立馬從口袋裡掏出電話，只見他拔通一個號碼，語氣生硬，似乎帶着叱責的意味：“老王，在哪兒呢？快點回來，讓人家娃大個肚子等你多久？”不到十分鐘，只見一輛麵包車停在了鄉鎮府大門口，專干神色緊張，匆匆忙忙地往辦公室趕去，邊走邊擦着汗水，我看見後，緊跟上去。後來才知道，幫我打電話的那人是鄉長。

因為老公在外地上班，第二天我就和阿公阿婆一塊兒坐上班車去縣城人民醫院。經過各種檢查診斷結果：妊娠高血壓綜合征。簡稱：妊高症。醫生建議立即住院降血壓。辦理好住院手續後，我住進婦產科病房，房間裡面比較簡陋，擁擠。小小的病房裡住了六個孕婦。大多數人和我一樣，產前出現了各種癥狀。掛上吊瓶降了一天血壓，身體依然浮腫，一按壓下去就是一個深坑兒，半天才彈回來。第二天繼續降血壓，醫生建議剖宮產，說如果順產，高血壓容易出現大出血現象。這時同病床上的一兩個孕婦孩子也已呱呱墜地。看着母子平安幸福，一家人其樂融融，我很是羨慕。

第三天，突然有個兇狠狠的護士闖入病房，態度惡劣對我喊話：“血壓降不下來，讓你轉院，還不轉，昨晚那麼大的動靜，難道沒聽見嗎？”此刻，我才想到昨晚三更半夜，有人在外面鬼哭狼嚎，在走廊上大聲吵鬧，好像說是找人，要殺人什麼的。那護士接著說：“那女的和你一樣，就是高血壓，人上了手術台就沒下來，死了。只保住了娃。”我一驚，心想竟然還有這事，嚇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血壓頓時上升。“家屬整晚提着刀翻牆進入醫院，要殺了醫生，鬧得整個醫院人心惶惶。誰還敢給你主刀做手術。”護士接著說。我說：“那就開轉院證明吧！”

拿着轉院證明，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來到了省城一家醫院。挂號，看醫生，做完一些檢查後，運氣不錯，順利地進入住院部婦產科病房。病房裡環境比縣城強多了，地面光滑平整 ，房間收拾得乾淨衛生。窗台上還擺放着幾盆綠蘿，病房裡連我共住了三名產婦。一個說是子宮前置，一個說是臍繞頸。我是妊高症。降了一天血壓沒有降下來，一天花費就一千多塊錢。第二天老公從外地趕回，和同病床的其他家屬閑聊，人家建議老公去找醫生，直接剖宮產，不用降血壓了。說是多降一天血壓會白花一天錢，娃一出生，血壓自然就好了。

那時老公一個月工資才一千多一點。加之家裡經濟情況不好，來自農村。他就去找醫生，醫生說：“時間也夠39周了，可以剖宮產，現在開始不能進食，去做各項檢查，如果身體各項指標合格的話，下午五點就安排手術。”老公帶我樓上樓下跑了個遍，測血常規，測心電圖，做B超……還好，下午的時候檢查結果全部出來了。除了血壓偏高外，一切正常。

四點半時，護士過來傳話，讓我去檢查室“備皮”，我疑惑不解，備皮是幹啥呢？以為要在自己身上取一塊皮做剖宮產手術時用，感覺好恐怖啊！來到檢查室護士吩咐脫下褲子躺在床上，給我刮掉下體陰部周圍體毛，並做了消毒處理。備皮一會兒就好了。接着回到病房裡。一會兒護士又來了，讓我脫光衣服躺在床上等會兒，接着兩名護士推進來一張做手術的床讓我躺上去，這床比一般的病床能高一些。

我用力爬上去後，護士就開始給我尿道入口處插入導尿管，憋漲憋漲的難受，一點兒也不舒服。又開始給我輸液，好大一片葡萄糖之類的吊瓶懸掛在我頭頂右側。做好準備工作後，在我身上蓋好一張床單就出發了。兩名護士一推一拉，帶着我前行，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進入電梯，也不知道上了幾層，接着又進入一條長長的暗淡黝黑的走廊，此刻我的心很是害怕，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黑白無常牽着過奈何橋去往陰朝地府行走一般。眼睛閉着都不敢睜開，連呼吸都變得凝滯起來。

護士推開門朝裡面一個房間喊話：“405給你放外面了。”然後轉身離開。我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孤單，害怕，想起縣城那可憐的生娃大出血丟了命的孕婦，內心不免有些後悔，想着應該把我父母叫在身邊，如果醫生提問保小孩還是保大人這個兩難問題時，起碼我父母會選擇我的，我也不想死啊。在走廊上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左右，陸續有生產完的孕婦從我身邊路過，側臉看着一個個都平安無事，我也放心了許多。

又過了十來分鐘，有護士推門出來將我推入手術室內。裡面燈光很亮，刺激的我睜不開眼睛。側着頭看了一下，手術台上旁邊擺放着很多器械。裡面應該是除了主刀醫生外還有一群實習醫生。護士褪去我身上的床單將我赤裸於手術台上。緊接着又讓我側身躺着，折腰抱膝，只見護士拿了一個粗壯一些的針管在我脊椎部位用力地刺了進去，“啊！”疼得不由自主地大喊一聲，同時身體猛地一顫。醫生大喊“別動”。

打完針後，感覺背部火辣辣地疼。接着醫生讓我平躺着，把一隻腿弓起來。給我乳房部位和下半身分別鋪了一張類似塑料紙的東西胸前搭了一個小帘子，我也看不到自己胸脯下面的地方了。不到五六分鐘，我頭部以下便失去了知覺，頭腦清醒着。我閉着眼睛，只聽到旁邊醫療器械發出的金屬碰撞的聲音，醫生好像在給手術用的器械做消毒處理。緊接着只聽“刺啦”一聲，手術刀劃破肚皮的聲音，繼續發出呲呲的聲音，應該是一層一層剝開。旁邊有些實習醫生互相爭辯着：“我猜測是男孩”，“我猜測是女孩”。突然覺得：生孩子這麼嚴肅的事，難道在他們這兒只是兒戲嗎？也許這兒的醫生水平就是高，做手術跟玩一樣。

有一個醫生邊做手術邊和我說話，好像怕我睡過去一樣。大約二十多分鐘後，孩子從肚子裡面取了出來，一個男醫生倒提着孩子的雙腿，孩子頭部朝下。只聽“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孩子屁股上。孩子“哇……”的一聲哭出聲音。那男醫生說，這孩子聲音挺洪亮的。旁邊的女護士高興地叫了起來說：“看我們猜對了是男孩，你們幾個請客。”接着醫生將孩子舉起來放在我頭頂，扒開小腿對我說：“睜開眼睛看看，是男孩。”我睜開眼睛，仰視一下，看到孩子的兩瓣紅猴子屁股中間的蛋蛋和茶壺嘴。我心想：沒錯，男孩。醫生繼續在我肚子裡面又是取胎盤，又是剪臍帶。每做一步醫生都會告訴我，最後到了縫合階段，醫生告訴我給我縫合用美容線，傷口癒合後不用拆線，也不會留疤。手術過程一點也不痛。

緊接着我被推回了病房，孩子也被帶走，去嬰兒室集中照看，臨走時，護士給孩子手上戴了一個圓環標籤寫着405之子。因為我的手環標籤是405。到了病床上，我給老公說：“我腿弓着呢，把腿放平。”他說：“沒有弓啊，平着呢！”此刻腿部和肚子還是沒有知覺，我還以為做手術時醫生讓弓着的腿仍舊弓着呢。

吊瓶依舊掛着，一瓶又一瓶。隨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就像一塊揉皺了的塑料紙，沙沙作響。醫生給我在刀傷處按壓了一塊沙袋。還對會陰部位進行清洗消毒，消毒時使勁按壓我的肚子，疼得我出了一身汗，同時下面流出很多淤血。不到半個小時，麻藥勁兒過了，瞬間肚子劇烈地疼痛起來。尤其是刀口處，又癢又痛，身體就一個姿勢平躺着，也不敢動，稍微動一下，或者咳嗽一聲就痛。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直冒下來。不久臨床那女的也做手術回來了，躺在病床上大哭大喊這兒痛那兒疼，急得她老公團團轉，不停地安慰着她。給她500塊錢開了一隻鎮痛棒夾着，她還是喊着叫着。我呢？痛得眼淚直流，又不能大聲大口喘氣說話，因為一用力肚子更疼。

婆婆守在我病床跟前，給我不停地換着衛生紙，因為下體血流個不停，好像那天惡露月經特別多。老公躲在樓道外面也不進來，在外面和別人閑聊着。我真想喊他回來，坐在我旁邊，可是不想說話，也不敢說話，甚至是出氣說話都痛。另外一個病床陪護的阿姨看見我流着淚緊咬着牙齒表情痛苦，但是沒喊叫一聲，就說，還是農村出來的姑娘堅強。並且告訴我，別只想着傷口痛，想想你們班那些可愛的孩子，想想你和他們之間的趣事。按照阿姨的提示，我盡量分散注意力，不再想傷口疼的事，想一些以前的趣事，感覺確實不錯，疼痛有些減輕。每隔兩個小時，護士來一次給我清洗消毒下體，按壓一次沙袋，壓得肚子更疼，下面血嘩啦一下就流好多。那一夜真的好漫長，好難熬啊！也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痛。

術後第二天繼續掛吊瓶，消炎針還好，掛宮縮素時痛的想死，一陣一陣的宮縮痛。下體不停地在流着血。乳房也開始脹痛。因為孩子沒在旁邊，護士讓用擠奶器把乳汁擠出去。吊瓶打完後，導尿管摘除，去除沙袋，護士要求側身躺着，身體和床成30度角。說這樣有利於減輕對傷口的震動和牽拉痛，有利用傷口的恢復。但是挪動一下肚子真的很痛，也堅持不了幾分鐘。護士讓下床活動，說要儘快通氣，通氣後就可以吃東西了。我雙手扶着床的邊沿慢慢挪動起來，腰真的好痛，肚子要炸了，有種下垂的感覺。還是很痛，強忍着淚水下床，在病房裡走了幾步，已經累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此刻老公見我可以下床，加之單位那邊打電話催促。他給我母親打了電話，後半天，母親來了，婆婆和老公都走了，只剩我媽和我阿公陪伴着我。

第三天，肚子還是有些疼，但是比起生完孩子回到病床麻藥勁過了後的痛強多了。母親攙扶着我，鼓勵着我，我一手捂着肚子，彎着腰，走出病房，來到外面走廊上活動，母親用手帕不停地擦着我額頭上的汗水，終於通氣了。母親讓阿公出去買一碗小米粥給我，母親一勺一勺地喂我吃。接着又繼續打了兩天吊瓶。第五天，醫生告訴我們明天沒有針了，也可以出院了。阿公聽到後匆忙出去辦理出院手續去了。第六天，護士抱來一個可愛的嬰兒，病房裡的人都說，這娃沒報錯，和他媽長得真像。我媽接過孩子，抱到我跟前讓我看，我不由自主親吻了孩子的額頭，看着這個小生命的降臨，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感覺自己的一刀沒有白挨。此刻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做母親的快樂與幸福。

近年來，好多網絡報紙，視頻平台看到了好多男人家暴自己媳婦的場景，很是氣憤。有什麼事情就不能心平氣和談嗎？為啥非要用暴力解決呢。男人們請善待自己的女人吧！夫妻之間多一份溫柔體貼理解，多一份互相尊重，拒絕家暴。

【作者簡介】盧永信，陝西西安人，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各大網站和微信平台，尤以散文見長，近一兩年創作數量呈現不斷上升趨勢。《渭南文壇》特約作者。

【編輯簡介】閔盼龍，2012年至2015年就職《渭南日報》。現為《渭南青年網》內容總監、首席攝影。第二屆“渭南網絡好青年”，臨渭區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聯誼會理事，渭南市攝影家協會會員，渭南市雷鋒車隊志願者協會副秘書長。